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江月楼没想到又在警署碰到楚然,这执拗的丫头坚持不懈地来堵金大成,以便达到她退婚的目的。
整个警局都知道金大成的太太年老色衰,还没有替金大成生下一儿半女,被逼得天天在外寻合适的姑娘为金大成纳妾,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江月楼没想到,看似家境不错的楚然竟然就是那个被相中的女孩,着实有些可惜。
他听见楚然和金大成在办公室吵了起来,忍不住推门而入。
争吵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金大成看着站在门口的江月楼,怒道:“江科长,这是我的办公室,你不敲门直接闯,不合适吧?”
“路过,听到金科长大呼小叫的,以为出什么事了。”江月楼和他吵惯了,毫不在意,倚在门口掏了掏耳朵。
金大成瞪了他一眼,大喊:“轮不到你管。”
楚然自江月楼出现起,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好似他就是来解救她的盖世英雄。
可惜这个英雄面对金大成的喊叫,仅仅哦了一声,便关门离去,令她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他就这样不管她了?
金大成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瞄到楚然的反应,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昨天警察署门口的就是你吧?没想到啊,冰块脸江月楼,居然能和你……我未来的二姨太搅合到一起,啧啧,不简单。”
楚然此时怒气爆表,既恨金大成又气江月楼,干脆破罐子破摔,“对,我跟他是不清不楚。怎么,你还要娶吗?”
金大成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又猛地被推开,还是江月楼。他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人,公事公办地说道:“金科长,白署长找你,很急。”说完,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楚然做贼心虚,也不知道江月楼听没听见她的胡言乱语,顿时面红耳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金大成看她这娇羞的样子,哈哈一乐,“你要是跟他没关系,我说不定心情好还真愿意放你一马。至于现在嘛,我就非要和他争个输赢不可。这事儿,没完。”
楚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径自开门离去。
这一个两个都无视自己,气得金大成狠狠地摔了茶杯。此时,有属下来报,有人举报某个医馆内藏有鸦片。他一看那医馆的名字,顿时又高兴起来。
江月楼,别以为我找不到你的痛脚。他暗想着,立刻召集手下前往医馆捉拿毒贩。
余之堂内,陈余之将玉堂春可能用得到的药材放入出诊箱中,又准备了换洗衣裳,准备在展公馆守几天,直到玉堂春脱离危险。
他刚走到门口,门外忽然冲进来一群警察,个个持枪指着他。他被吓了一跳,强行恢复镇定,开口问道:“你们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金大成从人群中得意洋洋地走过来,先四下打量了一番余之堂的环境,最后将视线落在陈余之身上。
“你……就是陈余之?”他趾高气昂地问。
陈余之认得他,也从江月楼那里得知他好大喜功的性格,态度温和地回道:“是,长官。您带了这么多人拿枪指着我,不知我犯了什么事?”
在金大成眼里,陈余之就是江月楼的人,当即冷哼一声:“还挺能掩饰。搜!”
众警察听了他的命令纷纷行动,有些去翻药柜,有些去拉抽屉,有些往楼上冲去。还剩两个警察仍旧持枪指着陈余之。
陈余之对他们莽撞的行为频频蹙眉,盯着金大成问:“长官,我可以看下您的搜查令吗?”
金大成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没一会脸色又变得阴狠,“在景城,我的脸就是搜查令。”
“您这样不合规矩。就算您是警察,也要依照规章办事……”
金大成嫌陈余之絮絮叨叨很烦,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一个披着羊皮贩卖鸦片的,还跟我叽歪什么规矩制度?抓起来!”
两个警察立刻上前,动作粗鲁地将陈余之抓住,按在桌上。他的药箱在混乱中掉在地上摔开来,里面的药和医疗工具滚了一地。
“这箱子挺宝贝啊,一直不离手,我看看,鸦片是不是藏这儿了?”金大成说着,用脚把工具踢得乱七八糟,甚至故意踩在药片上,狠狠碾碎。
陈余之面色难堪,忍不住挣扎起来:“什么鸦片,您不能空口无凭的冤枉人……”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抱着一个盒子从楼上匆匆下来。“科长,找到鸦片了!”
