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没有下车，不用看都感受到远处一道浓郁阴气靠近，然后是地府前来的接引的工作人员到了。

周乔恩神魂被地府工作人员从躯体中勾出来。

两名地府工作人员瞧着身体的惨状都忍不住扭头，面露不忍。

“孩子，走吧。”

周乔恩神魂似乎感受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

崽崽松开胖胖的小手，歪头看过去。

周乔恩往她这边飘了过来。

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眼泪跟着落下来。

“小妹妹，对不起啊，姐姐没用，没控制住自己。”

崽崽也跟着掉泪。

“小姐姐，自杀的人魂归地府会很惨的。”

周乔恩神魂一边掉泪一边轻笑。

“没关系，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活着的时候觉得太累太累，不管是吃饭穿衣还是上什么兴趣班，做什么作业都必须按照爸爸妈妈的要求来。”

提到爸爸妈妈，周乔恩闭眼，任由泪珠滚落。

“我不后悔我的选择，哪怕到地府后再痛再哭，我也不后悔。只是觉得……”

周乔恩慢慢睁开眼，泪眼汪汪望着崽崽。

她已经成了鬼东西，自然察觉到崽崽的不同。

“挺对不起小妹妹你的，毕竟你之前那么安慰我，开导我，而我……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崽崽吧嗒吧嗒掉泪，小奶音哽咽揪心。

“没关系，小姐姐，崽崽其实……早就知道，这次保不住小姐姐的……”

周乔恩虽然在哭，但眼睛非常亮。

或许是因为头先着地死状凄惨，所以她神魂离体时，两名地府工作人员体谅她还是个小姑娘，直接帮她恢复了原来的相貌。

比起之前的暗淡到没有光亮的眼睛，这会儿哪怕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非常明亮。

带着浅浅笑意，因为哭着，看起来湿润润的，格外招人疼。

“小妹妹已经尽最大努力了，是我自己不争取，小妹妹别难过。”

说到这里，周乔恩又补充一句。

“对了，小妹妹，你肯定认识去救我的那个小弟弟对不对？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辜负了他一片好意，还……骗了他。”

崽崽：“嗯？”

周乔恩神魂尴尬。

“他当时抓住我了，我骗他说我想开了，自己从天台上下去，我一再保证，他才松开手。”

崽崽：“……”

小将哥哥这会儿肯定难过极了。

“小将哥哥特别好，不会怪小姐姐你骗他的。”

周乔恩轻轻笑了笑。

之后她有些奇怪地看着崽崽。

“小妹妹，你和那个小弟弟，你们……是不是也像姐姐现在这样了？”

两名地府工作人员怕周乔恩刚成鬼东西控制不好神魂飘太远，连忙跟过来。

没等崽崽说话，两名地府工作人员看到崽崽忙笑呵呵打招呼。

“小公主，又见面了。”

“小公主好。”

崽崽也和两人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

周乔恩：“？？？”

因为两名地府工作人员还有工作，而且下一个新魂距离这边还有一段路，所以打过招呼后，两人就带着周乔恩的神魂走了。

而医院住院部楼下那边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乔恩！乔恩！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快看看妈妈啊！”

“乔恩！”

“我的孩子，你怎么那么傻？乔恩！”

“妈妈错了！”

“妈妈错了啊！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

崽崽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车里等小将哥哥回来。

霍沉云推开车门下车，又走到后排拉开车门，将崽崽抱进怀里，站在车旁静静等着。

没一会儿，将思衡从人群中挤出来。

看到等在车边的霍沉云和崽崽，将思衡忙飞快跑过来，一把抱住霍沉云的大长腿。

小家伙声音闷闷的。

“三叔，崽崽，我本来抓住她了的。”

不用崽崽和霍沉云说话，将思衡又低低补充。

“但她听到下面她妈妈的话，忽然哭着求我，说她想开了，她自己下来，还担心我太小掉下去……”

将思衡又是后悔又是委屈。

他那么想要留住一条生命，可是……依然没有留住。

霍沉云弯腰将他抱起来。

额头贴着他额头，深吸一口气柔声和他说话。

“小将安心，这不是我们的错。事在人为，你们真的已经很尽力很尽力了。”

崽崽忙补充。

“而且小姐姐被地府工作人员带走的时候说了，让崽崽替她跟小将哥哥你说什么对不起，她骗了你。”

将思衡不委屈了。

但心里依然觉得闷闷的。

“人命……很可贵啊！”

他活着的时候，如果有人能够帮他一下，哪怕就一下下……他一定会努力再努力活下来。

崽崽忙用小胖手抱抱他。

“小将哥哥不要难过，冥王爸爸说的，人各有命，有些时候……嗯……就是强求不来。”

霍沉云也安慰将思衡。

“崽崽说得对，小将，我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崽崽被反噬严重，依然一再坚持想将那个孩子留在人间。

最后……

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儿，在亲妈的一声“周乔恩，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应该觉得最后的光亮熄灭，前途黑暗又漫长，于是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人各有命！

早已注定！

真正该难过该后悔的人不该是他们，而是那个女孩儿的亲生父母。

霍沉云刚想到这里，远处住院部大楼下传来老妇人崩溃的怒吼声。

“陶慧，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乔乔多好的孩子啊！你把我的乔乔还给我！”

“人家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再让你别说话了，你为什么还要拿着喇叭质问乔乔，为什么觉得她是在闹？”

“给！这是她的病历！她所有的病例都在这里，你看看她是不是在闹，是不是在说谎！”

老人一边抹泪一边扑倒在外甥女尸体旁，泣不成声。

陶慧早就懵了。

从亲生女儿摔死在眼前的那一刻开始，她大脑都是空白的。

只会一遍遍道歉，一遍遍让女儿睁开眼睛看看她。

周鹤面无血色从住院部楼上下来，视线落到女儿尸体上瞬间，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住院部楼下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霍沉云将崽崽和将思衡放回后排座上，自己回到驾驶位，关上车门悄无声息离开。

车上崽崽忍了又忍，在肺腑鲜血再次冲上来时连忙用小胖手捂住嘴巴。

结果没想到鲜血直接冲到鼻腔，从鼻腔里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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