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
第93章
唐染坐在病床上,脸上泪痕还未干,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骆湛从病房门口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骆湛在女孩的病床边停下来。
他抬手,轻轻拭掉唐染面颊上的泪痕,然后撑着病床边沿俯下身,低声说:“对不起,染染,我又来晚了。”机械质地的声音近在咫尺,透着沙哑的磁性。
“……!”
对唐染来说难以置信的声音和影像终于在最近的距离下无法再否认地结合在一起。
她的瞳孔轻缩了下,终于回过神:“骆、骆骆?”
“ai语音助手、仿生机器人、还有骆湛,你想喊的骆骆是哪一个?”骆湛垂眼,无奈地笑,“但不管哪一个,全都是我。”
“怎么会……”
唐染茫然地在低下视线在骆湛身上扫视着,似乎无法理解自己的仿生机器人怎么会突然变成最熟悉的人。
骆湛没有说话也不动作,只任唐染打量着。
许久之后,病床上的女孩挪了挪身,喃喃着低声说:“你是不是怕我难过,才故意装成我的机器人来骗我的?”
骆湛一怔。回过神,他有些哭笑不得:“我确实骗了你,但不是现在,而是以前――从最开始,来到你身边的机器人骆骆,就是我。”
唐染懵在病床上。
“还是不信么?”骆湛哑然失笑,他握住唐染的手,勾着她的手指抬起来,“那我们回忆一下。”
“?”
唐染思绪里乱得厉害,没做反抗便被骆湛握着手指抬到两人之间。
骆湛低声说:“闭上眼睛。”
唐染不解地问:“要做什么?”
“听话,染染。”
“……”唐染犹豫了下,还是慢慢合上双眼。
在她最熟悉的黑暗里,唐染感觉得到每一丝牵引的外力――骆湛拉着她的手慢慢上提,然后她的指尖触碰到熟悉的体肤温度。
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唐染的指尖蓦地往回缩了缩。
骆湛眼神暗下去,只是看着女孩闭着眼睛好像被吓到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微垂下眼,哑声笑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要比现在大胆得多了……主人。”
唐染心思一恍,脑海里自动开始回忆一年前的这一天,她在经历极大的难过和惊喜之后,对那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生日礼物”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情。
【眼睫毛好长啊。摸起来软软的,好像还有点翘起来。】
【……】
【鼻梁也很高……嘴唇薄薄的……这里也有温度控制吗?】
【是,主人。】
【这是什么?】
在这一刻,唐染突然无比清晰地记起当时僵住的机器人,还有那个突然变得有点低沉发哑的机械声音。
唐染像受惊一样,蓦地睁开了眼。
他说的是……
唐染的手指被握得更紧,缩回去的距离反而被再次拉近――她的指尖贴在那人颈项处细腻微凉的体肤上,指腹下是明显隆起的弧度。
骆湛正望着她,淡淡地笑。
“这是喉结,主人。”
唐染:“――!”
骆湛握在掌心里的安静乖巧的手,嗖地一下就挣脱开抽了回去。
小姑娘像只受惊的幼猫或者别的什么生物,睁大了眼睛无辜又惶然地望着骆湛。
表情充满了某种无声的控诉。
骆湛失笑:“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像我对你做过什么一样。染染,你应该已经想起来了――明明是你先对我动手的。”
唐染本能辩驳:“可我那时候以为你是机器人的。”
骆湛点头:“我那时候确实是。”
唐染噎住。
过去好几秒后,她终于皱着细细的眉慢吞吞地开口:“所以,你真的就是机器人骆骆?”
骆湛淡去笑意,认真点头:“嗯。你应该感受得到,也可以感受更多――陪在你身边的那个机器人一直是我。”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骆湛无奈:“谭云昶说的事情有一多半都是对的――int实验室里的新人弄坏了爷爷给你准备的仿生机器人礼物。但时间不是在我去t国的这两个月,而是在你的生日之前。”
“你可以跟我说清楚的。”
骆湛坦诚道:“那时候你刚到唐家,自己一个人住,很期待那个礼物,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
小姑娘瘪了瘪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骆湛沉默。
“刚开始你告诉我你是骆修,后来你又装成我的机器人,甚至还……”
唐染的话声蓦地一顿。
骆湛心跳漏了一拍,他警觉抬眼:“甚至什么?”