陈余之闻言转头看向那个警察,满脸不可置信。
金大成冷笑着接过盒子,将它重重地放在陈余之面前的桌子上,“瞧见了么,这叫人赃并获。带走……”
“这是栽赃,是诬陷……”
两个警察拽起陈余之,丝毫不理他的呐喊和挣扎,将一个布团塞进他的嘴里,又往他头上套上黑布罩,强行拖上车带回警署。
这一切,江月楼都不知道。他在外公干,结束后并没有回警署,而是直接回了家,路过馄饨摊时还独自一人吃了碗馄饨。
他在心里隐隐期待和陈余之再次偶遇,但直到馄饨吃完,也没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就连他家的大门也紧闭着,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沿着巷子走着,忽然路边的一栋房子里传来女人惨烈的尖叫声。他快步走到房子窗口,看到了令他愤怒的一幕。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面色凶残,正狠狠打着自己的妻子。妻子的脸上已经被打得青一片紫一片,瘦弱无助地坐在地上哭喊着。
醉汉下手毫不留情,扇巴掌已经不过瘾,揪着妻子的头发往上提起狠狠甩到墙上。妻子的肩膀重重撞击墙面,痛得已经叫不出声了,面目扭曲,顺着墙软软地滑倒下去。
即便如此,醉汉却仍不肯罢休,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朝着她砸过去。
江月楼再也看不下去,一脚将门踢开,阴沉着脸闯了进去,身手矫健地抓住即将砸到妻子脸上的杯子,压根没有控制力道,直接将杯子捏碎,就连碎瓷片扎破手心也浑不在意。
他眼中充满了戾气,死盯着醉汉,紧握拳头,全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状态非常吓人。
醉汉刚开始被他吓了一跳,但仗着醉意很快恢复嚣张:“你他妈谁啊,狗拿耗子。我在我家,打我的女人,管你什么事?滚!”
他的话刚落音,就见一言不发的江月楼猛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上,疼得他五官扭曲,喊都喊不出来。
“是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她是你妻子,她也是人!”
醉汉哪听得进去江月楼的话,往旁边啐了一口血沫,骂骂咧咧:“你算个什么东西,教训我?以为披身官皮就可以擅闯民宅,胡作非为?我告诉你,我的女人,我怎么打,都不犯法……”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江月楼敏感的内心,一双眼怒光四射。他眼中看到的已经不是醉汉,而是他的父亲,正麻木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吸了毒后的癫狂神色。坐在地上哭泣的,也不再是醉汉的妻子,而是他的母亲。
“你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
醉汉轻蔑地看着他,扬了扬嘴角,“关你屁事,我高兴打就打,打死了,我就再娶一个,老子有的是钱……”
这话简直就像火上浇油,江月楼一拳狠狠砸向醉汉的眼睛,顿时乌青一块。他躁郁症彻底发作,情绪根本不受控制,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醉汉身上。直打得他毫无反抗之力,一边哀号一边挣扎。
幸亏他还保留了一丝清醒,眼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这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停在半空,死死瞪着醉汉。
醉汉仍梗着脖子,打算和江月楼杠到底,“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不然,你走了,我就打死她……”
“你以为我不敢吗?”江月楼反手拔枪,枪口狠狠顶在醉汉心口的位置。
醉汉没想到江月楼来真的,眼中瞬间闪过恐惧。他看见他呼吸逐渐急促,手指缓缓扣动扳机。
“不要!”就在这时,瘫坐在地上的妻子猛然尖叫起来。她跪着爬了过去,抓着江月楼的衣角,脸上布满了泪水:“不要,求你,不要杀他……”
江月楼低头,看向那张善良、无助又害怕的脸,满眼祈求,和他记忆中母亲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着,缓缓收回枪,松开了醉汉,又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他出了醉汉家,大步向前走着,残存的焦躁使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知何时,天下起了大雨,雨水砸在他的脸上却毫无知觉,眼神中满是痛苦。
他的脑海里一直闪过小时候母亲被父亲毒打时的场景,小小的他哭喊着扑过去想拦住父亲,却被毒性发作丧失理智的父亲一脚踹了出去。他忍着痛爬回来,毅然护在母亲身前,也不知挨了多少脚,直到母亲妥协,说出家中藏钱的地方。
