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去了刑部监狱，宣朝是允许探望死囚的，给他们与亲人朋友见面的机会，不过有公差在旁盯着就是了。

    林言走过昏暗幽深的通道，这边通道两边的牢房里关押的都是死囚，公差领着林言来到了靠里的一处牢房前，用钥匙打开了门上锁链。林言迈步走进牢房，公差站在了门口守着，没有按规矩进去监视。

    与那些三面围墙一面栏杆，地上只有杂草的牢房比，王平这间高级牢房舒服多了，墙上最高处有一个窄小的窗户，勉强透进一点儿阳光，靠墙一个木板床，床上一床薄被，中间还有一个木桌，上面放着粗瓷水壶水碗，王平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王平穿着一身囚衣，状态竟然还不错，因为招供快，压根没有受刑，所以衣服还算整洁，只是从前精心梳理的头发有些散乱，垂下几缕乱发。

    听到有人进入的声音，王平微微睁了睁眼：“御史大人来此有何贵干，来我这败军之将面前耀武扬威吗？”

    “那等小人行径本官却是做不来的，本官是替家妹来赴约的，庆国公有什么话就对本官说吧，本官会转告的。”林言说着也不嫌弃，转身悠闲地坐在了桌边的条凳上。

    “我的话只和宣平郡主说。”王平又闭上了眼睛。

    “那你就把话带到地下吧，堂堂亲王妃，是不可能来这肮脏下作之地的。”林言说着站起来一抖袍子，迈步就要离开。琇書蛧

    “慢着，林御史，我们做笔交易如何？”王平说道。

    “你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与本官做交易，你有什么？”林言停下脚步，慢悠悠地说道。

    “我为太子尽心尽力，太子却推我去死，我只恨不能亲手报仇。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我知道太子隐秘之事，只要林御史承诺护我一家老小平安到流放地生活，我就将所知之事全部告知于你。”王平说道。

    “你心甘情愿被太子推出来当替罪羊，又堂而皇之地要见安王妃，太子居然没有将你灭口，想来是不怕你会说出什么。”林言说着看了看那个小窗户，“想必你家人的命都在太子手里吧，本官为什么要冒险去救仇人？你知道吗？赏花宴上本官恨不得亲手灭你家满门。”

    “既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王平一点儿不着急。

    林言又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庆国公相信太子能善待你的家人吗？有没有好说的取决于你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恨太子了？

    上一个替太子顶罪的礼部郎中他年迈的父母和五岁的小儿子离京不久就没了，夫人小妾两个女儿儿媳都死在了流放途中，临到流放地时遇到了土匪，剩下几人连带差官都死在了土匪刀下，本官却是第一次听说有土匪打劫流放犯人的。

    还有年前流放的那几个御史，他们罪不及家人，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几个御史就正式投靠镇北军，不顾天寒地冻的将家眷接到了燕云之地。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那苦寒之地的原因是什么？”

    王平依然在闭目养神，但林言看到他的眼睛在转动，手指也微微蜷缩了两下，想来是不相信太子。

    王平好似被说服了一般，睁开了眼睛，“太子在京郊南边那处废弃的铁矿山里有一个兵器坊。”

    “然后呢，光有兵器坊有什么用，这点儿小事能影响太子吗？重要的是兵器坊之后的事。”林言一副思索的样子，“太子不掌兵，他打造兵器作什么？是私下贩卖出境？还是太子养了私兵？”

    听到此处，王平抬眼与林言四目相对，然后转头看了看牢门，又斜脸看了看高处的窗户，口中说道：“太子拉拢群臣需要钱，并不是所有官员都像你林家一样有家训，为了敛财，他就铸了兵器四处贩卖，负责贩卖的另有其人，具体卖到哪儿我不清楚，但应该有记录，你们抄了兵器坊应该就知道了。”

    王平嘴上说着话，左手食指却小幅度地微微比画着，林言仔细看去是石州、景山和卧虎山几个字，想来是太子屯私兵的地方了。

    “就还点儿事也不够给你庆国公府一家老小报仇的吧，这几年太子做的事应该大多都是你的主意吧？例如克扣定南军军费导致军队哗变、贪污赈灾银子激起民变、克扣治理河道的经费致使黄河决堤、平宁关陷害镇北军导致大军惨败。”林言提醒道。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难道我还会留着证据打算要挟太子不成？这些事曝出来太子顶多被废，可我却是要灭九族的，证据早就清理干净了。”王平不屑地说道，看林言的样子像看傻子。

    “那之前的事就算了，以后的呢？比如对即将到来的北胡使臣，太子打算怎么做呢？听说北胡的大王子也在使臣的队伍里。”林言说着，仔细打量王平的表情动作，见他听到大王子时，眼神明显定了一瞬，很显然他是知道这大王子的。

    王平：“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好好招待，促成议和之事了。一来这是太子的功绩，二来边境稳定了安王也就没理由回燕云了，安王失了兵权还有什么可与太子抗衡的？”

    “这段时间他被困在京城，好像受损失的一直是太子吧？他从前在朝上毫无势力，如今可都能与太子分庭抗礼了。”林言讽刺地笑着。

    “那还不是你那妹妹帮他谋划，她从前费尽心思帮太子谋划，得到了什么？如今对安王却是更用心了，真是一点儿不长记性！林御史，替在下给郡主带句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王平的表情充满恶意。

    “放心，聪明人不会在一件事上跌倒两次，庆国公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家人吧！”林言说着转身走了。

    林言走远后，那公差来锁门时说道：“国公爷按太子殿下吩咐做事，您的家人自然无事。”

    王平没说话，冷笑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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