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如宋迟所愿,夜幕已经落的彻底。

        进影院前不算黑沉的天，却在一场电影的时间里迅速下了一场雪。放眼望去，地面上已经铺上一层厚厚的雪，银装素裹,这个繁华都市夜晚的璀璨霓虹交相辉映，极尽装点着这一片铺天盖地的白。

        宋迟看了眼还在微微飘着雪花的户外场地，低头看温顺跟在他身边的卫湘和。差不多同一时间散场的还有另外一个播放厅，人多,通道一下子便拥挤起来。人流攒动,被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后，他便拽住她胳膊让她拉住他跟紧别被人群冲散了,当时她的目光在他的手上一番游移,最后攥住了他的衣袖一角轻轻拉着。

        这么一拉便到了影院外。她的手劲不大,被她抓着的衣袖一角只有很轻的拉扯感。她垂眸认真看路,一步一步跟在他身侧，直至因为外头还在飘雪的天气,两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视线随意环视一圈,他唇角一扬，清咳一声,佯作漫不经心道,“卫湘和,天黑了。”

        卫湘和微愣,抬眸看他。

        目光掠及马路对面那些店面前环绕着闪烁的小彩灯的圣诞树,她突然反应过来。

        他记得她下午跟他说的圣诞树在晚上会好看很多。

        眉眼间有柔软的笑意落下，她弯唇，“等雪停了，我们可以沿着前面那条街走走。”那边的店面主要卖的都是一些手工艺品，店面装潢别致，连门口的圣诞树装扮也别出心裁。而且那边商业气息不浓，环境相对幽静，是个适合散步的地方。难得可以像现在这样悠闲地跟宋迟一起出来，她想跟他走走，好好散个步。

        只是这细细飘扬的小雪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一同从电影院出来的那些看似是学生的男男女女陆陆续续冒着雪花走了，宋迟没耐心，不想等了，拉着卫湘和也大步踏上地上的积雪。

        “这雪看着也没个尽头，还是赶紧看了回去。”不知是因为晚上降温还是突然下了一场雪的缘故，明明下午厚度正合适的衣服，这会儿穿着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暖意。

        手被宋迟攥在掌心，卫湘和抬起头。黑色的中长款大衣上已经稀稀落落覆上雪花，他的肩头星星点点点缀着的白愈浓。

        她蹙起秀眉，抬手给他拍了拍，温声商量，“雪化了会沾湿衣服，不小心感冒了会很难受。这雪看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要不我们直接回去？”况且他们也还没有吃饭，在家里吃自己做的，宋迟也会吃得开心一点。

        “你冷啊？”宋迟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暗自嘀咕，“这不是挺暖和的吗？”

        卫湘和失笑。她是怕他冷。

        “你真冷啊？”宋迟看她不说话，不确定地又问。有雪花飘进卫湘和脖子里，他眉头一皱，伸手给她拂去，又给她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一点。

        “他们都说女孩子很喜欢在这个节日四处逛着玩，而且你不是说想去前面那条街看看么？这么早就回去了，我怕你后悔，之后怪起我来怎么办？”

        卫湘和还是有点犹豫，“你还没吃饭……”

        “你不是也没吃么？晚点回去吃不就行了。”

        原本是她提的主意，最后却变成宋迟在坚持。卫湘和不由地一阵觉得有些好笑。她败下阵来，刚想答“好”，目光触及他裸-露在外的一节脖颈，她一顿，环视四周后，反手牵着他往马路对面过去。

        宋迟过了马路对面就没跟她一起走了。远在国外的副总突然给他来电话找他要海外分公司的企划案，最终修改版只在他那儿有，但副总出国前没找他拿。

        真会挑时间，怨不得人家投资方圣诞节也拉着他谈正事，这不是报应么。宋迟臭着脸腹诽着，却也只能认命回车里开了笔电给他发过去。

        车里常年有备用电脑，今天倒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时间并不长，从车上下来，他找到卫湘和的号码便给她拨过去。

