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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王三策反


      正德不悦地道:“为人子者,孝道为先,先帝陵寝进水,这还不算不吉么?不算大事么?”

    李东阳见正德帝极为不悦,忙出班奏道:“皇上,大地任何一处被动土,都是拂逆了自然之道,哪来这许多玄奇?况且就算从风水来说,也有人生祸福由天定,贤达能安命的说法。

    所谓:‘吉善之地惟道德之士能居之’泰陵本是吉地,为何突然金井涌泉向人示兆,成了凶地了?先帝乃大明中兴之令主,自古少见之明君,难道先帝无福居于那里么?”  

    他以风水驳风水,其实意思和刘健、谢迁一样,仍是认为徐贯、王琼小题大作。马文升听了有点儿待不住了,他虽对三位大学士一向尊敬,不过并不代表他对三人就言听计从。

    官员不得在本籍为官自古就有定例,可是这种制度早已名存实亡,自从杨凌和刘瑾向皇帝进言重循此例后,马文升被官员们吵得焦头烂额,对杨凌搅得朝政大乱极为不满,因此一听三大学士维护杨凌等人,不禁说道:“大学士此言差矣,自古有言:‘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此均影响个人命运变数、朝廷社稷安危的大事,自该慎重对待,岂可小视之?”  

    户部尚书韩文管着大明的钱袋子,现在民间风闻朝廷加税的事快速传开,京师富裕之地还罢了,有些地方百姓食不裹腹,只能苟且偷生而已,这条政令若真的执行下去,他就要首当其冲上下为难,所以最怕迁陵的人就是他。

    当下也急忙闪身出班奏道:“皇上,圣人有云:‘贵不在其所,谓之天命,我大明天命所归,运道昌隆,风水旁门小术,何足道哉?”

    三位大学士和户部尚书意见一致,大讲天命正道。吏部、工部、礼部、刑部四位尚书同仇敌忾大谈风水、孝道,一时在殿上你来我往,争论不休。

    正德皇帝被他们吵的晕头转向,只好无奈地向刘大夏问道:“刘尚书,你以为如何?”

    刘大夏躬身道:“陛下,臣也以为寄国运与风水可笑之极,若说风水可决国之祸福,那么治国平天下也不用君贤臣清、也不用圣人之道了,想当初大宋被元人亡国之时只要给他的先帝改迁个风水宝地,元人自会乖乖退兵了”。文武百官听了这话不禁窃笑起来。

    刘大夏待众臣骚动之声稍减,又道:“所以臣以为不必有金井不可妄动的顾忌,尽可遣朝中大臣前去检查,金井是否被人做过手脚,自可一目了然了”。

    正德皇帝也不知风水术该不该信,但总觉的这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妥当一些,听了刘大夏这么说,他正想招钦天监上殿问问是否可以检查金井,礼部尚书王琼说道:“

    皇上,臣听说当时亦在金井旁目睹金井涌泉的七名兵士在修筑帝陵时意外死亡,这还不是欲盖弥彰的最大证据么?何需派人去陵上检查,使先帝泉下不安,臣以为,就算损及国运的说法过于虚妄,但是这些人欺君犯上总是不假的,理应严惩,心敬效忧!”

    正德听了下定决心,一拍御案道:“好!着刑部施刑,看看他们还嘴硬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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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二,一早就雷声阵阵,但雨却淅淅沥沥的不大,快到晌午时,一顶小轿冒雨出现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

    威武伯府,这几日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当中,韩幼娘听说相公出事,吓得魂飞魄散,她去过刑部多次,但那里门禁森严,根本不许她进入。

    泰陵出事后,正德帝已着人监管帝陵,不许所有人下山,韩家父子也困在山上下不来,韩幼娘一介弱女子,求告无门,整日赶去逡巡在刑部大牢外,可是始终找不到机会见相公一面,心力憔悴,已伤心欲绝。

    好在她经过打听,知道相公虽然过了两次堂,却没有受刑,四名大臣也没人招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此时幼娘在玉堂春和雪里梅的陪同下刚刚回到府中,高文心闻讯匆匆赶了来,一进门瞧见幼娘脸色,便知她今日还是没有见到杨大人。