“没什么,”须臾后,女孩皱了皱鼻子,小声咕哝,“我只是在想,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事情。”
“……”
骆湛难能心虚地移开目光。
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病床上的小姑娘终于动了动。骆湛的视线第一时间追到她的身上,等待着某种未知的“判决”。
小姑娘诚实地说:“我的机器人没有出事,我很开心;但是你原本有无数个机会告诉我真相,却一直都在瞒着我,我不开心。所以我现在心里很乱,还是想……”
骆湛一边听一边皱起眉:“想自己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唐染意外抬眸:“你怎么知道?”
骆湛:“来之前,我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后果都想过一遍了。”
唐染眨了眨眼:“那我的答案,对骆骆来说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
骆湛:“最坏的。”
唐染显然意外,她皱了皱鼻尖,不满地小声咕哝:“我在骆骆心里是不是很好骗而且很好哄的?”
“不是,”骆湛叹声,抬手在小姑娘头顶揉了揉,“是所有不能够见到你的答案,对我来说都是最坏的。”
“……”
“不过,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们小姑娘应该学着心狠一点,对任何人都一样,不要轻易原谅。”
骆湛说完,流连不舍地收回手,直起身:“那我走了,你休息?”
“嗯。”唐染点了点头。
骆湛转身,朝病房外走。
到门前时他停住,回过头问:“真的不要我在这里陪你过生日吗,”骆湛一顿,坏心眼地笑,“主人?”
病床上的小姑娘不负所望,白皙的脸儿很快就红起来。
她攥着手下的被子,努力绷起脸儿:“我要听骆骆的建议,对任何人都狠心一点,所以……不,不要。”
骆湛轻啧了声,好气又好笑:“我教你的,你就准备全用在我身上?”
小姑娘抿着唇不说话,目不斜视,小脸绷得严肃又冷酷。
“好吧,”骆湛踏出房门,最后一眼他望着病床上的女孩,眼神柔软下来,“晚安,我的小姑娘。”
“……”
病房门合上。
重新恢复黑暗的房间里,安静许久后,病床上的女孩慢慢躺下去。
对着头顶昏暗里的天花板呆了许久,被子被小姑娘攥着角,一点点拉上去,盖过白皙透红的脸颊。
又许久后,被子下面传出来一声低低的带一点清浅笑意的呢喃。
“晚安,骆骆。”
骆湛站在唐染的病房外,靠在墙角,无声地垂眼等着。
直到他留了一条缝的病房门内,那个寂静房间里唯一且极轻的呼吸声一点点匀称平稳下去,骆湛才慢慢站直身。
他将最后一丝门缝合上,插着裤袋转身往楼梯口走。
经过护士站时,骆湛的对面正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女护士。骆湛之前并未见过她,也不在意,耷拉着眼便准备走过去。
然而对方却在擦肩时看了骆湛一眼后,突然停住,又转头看向骆湛:“啊,是你。”
骆湛脚步一停,眼帘淡淡撩起:“我们认识?”
护士愣了下,随即有些抱歉地笑:“我是不是有点太突然,吓到你了?抱歉,不过你应该是v1房间住着的那个小姑娘的男朋友吧?”
“……”
骆湛回眸。
他方才走出来的那个房间,就是家俊溪这家私人眼科医院附属疗养院的vip1号病房。
骆湛冷淡的情绪缓和了些,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侧过身说:“我不记得在v1病房里见过你。”
“我们确实没互相见过,但我见过你,”护士笑起来,“准确地说,我是见过你的照片,很多很多张。”
骆湛一怔,皱眉:“我的照片,在什么地方?”
护士伸手一指,笑着说:“就在那位小姑娘的病房里啊。前两个月,这位小姑娘每天都来我们护士站拿一些别人从来不看的科技领域相关的报纸,还会把里面关于一场叫什么松客杯的比赛追踪报道都剪下来。有一天我去给她换药的时候看见了,她有给我看她的收藏――小姑娘为了找你所有参加过的比赛的报纸剪辑,恐怕费了不少的工夫哦。”
骆湛难能愣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所有?”
