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就杳无音讯，之后战争越来越激烈，随时都有炮弹落到城里，每天很多人死去，街头路边到处都是尸体。人心惶惶，老爷夫人决定往南迁，但在离开时，并没带上我。”

        说到这，老婆婆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笑了笑：“庶子说不定早死了，又怎会容得下我？”

        其实早就释怀了。

        她看着思如，突然叹气，“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思如：诶？

        貌似故事还没听完呐。

        “所以为了躲避战乱你就到这深山来生活了？”

        “屁！”

        老婆婆往地上啐了一口，“谁特么愿意来！”

        “当初我被抛弃，提着个小包袱飘荡在乱世，有次实在太饿就晕倒了，恰好被一伙当兵的救了。你猜咋个，我居然遇到了那庶子，虽然他看起来黑了瘦了，也有气势了，嘴里还讲外地口音，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不认我。”

        “听其他当兵的说，他已经混成个小头目了，还娶了一个大官的侄女当老婆，相亲相爱……”

        “我这样追求自由思想解放的进步青年怎么会妥协在封建顽固势力下牺牲掉自己的婚姻！”

        “他如是说。”

        “但我的出现还是给他的生活带来了麻烦，最直接是晋升的问题，为了以绝后患，在一个夜黑风高无月色的晚上，他把我打晕了。”

        “卖到这里。”

        “第二任丈夫是个傻子，一出生就眼斜口歪的，三十几岁还没讨到婆娘。那挨千刀的黑了心肝，一分钱没要，只让他们死死的盯着我，不许我离开一步。可能是刮毒事做多了，这一家子不到十年就全部死绝，留下我跟傻儿。”

        “我也不是没想过出去，但带着孩子咋个办？”

        “干脆就留下了。”

        “傻儿虽然傻，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村子里的人都嫌我晦气，说我八字硬克夫，所以我一般很少下去，但就他们那副德行……哼！”

        老婆婆看向木窗，幽幽的叹了口气，“当初也不是没人来劝，说什么每个人都有生育的权力，劝我给傻儿也买个媳妇回来。”

        “呵。”

        她冷笑一声，“买什么？延续我这样悲惨的人生吗？还生育，生什么？生个傻子出来？”

        “世界上本没有路，世界上本没有傻子的。”

        “何苦来哉，有什么用！”

        “痴儿呀！”

        “我看你是个好姑娘，也是被村子里那些人骗来的，等天一黑下来，我就带你出村儿。”

        这次思如没摇头，她说“好”。

        老婆婆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你也不要回去了，那王家几兄弟都不好惹……”

        一愣，想到件事：“他们怎么会放你出来？”

        不可能呀。

        按照以前的惯例，都是直接把人关起来的。

        思如一脸无辜，“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支教老师，在发现学生某些行为有待进步时就忍不住出手，如今，我想他们应该在闭门思过。”

        老婆婆脸很木。

        表示一点都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不过，女孩纸独自进入这里是有去无回无疑的。

        “恩。”

        转身走到屋檐下，拿起扫帚打算把之前洒在地上的米糠重新捡起。思如皱起眉头，“你就吃这个？”她刚刚听到老婆婆的话了。

        老婆婆就叹气，“现在还有米糠野菜吃嘛，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就会死，那时候，傻儿只有饿死。小姑娘，你心地善良，如果能出去，能不能帮……唉，算了，算了。”

        没用的。

        报警又怎样，没人会相信的。

        思如皱起眉头，“你这样的条件，可以申请补助呀。”

        恩。

        一个年迈失去劳动能力，一个身体有残疾无法自理生活，可以申请去敬老院生活的。

        再不济，也有低保跟残疾人补助。

        老婆婆摇头苦笑，“不能的，我跟傻儿连户口都没有，在法律上，我们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再说，那些好处村支书便宜自家人还嫌少，哪会把名额给不相干的。”

        思如：“你想不想报复他们？”

        老婆婆：诶？

        明明是在诉苦，怎么突然间变得变了画风。

        “啥？”

        思如微微一笑，有些腼腆，“你已经知道我是一名老师了。身为老师，就该一视同仁的。”

        “听你刚才的话，明显村里人的思想品德有问题，身为班干部居然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还以多欺少孤立同学，这种行为是很可耻的。”

        “也幸好刘老师——”她抬高下巴，拍着胸口，青春美丽的脸上写满了骄傲，“恩，也就是本人及时成为了班主任。你放心，在本老师的掌管下，班里绝对不允许有校园欺凌这种事发生的。”

        还拍了拍老婆婆的肩膀，“放心，老师为你出头。”

        老婆婆：……

        呵呵。

        完全听不懂这个女娃子在说些什么但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哦。”

        “你愿意协助老师吗？”思如一脸狼外婆的笑。

        老婆婆，懵。

        思如就说道，“你在这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一定知道些内幕吧，老师会帮助你抵制欺凌，但也希望能解救那些生活在地狱的人。”

        老婆婆这次听明白了，“你，你要救她们？！”

        很震惊。

        摇头，“不，不行的，你一个小女娃子咋能跟一个村儿的人作对，到时候肯定会被抓。”

        “我不同意。”

        “有句古话，穷则独善其身，你听我一言……”

        就被思如打断，“你才穷！”

        看着她，“谁说我要跟他们作对了。也是，你在深山里住了这么多年，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呀，就算是老师也不能随意体罚学生的。所以我决定用爱心来感化他们。”

        恩。

        爱能改变世界。

        “相信他们一定能认识到错误，如果不能……”

        “嘿嘿。”

        思如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来，“他们不会想看到的。”

        如果树长了虫子，园丁会想着捉虫，使用除虫剂。但若是没有用，虫子越来越多，啃掉树叶，传染扩散，那就只能忍痛砍掉了。

        不然呢？

        不作为的话，整个花园都会受到牵连的。

        无法被灭掉的虫子已经成了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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