    高文心扶着门口沉默半晌,只能轻叹一声,走进房来抓起一件衣服给幼娘披上,柔声劝慰道:“夫人,你不要过于担心以免伤了身子。这两日,外边的人都在传说,是朝廷想要增加赋税才藉口帝陵不吉做幌子,老爷是为了大明百姓才入狱的,人心所向,老爷吉人天相,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韩幼娘花容惨淡,闻言只是强笑了笑,泪花儿只在眼中打滚,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小婢悄悄站到门口,低声道:“夫人,王尚书家三公子来了”。她也知道这两日家中气氛迥异,是以不敢高声言语。

    雪里梅闻言柳眉一挑,勃然怒道:“他来做甚么?我家老爷出了这么大事,谁有闲心思给他夫人看病?赶他出去!”

    玉堂春连忙拦住道:“且慢,他是礼部尚书之子,或许能拜托他求王尚书出面为大人求情”。

    雪里梅冷笑道:“你说他这几天为什么不登门了?满天下的百姓都说礼部、工部联手编排咱们老爷的不是,他老爹就是陷害咱们老爷的人,他会救老爷么?”

    青衣小婢怯怯地插嘴道:“夫人,几位姑娘,王三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携夫人同来”。

    “嗯?”韩幼娘和玉堂春几人互视一眼,神色间都有些困惑,韩幼娘想了一想,咬牙站起道:“我们一些妇道人家,原也商量不出个主意,我去见他,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高文心忙拦住道:“夫人且慢,大人落难,王家总是有些嫌疑的,夫人不宜直接出面,依小婢看,还是先着人探探他来意才好”。

    雪里梅气冲冲地道:“我去见他,他王家恩将仇报,我倒要看他王三公子有何说法?”

    玉堂春白了她一眼嗔道:“就你那脾气,去了只会坏事”,她向幼娘征询道:“夫人,不若我去瞧瞧吧,王三公子来过多次,小婢对他比较熟悉,先探探他来意如何,再定主意.”

    韩幼娘点了点头道:“苏三妹妹性子沉稳,便麻烦你去一趟吧”。

    低沉压抑的雷声在天际滚滚而过,王景隆站在中堂门口,看了眼阴沉沉的天际,又瞧瞧垂手站在一边的老管家,老管家神情木然,今儿即没往书房让他,也没奉上一杯茶,王景隆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却极是畅快。

    他和几位好友本想整倒杨凌,可是始终也抓不到他的把柄.赵雍出主意让他到杨府寻找机会栽脏陷害,比如上门求医馈赠礼物时夹带些违禁或逾制的东西,在他们想来,杨凌这个秀才是个乡下土包子,未必懂的这些东西,还不老老实实钻进套中吗?

    可是王景隆也不傻,赵雍让他在赠送的礼物中悄悄夹带明黄色的布料,可是这种方法太过显眼,极易被人发现,而且一旦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一直胆怯不敢施行。

    他们这些人指斥弊政口若悬河,似乎铲奸除恶只是弹指间的事,可笑的是,这几个公子就象那位想给猫儿戴上铃铛的天才老鼠,主意是不错的,可是真让他们去干,却一筹莫展了。

    后来王景隆在书房后窗瞧见花院池塘中一左一右有两座假山,忽地妙想天开,想劝说杨家再池塘中再筑座假山,要知道一池三山可是摹拟帝王的僭越行为,而且到时可没证据把他也攀进去。

    可惜这法子虽然巧妙,他却一直见不到杨凌,如果让妻子冒昧和杨夫人谈花园建筑又怕引人怀疑,直至王琼等人突然发动,以迅雷之势拿下杨凌,也就用不到他出面了。

    可是这几日京城加税的传闻愈传愈是离谱,平头百姓几乎将王琼、徐贯等人视作吸取民脂民膏的奸佞,杨凌反倒在民间甚有清誉,成了为民请命的忠臣。

    王景隆知道了气不过,恰在这时莳花馆的一秤金听说杨凌倒了,一时兴奋把三个清倌人被强行买走的事说给了去逛窑子的礼部员外郎听,王景隆妻子多病,又没妾侍,也是时常流连青楼的主顾,与礼部员外郎有些交情,听他说了后一时以为奇货可居,顿时有了主意。