“是啊。”护士不设防地笑着说,“我看里面最早的报纸照片应该有六七年了吧?你在里面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呢。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收集了你每一年的照片,那我肯定不敢确定是你。”
“你刚刚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两三个月前了。小姑娘眼睛拆线手术不久,那会我还叮嘱她不能一直盯着这些东西看呢。”
“……”
骆湛在原地僵了两秒,慢慢转过头去,眼神复杂地看向身后他走来的那个病房。
如果早就收集了每一年他参加比赛的照片,那就能够解释,唐染一个多月前在k市国际机场见到他为什么会没有一丁点意外的反应了。
她是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不知道练习过多少遍他们的见面,才去到那个机场里的。
甚至包括他们提起幼年的男孩时,她的那句回答――
【其实,我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了。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
真正的事实是,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她只是为了他,为了他的所有负罪感和自责心,在所有人面前装作忘记了那个让她失明了整整十年的“罪魁祸首”的模样。
骆湛垂眼,慢慢攥紧拳。“明明说要学着心狠,却在最大的事情上这样简单就原谅了。”骆湛哑声说完,松开发僵的手指。
他自嘲地轻勾起嘴角,手插回裤袋,修长的身影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去。
“可是怎么办――就这样原谅那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我做不到。”
.
唐染的旧生日过去了一个周,她都再没有收到骆湛那边的消息。
直到谭云昶的一通电话,突然在那个周日的下午没什么征兆地打了过来。
唐染刚接起电话,手机对面谭云昶的声音就急冲冲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唐染妹妹,你最近两天有和骆湛联系过吗?”
唐染愣了下,本能地摇了摇头,然后才想到谭云昶看不到自己的反应,她开口说:“没有,上周我的生日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谭云昶咬了咬牙:“没事,我再――”
“店长,”唐染攥紧手机,声线不自觉地绷紧起来,“骆骆的任何事情,我希望你都不要再瞒我了。”
谭云昶一噎。
过去好一会儿,在唐染的再次催促后,谭云昶只得开口:“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万一让骆湛知道了,估计要追着我满街捶的……”
唐染紧张得屏住呼吸:“到底怎么了?”
谭云昶:“从这周四到今天,骆湛已经有整整三天没在实验室露过一面了――他的手机打不通,我给骆家打电话,他们不肯透露,我去骆家找人,他们也不放我进去。”
唐染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瞬间所有思考能力就清了空。
过去好几秒,她才脸色发白地问:“骆、骆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我们有个朋友叫齐靳,他消息非常灵通,很多事情我们也是找他打听,所以联系不上骆湛以后我就去问了他。”
谭云昶说完,似乎有些迟疑地停下来,斟酌了一两秒他才为难地开口:
“按照齐靳的说法,骆老爷子今年的寿宴不知道什么原因推迟到了这周三。唐世新代表唐家上门拜访,骆湛当着许多名门望族的来宾的面公然忤逆顶撞了骆老爷子,直接和唐家撕破脸、再没任何余地地绝了两家婚约的可能性……”
谭云昶沉默下来。
而唐染呼吸都轻轻发抖,她紧紧攥起指尖,掐得掌心都发红深陷了也没意识到:“然后呢?”
谭云昶叹气:“说是,说是骆老爷子气疯了,当场请出他们骆家祠堂里的家法棍,要骆湛答应婚约、再向唐世新道歉,不答应……不答应就打到他改口、服软。”
唐染眼神一颤:“那他答应了吗?”
谭云昶默然半晌,幽幽地叹了声气:“齐靳说,骆湛跪着的那块青砖都淌成血泊了……直到昏过去前,他一个字都没说过。”
“――!”
第94章 骆家父母
骆家主楼, 理疗室。
骆湛穿着宽松柔软的深蓝色理疗服,俯卧在理疗室的真皮理疗床上。
骆湛身上的理疗服是长裤和短袖上衣,从手肘往下的部分都裸.露在空气里。他的肤色是偏冷色调的白, 这也就使得他露出来的手臂上, 那些青紫淤痕变得更加扎眼。
理疗床旁, 一位看起来五六十的年纪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拧干手里浸过药汁的棉毛巾,在空中一掸。
伏在理疗床上的骆湛微皱起眉,将头转向另一侧:“这药汤里加的什么东西?”
老理疗师笑起来:“嫌它难闻?”
“这味道该是难以忍受吧。”
“那就奇怪了, ”老理疗师戏谑地说, “我们小少爷连骆家的家法都能扛下来,怎么一道药汤的味道就忍受不了了?”
骆湛闻言一顿:“那是为了拒婚才挨的家法,现在可是白白忍受。”
“哦?条件一样的话, 那小少爷就能忍这味道了?”