父亲用家里仅剩的钱买了大烟,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吞云吐雾,丝毫不理会他和母亲跪在地上相拥哭泣。
雨越下越大,却浇不灭江月楼满腔的愤慨和怒火,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竟将墙面砸出一个浅浅的坑。他的手心本就被瓷片割破,现在手背也伤痕累累,血水混着雨水从指缝中滴滴答答落下。
这时,巷子口出现楚然的身影。
她从警署出来,本想去找陈余之叙旧,可余之堂门前围了许多人,对着里面一片狼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从一个摊贩那里打听到,金大成抓了陈余之,罪名是贩卖鸦片。
这怎么可能,陈余之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焦急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了江月楼,便打了电话去警署找人。可他偏偏不在,就连宋戎和孙永仁也找不到踪影。
无奈之下,她只好根据在香港闲聊时,江月楼透露出来的微末信息寻到了他家附近,果然碰到了他。
只是他看起来状态不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隔绝了外界的动静,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依旧一拳一拳打在墙上。
“江月楼,你疯了!”楚然跑上去一把抓起他鲜血淋漓的手,拼命摇晃着他,大声吼道。
江月楼忽然疯狂大笑起来,笑容狰狞,笑声凄凉。“对,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楚然被他甩开,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但她毫不气馁,继续扑上去抓住江月楼的胳膊,急切喊道:“陈余之被抓了!”
这句话让江月楼停住脚步,转头瞪着楚然,目光中布满了暴戾:“你说什么?”
楚然快速地将听来的消息转述,还未完全说完,就见江月楼掉头就跑,她在他身后追喊了几句,完全没有回应。
雨,滂沱而下,楚然浑身湿透地站在小巷中,望着江月楼奔跑离开的方向,内心腾升起一股无力感。
忽然,一把伞遮住了她的头顶,隔绝了雨水的洗礼。
她愣愣地转头望去,首先看到一双儒雅含笑的眼睛。
“我是展君白,江月楼的朋友,也是……陈余之的朋友。我想,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个,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吧?”
楚然有些诧异,用戒备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很快反应过来:“你是因为陈余之的事,来找江月楼?”
展君白并没有回答,指了指巷口等候的汽车,催促道:“小姐,已经晚了,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事态紧急,也不容楚然多想,见展君白衣冠楚楚,又能说出江月楼和陈余之的名字,便姑且相信了他。
两人撑着一把伞并肩而行,楚然神态焦急,而展君白的嘴角则微微上扬,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遇见这个女孩,她在雨夜小巷中奔跑的姿态令他惊鸿一瞥,勾起了他内心一丝悸动。
第一次她拒绝了他的伞,第二次虽然借了江月楼的名头,但好歹如愿以偿。
此刻,她被霓虹光影映照着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红艳小巧的嘴唇无不吸引着他的注意。
他就这么看着她,直到汽车靠近警署。
而此时,陈余之被金大成关在警署的监狱里,正捆在刑具上,遭受了一轮又一轮的毒打,已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嘴角、身上都是血污,手指几乎伸不直,又红又肿。
金大成手拿着鞭子,气呼呼地瞪着他,骂道:“都人赃并获了,还嘴硬什么?我告诉你,还没人能在我这儿熬过一夜的。我劝你老实交代,省得临死也落个不痛快。”
陈余之艰难地抬起头,声如蚊呐,但坚持否认:“那不是我的东西……”
金大成恼怒地又给了他一鞭子。这一鞭子直接落在他侧脸上,顿时皮开肉绽,疼得他闷哼一声,几乎昏过去。
“我没那么多耐心,最后问你一遍,你的同伙是谁?鸦片哪来的?说!”金大成又威胁似的甩了个鞭花,堪堪擦过陈余之的眼睛。
“我……要见……江月楼。”陈余之嘴里干涩,充满了血腥味。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要求道。
金大成凑近一听,顿时兴奋起来:“江月楼?你的同伙是江月楼?”