        停车的位置离她去的商场有点远，他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只让她买完了就在里头待着，他过去找她。外头还下着雪，没必要出来遭罪。

        “我已经出来了。”卫湘和的声音温柔清晰，“在商场前广场的喷泉旁呢，你过来很容易看到。”

        “不是让你在商场里等？”宋迟语气不善，脚步却在加快，“那你等着，我在过去了。”

        卫湘和不知道他给她打电话时人到了哪儿，挂了电话没等一会儿，她一抬眸，就见他身材挺直大步朝她的方向过来。

        她也朝他走过去。

        宋迟在她面前停下，目光居高临下打量她一番，给她掸去肩头和黑发上的雪花，拉长脸正想说她几句，话没出口，就见她翻开了手里拿着的纸袋。

        “这是什么？”他皱着眉。

        卫湘和抬眼冲他微笑，从纸袋里拿出一条围巾。深灰色的针织围巾，款式一看就是男的。

        宋迟也看出来了，微顿之后，目光转移至她脸上，眸色深深，脸上表情有些难懂。

        卫湘和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她踮起脚尖把围巾绕到宋迟脖子上，说，“晚上好像比下午的时候低温了，雪落在脖子上会很冷，怕你着凉感冒，到商场找了家店给你买的。”

        心底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流过，让人心头柔软。宋迟垂眸扫了眼垂在胸前的围巾，嗓子眼微涩，语气硬邦邦的，“这围巾，真丑。”他说。

        卫湘和好脾气解释，“店里的围巾款式都差不多，就给你挑了条暖和一点的。”

        宋迟沉默几秒，突然问，“你突然决定不看圣诞树了要回去，是不是也是怕我冻着啊？”

        “天气冷，受凉了你感冒了会很难受。”

        宋迟又沉默下来，情绪不辨。

        卫湘和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不悦了，眸底有黯淡失落一闪而过，抿了抿唇，叫他，“宋迟……”

        “卫湘和。”宋迟掺着她的嗓音同时出声，皱了皱眉头，“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没有跟我告白过。”

        “……”卫湘和惊愕，嘴巴微张。他以为宋迟是要表达自己对他擅作主张的不满，不曾想到他张口提的竟是这个。

        “你是不是打算带我回学校逛一圈说说往事就把我糊弄过去了？”他幽怨，“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你暗恋人都不尽职。”

        卫湘和不知他突然怎么了，他一番控诉下来，她不自觉有些脸热。

        她以为他不会喜欢她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所以她从来不会去想要不要跟他表白。这会儿突然被问起，她不免有点仓皇。

        见她不说话，宋迟不乐意了，“你怎么不说话？”

        没设想过这种情形，也吃不准为什么宋迟会突然提起这个，卫湘和一时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回应。看不清他的意图，她索性转了个话题，“雪好像下大了，看来我们得直接回去了，不然等路上满是积雪路会不好走。”

        被卫湘和转移话题应付的宋迟：“……”

        以为宋迟是默许的态度，卫湘和拉着他衣袖想跟他一起走，谁知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迟？”卫湘和困惑喊他的名字。

        宋迟微垂着头，没应。再喊，他还是不吭声。

        卫湘和轻叹了口气。他好像又不开心了，可她不知道症结所在。

        半晌，以为宋迟会一直跟她这么僵持着，他却别扭着低低出声了。

        “卫湘和——”

        “嗯？”

        “卫湘和。”

        “嗯。”

        “卫湘和。”

        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说了，卫湘和抬眸看着他，没回答，静静等着他往下说。

        “卫湘和——”宋迟终于对上她的眼睛，声音很缓，“如果我跟你表白，你是不是要礼尚往来还我一句表白？”

        “……”卫湘和一怔之后便是蓦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难以难以置信。他的意思是……

        “卫湘和，怎么办？我这里，好像有你。”宋迟认真地看着她，抓起她的手贴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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