老理疗师一边和骆湛说话来分骆湛的注意力, 一边将还热的棉毛巾敷在骆湛的右手臂上,慢慢按摩起来。
力度再轻也是伤处, 更何况想揉开皮下淤血, 太轻的力道也没有作用——老理疗师那双筋骨有力皮肤粗糙的手隔着浸过药的棉毛巾一按上来,骆湛的眉已经顺着痛觉本能皱了起来。
轻缓出一口凉气, 骆湛枕着理疗床上的矮枕, 懒洋洋地勾了下唇角:“如果条件换成一样的,别说让我忍这味道,让我喝干了它都行。”
老理疗师一愣, 手下力道就失了准数。
“……啧。”
骆湛被按到痛处,咬牙压住闷哼, 身体却抑制不住本能地哆嗦了下。
等被那一瞬的疼意“绑架”的神经系统恢复正常运作,骆湛气得发笑,扭头看向老理疗师——
“骆家的家法其实是两套吧?上套是在我爷爷那儿挨打, 下套是送你这儿理疗?”
“抱歉喽小少爷,人老了,手不稳。”老理疗师好脾气地笑笑,低下头去继续给骆湛按摩淤血位置,“为了不娶唐家那个受这么多罪,小少爷是有多不喜欢她?”
骆湛趴回去:“我可不是为了她才受罪的。”
“那是为了何方神圣?”
“……”骆湛垂眼,到某一刻嘴角无意识地勾起来,“秘密。”
老理疗师跟着笑:“行啊,那我就等着以后见见那位还没进骆家家门就搅得骆家里外乱成一团,还能叫我们从小到大巴掌都没挨过一记的小少爷被打成这样的厉害小姐吧。”
骆湛轻声嗤笑,却没反驳。
这边按摩持续不久后,理疗室的门被叩响。
家里的佣人拿着话机进来,到理疗床边停下了:“小少爷,是找你的电话。”
骆湛闭着眼皱着眉,没回头:“谁的?”
佣人犹豫了下:“大少爷的。”
骆湛一顿,睁眼:“挂了吧。”
佣人:“?”
骆湛冷笑了声:“肯定是听到消息,打电话来幸灾乐祸的。”
“……”
佣人求助地看向老理疗师。
老理疗师停下手,拿起干净毛巾擦洗完手,从佣人那里把电话接过来:“好了,你先出去吧。”
“哎。”
等佣人离开,老理疗师把话机放到骆湛旁边,无奈地说:“就是因为你们两个总是这样,家里家外才会那么多人觉着你们兄弟阋墙的。”
骆湛轻嗤了声:“不是事实么。”
接过电话,骆湛皱着眉从理疗床上坐起身。
向后靠上墙壁,骆湛将话机举到耳旁,懒洋洋地开口:“有事么,骆大少爷?”
骆修在电话对面声音温和:“你的关照我已经收到。听说你挨了家法,我特意来关照你的。”
骆湛皱了皱眉:“我的关照?”他思索几秒,恍然而笑,“啊,你是说那件事……”
“本来是和你的人脉网搭不到边的,为了给我下绊子,你辛苦了。”
“我的赌已经输了,你也不能赢我才有平局的机会啊。”骆湛垂低了眼,神情懒散愉悦,“你那儿我还是有熟人的,托他们多‘照顾照顾’你的事业不难。举手之劳,哥哥别客气。”
“不客气,礼尚往来。”骆修语气依旧平淡,不怒不燥,“一听说你挨家法的事情,我立刻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
骆湛表情微滞。
“笃笃笃。”
理疗室的房门突然在此刻再次叩响。
骆湛抬头看过去。
和着骆修的话,他现在心里冒出种不太好的预感……
甚至不等骆湛想透这种预感的可能来源,理疗室的房门已经被佣人推开,门外的声音焦急地传了进来——
“小少爷,先生和太太回、回国了!”
骆湛僵在理疗床上。
骆修不知道是不是隔空听见了佣人的呼喊,此时在电话里温和地笑:“啊,看来礼物已经到了?”
骆湛醒神,微微咬牙:“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了?”
“我说了,礼尚往来。”骆修声音平静淡定,“别客气,弟弟。”
“……”
骆湛已经没顾得和骆修掰扯——
门口一道黑影突然出现,然后在下一秒就哭着扑了上来:
“我可怜的儿子啊!”