“他不是!”陈余之对于金大成的故意曲解非常气愤,撕扯着嗓子辩驳。
可金大成完全不理他,自顾自地猜测:“江月楼其实只是表面禁烟,暗中把鸦片都给了你销赃,你俩里应外合。哈哈,被我猜中了,是不是?”他说得自己都兴奋起来,笑着鼓起掌。终于有机会扳倒江月楼了,管他真的假的。
陈余之从未见过这样无赖之人,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连串的咳嗽声落在金大成眼中,就是默认,就是心虚。
“哟,别慌啊,只要你把江月楼的罪行给我说清楚,我可以饶你一命。”
“咳咳,跟他没关系……”陈余之边咳嗽边坚持为江月楼辩解。
金大成正想说些什么,门外一个狱警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报告:“金科长,出事了,江科长持枪硬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陈余之瞬间变了脸色,他没想到江月楼居然如此冲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金大成看了眼陈余之,冷笑了一声,“走,咱们去会会!”
大雨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
夜雨中,江月楼持枪站在门口,指着一个狱警,同时也被其他几个警察包围着,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把人给我放了。”江月楼丝毫不理其他人,只盯着狱警厉声喝道。
狱警被他吓得瑟瑟发抖:“江……江科长,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啊,他私藏鸦片,被抓了现形……”
“不可能,他绝不是这种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金大成的声音传了出来:“这种人,哪种人啊?”
紧接着,金大成就从监狱内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屋檐下,心里颇为得意地望着站在雨中的江月楼,假惺惺道:“江科长,都是自己人,何必动刀动枪呢?快把枪放下。”
江月楼正处在躁郁症所带来的影响中,根本没什么理智。他冷眼盯着金大成,枪口仍指着狱警:“你们先放人。”
“江科长,这你就不讲道理了吧?咱们警察办案那是讲究规矩的,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实证据,只管持枪来要人,说句不好听的,倒像是同伙落难,前来劫狱的意思。”
金大成这话一出口,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警察、狱警互相对视着,诧异、震惊、难以置信等等情绪浮现在他们脸上。
江月楼脑海里如同一团乱麻,面对金大成的诬陷也不辩解,从始至终只坚持一件事,就是救出陈余之。
他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指着金大成,掷地有声地喊:“放人。”
围在他身边的警察瞬间都将枪举起来指着他,把金大成保护起来。
金大成起初被江月楼的枪口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环视一圈指着江月楼的枪口,笑道:“江月楼,咱们同事一场,我劝你看清形势,别冲动……”
可是他话音还未落,江月楼就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射进监狱门外的墙里。其他警察都被这一枪震住,持枪指着江月楼,但谁都不敢真的开枪。
“江月楼,你疯了!”金大成吓得腿软,脸上再无嘚瑟之情,捂着流血的耳垂尖叫着。
江月楼的眼神越发狠辣,语气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放……人!”
“开枪,都给我开枪!”
其他警察听见长官下令,咬牙将手指放在板机上,但还是没人敢开枪。他们一步步靠近江月楼,包围圈越来越小,手中的枪几乎都要戳到他身上。
监狱门前,形势越发紧张,一触即发。
此时,人群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白金波急冲冲赶过来,推开一干警察,径直走到江月楼的枪口前,冷眼看着他。
枪口距离白金波的胸口很近,几乎就要顶上,惊得众人不知所措,金大成甚至喊了出来:“署长小心!”
白金波笃定江月楼不会对他开枪,毫无惧意,劈手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江月楼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这才如梦初醒,持枪的手软软垂了下去,神情却仍旧倔强,雨水都冲刷不掉他脸上的坚毅。
“你现在所有的行为都是火上浇油。你想让他死,就继续。”白金波低声斥骂了一句。
他的话让江月楼的理智一点一点回笼,两人对视着,眼神看似波澜不惊,里面却蕴含着惊涛骇浪。
“跟我上来。”白金波拿走了他手里的枪,拽着他的胳膊离开监狱门口。
身后,传来金大成恼怒地喊声:“署长,他不能走!他涉嫌贩卖鸦片,企图武力劫狱,还打伤了人,应该下狱,等候审讯!”
