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不止一次提过杨宇的脾气秉性。

        他是一个狠人，下手残忍，无所畏惧，他对于法律，对于人命没有概念。

        或许是我的境界不够，参悟不透杨宇的升华，生命，对于杨宇而言，不分贵贱，不分种类。

        在他眼中，人与，猫狗鸡鸭是一类的，相处好的，他对待猫狗会像对待好朋友一般。

        有仇的人，他动起刀子来，也如同去砍一只鸡鸭。

        他是一个莽撞到疯狂的人，他的思想无法用正常人来衡量，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执念，有自己的小聪明。

        但他一切的自以为是，都是愚蠢的抉择。

        同时，他是一位仗义的人，仗义到对于孙雷的仇，他一直念念不忘。

        仗义到宁愿违背我的指令，宁可冒着被我驱赶回家的风险，也要为孙雷报仇，哪怕我再三警告！

        二零零零年二月十九号，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

        哪吒团伙，在县南一直有他们的生意，尽管毛豆入狱，哪吒远走他乡，到了广东发展。

        但他们在县南的生意，老虎也没有动。

        哪吒的生意，是由毛豆的老弟，宏杰负责看管。

        在毛豆入狱的几年里，宏杰兢兢业业将他大哥的生意，尽心尽力的经营着，翘首以盼他大哥归来那天，将生意交到他大哥的手中。

        他的生意不多，主要的收入来源，是一家三层游戏厅，这家游戏厅的位置特别好，就在县南新富源商场拐角最大的门市房内，名为七天游戏城。

        七天游戏城，一共是三层，这三层饱含了我们县年轻人们主要娱乐活动。

        一楼台球厅，二楼游戏厅，三楼旱冰场。

        在哪吒和毛豆归来之前，我曾一度认为，这家游戏城的主人是老虎，这么赚钱的生意，也理应由老虎这位县南一把大哥来做。

        可老虎没有碰，甚至他都没有去开其他游戏厅来挤兑生意。

        我想，老虎是忌惮哪吒，如不是哪吒做这个生意，其余的人敢碰，早就被乱刀砍残废了。

        我不清楚，杨宇是从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他了解到了七天游戏城的老板，就是他夜以继日都想办掉的仇人，那个废了他铁兄弟一条腿的幕后主使，毛豆。

        我的话，他并非没完全听进去，至少，他听进去了一句，那句：这里是公共场所，众目睽睽之下，你自私的行为，会害死所有人的。

        这句话，杨宇铭记于心，于是他打消了冲进游戏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报仇的想法，聪明的等待在游戏城的门口，伺机而动。

        就像那一晚，他埋伏去砍大春时一样。

        相比于那一晚，这一次的杨宇，不再是孤身寡人，他有了自己的帮手小弟，那两个同村的年轻人。

        刘永心，杨兆龙。

        “兄弟们，那小子不仅废了孙雷的腿，他还是秋哥的头号敌人之一，咱哥仨只要给他弄死弄残废喽，以后你们也能像我，像昊哥一样，成为一方大哥的！”

        这是事后刘永心跟我说的，他说，当时的他们，的确被杨宇这番话打动了。

        一夜成名，一夜暴富，是每一个人的梦想，而当晚，他们天真的认为，梦想的大门，已经为他们敞开，只要跨过毛豆这块绊脚石，他们就能成为威名赫赫的一方大哥。

        当我问起，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正月十五那天动手时，刘永心的回答是：我们喝了些酒，杨宇突然心血来潮，我和杨兆龙根本劝不听。

        没错，杨宇就是一根筋，想一出是一出的一个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突发奇想，从不会为一件事提前做出准备，也没有逻辑可言。

        正月十五，傍晚九点多。

        那个时间段，我在市区，与闫妮妮共度春宵。

        距离我几十公里外的横河县，三个人蹲守在七天游戏厅的对面客运站大院。

        新富源商场是县南的商业核心位置，也是我们县最大的商业广场，横河县的汽车客运站就在新富源商场的右侧。

        恰好，七天游戏城就在新富源商场右侧拐角的门市房，门市房的大门，正对着就是客运站大院。

        杨宇三人，就躲在客运站大院的胡同里。

        在蹲守之前，杨兆龙和刘永心曾以滑旱冰，打台球的名义，进去打探了一番，确定毛豆就在游戏厅内。

        三个人从九点多等待了接近两个小时。

        大雪寒天，三个年轻人蹲守在黑夜之中，寒风早已经吹透了他们的棉袄棉裤，透过毛衣线衣直刺骨髓。

        手脚冻到麻木，双手交叉缩进衣服袖口，脚下不停原地踏着小碎步，想通过运动暖和身体，却又无济于事。

        刘永心曾多次提过离开，想着改日做足准备再报仇的想法，却都遭到了杨宇的怒斥和反驳。

        正当刘永心与杨兆龙都有些招架不住寒冷，一个劲哆嗦，打冷颤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焦急的忍耐之中，左盼右盼，终于，道路对面，新富源商场七天游戏城的大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出现在三人视线中的，不再是来往的顾客，而是他们等候多时的猎物，毛豆！

        跟随毛豆走出来的，一共有五个人，算上毛豆是六个。

        对方人手是杨宇的两倍，这让初出茅庐的刘永心和杨兆龙开始忐忑，他们害怕了。

        他们怕的不是对方，他们怕杨宇，他们怕杨宇会不明智的在明知对方人多的情况下，还会出手，那样无疑是自投死路。

        好在，或许是上天安排，也可能是命中注定。

        毛豆一行六人，走出游戏城门口后，毛豆与他们交代了些什么，便分道扬镳。

        “走啦大哥。”

        “嗯，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几人分开，跟毛豆身边的，只剩下一个个子不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与杨宇几人相仿的小胖子。

        更为巧合的是，分开的四人走向了新富源商场的左侧，与毛豆背道而驰。

        而毛豆两个人，却过了道，朝着客运站侧身的居民楼方向走去。

        一切的一切，都给了杨宇足够的机会。

        毛豆过道的那一刻起，今天，他已经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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