“砰。”
骆湛被砸得往墙上一靠,后背伤处顿时疼痛发作。
脑袋里疼得空白几秒,等慢慢回神,骆湛无视了扑在自己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咬牙切齿地抬眼看向理疗室房门口——
那儿站着个和他五分相像且表情淡定的男人。
骆湛恨恨地:“把你老婆从我身上拎走。”
男人不为所动:“那是你妈。”
“那也拎走。”
“不是从小教你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
骆湛气得表情空白。
忍了十几秒,见扑在他身上哭的女人毫无“关闸”征兆,骆湛忍无可忍,低下头去:“妈,你能起来哭吗?”
“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子啊!”女人也不为所动。
骆湛额角跳了跳:“我可怜吗?”
“都被你那个狠心的爷爷打成这样了,怎么会不可怜!?呜呜呜呜骆清塘你个狗东西,你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不告诉我呜呜……”
“狗东西”站在门旁,挑了挑眉。
骆湛匆匆投去感谢虽然没能幸免的一瞥,又压回视线:“既然我这么可怜,那您是不是该给我‘报仇’了?”
“——!”
毕晴颜抬头:“儿子你说,你想妈妈怎么给你报仇!”
骆湛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分毫未露。他只抬了抬手臂,露出上面的淤青:“我爷爷打得。”
毕晴颜:“?”
骆湛:“他现在应该就在书房里。”
毕晴颜沉默几秒,直起身。一秒收住的眼泪被她自己擦掉:“懂了。儿子,等妈妈去帮你理论!”
“……”
骆湛欣慰地看着女人转身离开。
等毕晴颜的高跟鞋声远离听觉范围,骆湛表情松垮下来。
他没精打采地撩起眼皮,望向门旁的男人:“你不准备去给她加油助威?”
骆清塘淡定转回视线:“她的战斗力,你不是很清楚?”
骆湛额角再次跳了跳:“……既然知道,你就该阻止她回来。”
骆清塘眼神淡淡地睨着儿子:“明知道我阻止不了,做这种事情前是你该考虑清楚一切后果。”
骆湛:“……”
骆清塘在和小儿子的辩论赛里稍胜一筹,也不骄傲,还是那副淡定表情走到理疗床边。
他掀了掀骆湛上衣的衣角,瞥到青年肌肉紧实的腰.腹位置触目惊心的淤血伤痕。
骆清塘难得有表情,他皱了皱眉,拎着骆湛的衣角抬眼:“你是把骆家的列祖列宗全问候了一遍、又连夜赶回去把祖坟刨了?”
骆湛:“……”
骆湛:“我有病吗?”
“能让自己被打到这个程度,我看你病得不轻。”
骆湛:“…………”
骆清塘:“既然没做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骆湛不在意地扯回衣角,侧过身下了理疗床,懒洋洋地道:“做给唐家看的苦肉计。不这样的话,我怎么脱身?”
“刚开始你就没进套,为什么会需要脱身?”
“……进过了。”骆湛穿上拖鞋,轻按着发僵的肩周往门外走。
骆清塘动作很轻地皱了下眉:“你?主动进了唐家的套?”
“嗯。”
“为什么?”
“……”骆湛没说话。
骆清塘沉默数秒,表情间一点点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骆修说的是真的?”
“他说什么了?”骆湛皱眉回头。想到刚刚自己经历的尴尬而痛苦的一幕,他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就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骆清塘:“他说你大概是恋爱了。”
骆湛:“……”
骆湛眼神飘了飘,挪开视线。他趿着拖鞋往理疗室外走去,语气颓懒散漫:“听他扯淡。”
“真没有?”身后的声音跟上来。
“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进唐家的套,还要挨这样的家法?”
“……和你们没关系。你还是等我妈哭完,就立刻带她回去吧。”
骆湛话说完,身后没了声音。他走出两步去,心底还是有点不安。
骆湛慢慢停下来,皱眉回头:“你还不走么。”
话刚说完,他就撞进骆清塘那双洞察力十足的眼眸里。
那个和他五分相像的男人非常罕见地笑了下:“是谁家的女孩?”
骆湛:“……”
骆湛不耐地揉乱了头发:“我说了没有——”
“小少爷。”
骆湛身后的楼梯,走上来的佣人停在楼梯中段,惊讶地看着站在楼梯口的骆湛。
骆湛回眸,眼神冷淡:“怎么了?”
佣人:“唐家的那位小小姐今天突然来了。小少爷不是提前吩咐过——万一她来,让我们一定先来通知你的。”
骆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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