白金波顿住脚步,目光凌厉地看向金大成:“我自会处理,给你一个公正的答复。”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署长办公室,白金波啪的一声把门摔上,恼火地盯着江月楼接着训斥:“可以啊,翅膀硬了是吧?以为整个警察署归你一人是吧?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月楼绷着嘴,一言不发地任由白金波骂着,直等他发泄完,才开口:“署长,陈余之绝不会贩卖鸦片。”
“我看你是下雨把脑子淋坏了!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他?你好好想想怎么跟警署上下解释你今天的行为吧!”听了他的话,白金波更气了。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白金波端起茶杯,连灌了好几口茶水才将心情平复,继续苦口婆心道:“你明知道自己有时候情绪不稳定,不受控,这当口你跑出来逞什么能?先不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贩卖鸦片……”
江月楼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他不是!”
“好,就算不是。”白金波无奈了,“他现在人赃并获下了狱,你把这件事的原委查清楚,鸦片的来源弄明白,不就还了他清白,也就救了人吗?持枪威胁自己的同僚算什么本事?有用吗?”
“金大成的手段,大家都清楚。我晚一个小时,无辜的人就多捱一个小时。就算我查清了真相,救出人来,只怕不死也残。”
面对江月楼的倔强和固执,白金波又气又无奈,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我可以把人从金大成手里要出来,保证他在你查清真相前活着。但前提是,你现在下去给金大成道歉。”
“不。”
白金波看江月楼死活不听劝,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他努力克制着脾气,指着他说:“如果你还想做警察,还想继续在这个职位上实现景城无烟的理想,就老老实实给我服软道歉!否则,你今晚的举动,不出明天,就会被金大成拿着做文章,捅到政府委员会去,捅到蔡市长那里去,你明不明白!你要救陈余之,但你要先保证自己能够活着,能够在这个位置上活着,才有资本去救人!”
江月楼因为白金波的这番话产生了动摇,沉默着,眼神却不似之前那般坚持了。
白金波看出他情绪上的松动,趁热打铁,继续游说:“否则,你入了狱,成了阶下囚,结果不过是两人一起赴死!而且,是蒙受冤屈,不明不白地赴死!”
“好,我去。”终于,江月楼做了艰难的决定。
还站在监狱门口的金大成气恼地擦了擦耳朵上的血,训斥门口的警察发泄怒火:“真是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他有枪,你没有吗?养你们这群东西有什么用!”
警察们垂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眼睛都给我擦亮点,再有人硬闯,直接开枪!”他说完,转身往监狱里走去。
身后,传来展君白的声音:“金科长,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兢兢业业,辛苦了。”
金大成闻声回头,看到展君白笑吟吟地撑伞而来,伞下还站着他的“未婚妻”楚然。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恢复过来,忙向着展君白迎了上去,满脸谄媚。
“哟,展司长!这么大的雨,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展君白微微一笑,也没有多同他多寒暄,直截了当说明了来历。
金大成心里一惊,吞吞吐吐道:“这……不妥吧?不然,您先暂时换个别的医生……”
展君白的态度倒很温和:“我府上这位病人很重要,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手术就是陈医生做的。你暂时把陈医生交给我,等病人清醒了,好转了,我亲自上门,把人给你送回来。”
“这不合规矩,之前没有先例……”
楚然安静地站在伞下,看着两人言语博弈。
“我以我的名誉担保。还是说,金科长不相信我展某的为人呢?”
金大成赶紧表态,讪笑道:“没有没有,您的为人我当然信。只是怕白署长那里,我不好交代。”
“无妨,他那里我自会去说明。”展君白不等金大成回应,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金科长上周递交的经费申请,这几日财政部正在审核。10万元似乎少了些,司法科的弟兄们抓捕犯人辛苦,我以为,这经费标准还应当高一些。”
他话里的暗示,金大成自然是听明白了,顿时兴奋起来,立刻答应:“好,展司长,您稍等,我这就放人。”
楚然看着金大成谄媚又贪财的嘴脸,眼神中透出一丝厌恶。
展君白见金大成小跑进监狱放人,便先行将楚然送回车上等候,然后才去找白金波说明情况,因此错过了匆匆从办公楼出来的江月楼。
这一回,狱警更加不敢阻拦江月楼了,眼睁睁看着他直接闯入监狱中。
金大成正让手下给陈余之解开刑具,上下打量着他,啧啧感叹:“看不出来,你小子关系挺硬啊。”
陈余之虚弱地几乎站不住,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紧张地问:“江月楼人呢,他怎么样?”