    他自忖若能鼓动玉堂春、雪里梅反咬杨凌一口,将他塑造成欺压良善、强买美色的伪君子,那他当初为妻子抗拒圣旨留下的良好形象便轰然倒塌,只要有了这一桩事做口子,就可以编出更多的事来编排他,搞臭了他的名声,谁还会信他是为民请命,父亲的声誉也就不会受影响了。

    是以王景隆也没和几位朋友商量,就急急忙忙跑上门来了。在他想来,凭他的相貌才气、家世身份,要拐得一个青楼出身的美貌女子倾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玉堂春来到中堂,老管家见了忙道:“苏姑娘来了”。

    玉堂春向他摆了摆手,示意这老仆退下,自已悄悄走到王景隆身后盈盈一拜,轻声道:“小婢苏三见过王公子”。

    王景隆停了一停,才转过身来,讶然道:“哎呀,是苏小姐来了,失礼、失礼”。

    玉堂春说道:“王公子请堂上坐,夫人没有同公子一起来?公子,杨家现在有些事情,文心姐姐又是钦定的犯奴身份,如果公子想带她回去为夫人诊治,我家夫人可是不敢担当的”。

    王景隆走到中堂坐下,叹道:“王某不是为了贱内的病而来的,杨凌出事,王某也有耳闻,唉!杨凌深受圣宠、前程似锦,想不到竟伙同一些贪官污吏合起伙来欺瞒朝廷,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玉堂春脸上怒气一现,可是正不知他突然一人冒雨前来是何用意,只得强忍了火气。王景隆见她立在面前不作声儿,忙道:“苏小姐请坐”。

    玉堂春欠了欠身,淡淡地道:“公子面前,哪有小婢的坐位?”

    王景隆摆手道:“小姐说哪里话来?小姐知书答礼、丽质天生,王某可从不曾将小姐视作婢女”。

    玉堂春淡淡一笑,避开话题道:“今日公子冒雨前来,既非为了给夫人看病,却是有甚么事么?若是事关重大,不方便让小婢知道,小婢去请夫人出来便是了”。

    王景隆连忙起身拦住道:“小姐且慢,既然小姐动问,那王某就冒昧了,不敢有瞒小姐,王某今日前来,正是为了......为了苏小姐”。

    “甚么?”玉堂春俏脸上一片愕然,不敢置信地道:“王公子是......是为了小婢而来?”

    王景隆见堂上再无旁人,诡异地笑了笑道:“小姐在杨府,真是只是一个婢女么?”

    玉堂春眼神动了动,满面疑惑地道:“王公子这话......到底甚么意思?”

    王景隆冷笑道:“伪君子,真是个伪君子,他既然垂涎小姐美貌,将小姐聘回家来,就当好好爱惜小姐才是。可恨他竟然为了自已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将姑娘这般千娇百媚的女子买回家来,行妾侍之事,却居奴婢之微,真是令人心痛啊!”

    玉堂春听他语气,似乎认为自已是杨凌的妾侍,可是平时却被当成丫头使唤,不知自已是妾是婢,和他冒雨跑来有甚么关心,心中惊疑不定,也便没有反驳。

    王景隆见她欲言又止,更加认定自已所料不错,他得意地道:“杨凌花费万两白银将姑娘从莳花馆赎出,却充作奴婢,这事儿说出去谁肯相信?他当天下人都不长眼睛么!哼!还要装腔作势,只可惜了姑娘你,如此才情相貌,本该被人如珠如玉般呵护,却落得如此下场”。

    玉堂春眨着一双妙目,见这位公子爷痛心疾首,就差捶胸顿足号啕大哭了,可他转来转去,还是没说到点子上,只好喃喃道:“王公子......何出此言,其实我家大人待我......待我很是爱惜,并不曾屈待了我”。

    她说到这儿想到杨凌此次得罪了天子,说不定就要被砍头抄家,自已一颗芳心刚刚有了寄托,却又落得这般结局,人说红颜薄命,还真是命运多桀呢,眼圈儿不由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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