金大成正要说什么,就见江月楼快步冲了进来。他立刻警惕起来,后退一步,盯着江月楼的动作,紧张道:“你又想干什么?”
许是江月楼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虽然浑身湿透,看似狼狈不堪,但精神气仍在,足够将金大成震慑住。
陈余之看到江月楼无事,顿时松口气。
可江月楼从进来之后就没看他一眼,而是大步走到金大成面前,低下头,生硬地道歉:“对不起。”
这反常的举动让金大成更加坐卧不安,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你……你什么意思……”
“我江月楼,向你金大成致歉,伤了你,对不起。”他顿了下,不待金大成反应,又继续道:“我说完了,我现在带他去见白署长。”
他说完,伸手去拉陈余之。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看向他,眼中蕴含着无限愧疚。
也就这一瞬间,金大成反应过来,忙拦下他带走陈余之的举动:“慢着,你的意思是,白署长让你来领人?”
江月楼点了点头。
金大成笑了,目光中的慌乱褪去,整个人又变得嚣张起来。他上前一步,扬着下巴,刻意折辱江月楼:“人你可以带走,但这道歉的态度,我不接受,重来。”
江月楼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和金大成的得意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最终,他还是选择道歉救人,态度越发诚恳:“是我的错,对不起,请金科长原谅。”
“什么?我听不清。”金大成阴险地笑了笑,还特意用手指挖挖耳朵。
江月楼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握成拳,努力忍着情绪,声音更大了些:“对不起,请金科长原谅!”
金大成哈哈大笑起来。
而陈余之的视线落在江月楼攥得发白的指关节上,眉宇之间尽是担忧之色。
金大成笑够了,侧了侧头,指着自己受伤的耳朵,再次为难江月楼:“江科长,这子弹要是再偏一寸,我这耳朵大概是没了,这又该怎么算呢?”
江月楼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利落地下了金大成腰间的枪,毫不犹豫地拉开保险,将子弹上膛,反手就要对着自己的胳膊开枪。
站在他身边的陈余之眼明手快地拉开他的肩膀,子弹瞬间擦过胳膊射在地上。
江月楼像是听不见陈余之的惊呼,挥开他的手,继续上膛,似乎不见血不罢休一样。他疯狂的劲儿彻底吓到了金大成,一把将枪夺过来,紧紧攥在手里。
“我们走。”江月楼不再和金大成纠缠,扶着陈余之走出了监狱。
此时的雨似乎越来越小,小到地上积起的水洼都荡不起波纹。
在车内等候的楚然,看见同样狼狈的江月楼和陈余之从监狱内走出来,心神一震,连忙推门下车,跑了过去。
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陈余之的伤口,惊呼道:“天啊,怎么伤成这样!”
陈余之看到她有一些意外,但很快笑着安慰道:“我没事,不要紧。”
“人既然带出来了,就交给展司长吧。”不远处传来白金波的声音,几人转身望去,看到白金波和展君白从办公楼的方向走了过来。
江月楼满脸诧异,正要开口询问,展君白给他递了个眼色,楚然同时也咳嗽了一声暗示他不要多问。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口。
几人一起上了展君白的车,江月楼、陈余之和楚然同坐在汽车后排。
“所以,其实你已经找了洋医生救治,要求陈医生回去治病只是个借口?”听了展君白的解释,楚然恍然大悟,
陈余之半靠在江月楼身上,自己一身伤,还关心起玉堂春的情况。
“他那里有人照看,天韵园我也打过招呼了,你不用担心。对了,你们都住哪里?我开车送你们。”
陈余之刚要开口,被江月楼打断:“寿西路58号,我还有事找陈医生,他今晚就住在我那里。”同时,他的脚不着痕迹地轻轻踩了下陈余之,暗示他不要说话。
展君白对此并无异议,又问了楚然的住处,将他们一一送到门口。
江月楼扶着陈余之回了家,两人坐在桌前,沉默以对。
“对不起。”
几乎同时,陈余之也开了口说了声谢谢。
江月楼为他将陈余之拖进危险中道歉,而陈余之则为江月楼的冒死相救致谢。
彼此矛盾的话同时出口,两人终于忍不住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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