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宋迟对食堂的饭菜很不满意,各个菜佐料味浓重,完全掩盖了食物原本的味道。调料放的量也不适中,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他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头不想再动筷。

        卫湘和帮他去取了份莲藕排骨汤,他看着那碗汤，一脸嫌弃。

        “你们这食堂,是油多么,你看看这层油面。”

        “排骨汤不用放油，这应该是排骨自带的。”卫湘和用汤匙把汤上面那层油面拨掉，才又递过去给他,“好了。”

        宋迟尝了下，勉强能入口。

        卫湘和看他眉头还蹙着,一小口一小口汤往嘴里送，唇角起了一丝涟漪，她柔声道，“你没怎么吃，等会儿再到外面吃点别的吧。”

        “不吃了,麻烦。”宋迟：“你晚上早点回去做饭不就好了。”

        身旁有用完餐的医生走过去，宋迟眼角余光随意瞥了下,目光突然就定住了，直直追随着那人的手。

        卫湘和看他扭头在看什么，疑惑地看他一眼,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吗？”

        宋迟收回视线,目光在她的手上游移，“你的戒指呢？”没看到那个医生手上的戒指他都没想起要去注意这个，现在想想，好像卫湘和的手指一直是光-秃-秃的。

        闻言，卫湘和下意识摩挲了下自己的无名指，解释，“戒指有点松，怕不小心掉了，就没戴。”她手指尺寸比较尴尬，买戒指时小一号的偏小了一点，大的又有点松，她当时犹豫了下，选了大的，以为胖一点戴着就合适了，没想到不但没胖，反而比之前瘦了，这戒指更戴不合适了，便一直放在家里。

        ……

        程纪原愣怔怔看着那两人，震惊的，诧异的，失落的，难以置信的，五味杂陈，整个身体顿时僵住了。

        那两人显然没发现他，宋迟皱着脸，估计说了不喜欢吃什么之类的话，卫湘和把他的碗端过来垂眸耐心地往外夹着什么。

        卫湘和不是会随便和异性超出礼仪亲近距离的人，而这番亲密体贴的举动，除非对方跟她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卫湘和是真的结婚了么？跟那个宋迟？

        胸口突然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静静盯着他们半晌，他转身离开。

        看着电脑屏幕上卫湘和的档案资料婚姻状态那一栏清清楚楚的“已婚”两字，程纪原一时有些出神。他忽然想起过去卫湘和的种种异常举动，有时候吃饭的时候总不见人影，一下班就回家，经常有电话来，而她总是温柔耐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值夜班后的那个早上，她通话的对象也是宋迟吧。他那时候还问她是谁的电话来着，当时如果没被杨思拉走，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跟宋迟已经结婚的事了？

        或者更早。她递给他的简历上肯定也有婚姻状态的注明，是他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接过简历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翻了翻，根本没留意简历上的内容。

        “程医生，怎么突然想要看湘和的档案资料？她跟你一个科室，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不就好了。”负责档案的医生端着水过来，随口问了句。

        程纪原蓦然回过神来，关了窗口退出界面，扯了下唇，“没什么想知道的，就是无聊了，过来看看。”

        “谢谢你啊，谢医生。”他道了谢，出去了，眼眸垂下，巧妙地掩去了眼底浓郁的黯然。

        自领着宋迟去食堂吃饭，卫湘和就知道她跟宋迟结婚的事很快就会在医院传开了。倒也不是想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只是宋迟的身份在那摆着，她的结婚对象是她，她以后想低调都难。

        果不其然，送了宋迟回来，还没到办公室，就被聚在接待处聊天的几个医生拉了过去。

        “湘和，你结婚了？”有医生好奇心重，也不做任何铺垫，开门见山便问，又迟疑道，“还是说，刚刚在食堂跟你一块吃饭的那个，只是你男朋友？”

        卫湘和唇角弯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得温婉得体，“我结婚了。”

        “你的结婚对象是宋迟？”问话的人补充强调一句，“就是那个，之前是市长，后来继承家里企业的那个宋迟。”

        卫湘和没出声，看着她们抿唇微笑，默认。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之前不是在丹城吗，怎么认识的宋迟呀？”

        “看宋迟之前的绯闻对象，真没想到他喜欢你这种类型……”察觉自己失言，说话的人立刻闭了嘴，有些抱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知道。”卫湘和朝她笑笑，没往心里去。

        “我我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开口的是妇产科的刘护士，刚来医院一年，社会阅历浅，心直口快，说话也不过脑，“我有个朋友平常蛮关注宋迟的，我也因此知道他的绯闻女友蛮多的，可是报导里的那些女的里好像从没见过你啊，你们是闪婚吗？”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会遭受各种质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卫湘和微微一愣。

        怔愣间，就有一道声音朝她们靠近。

        “不知道公众人物里有多少花边新闻是媒体为了博人眼球捕风捉影恶意杜撰的么，真正爱护的又有多少人会舍得置于公众的视野之前让人讨论？刘护士，看来咱们科室还是不够忙啊，竟然还有时间去关心八卦。”程纪原向他们走过来，玩笑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人感觉到冷意和警告。

        “就平时下班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刘护士呵呵干笑，找了个理由赶紧闪人了。

        程纪原扫她一眼，视线落在卫湘和身上，“卫医生，我有点事情找你，方便帮忙吗？”

        卫湘和自然不会拒绝，跟在他身后走了。

        只是两人一路走到她的办公室，程纪原也没说要她帮什么忙，说没事吧，可他面色又比往常阴郁几分。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程医生，不知道你要找我帮什么忙？”

        程纪原脚步顿住，转过身看她，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很浅，眸间还有一些卫湘和不是很看得懂的情绪。

        “骗她们的。也还没到上班时间，能有什么事。”

        “……”卫湘和恍然。原来不是真需要她帮忙，是寻了个借口帮她解围而已。

        想到刚刚那个窘境，她无奈地笑了，“其实她们的反应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内。”只是提的问题的尖锐程度有些超乎她的思想准备而已。

        程纪原看着她，突然问，“那你料想中，我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卫湘和莫名盯着他，微微一愣。他，难道也是今天才知道？

        看出她的惊诧，程纪原勾唇笑了，缓缓开口，“卫医生，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结婚啊，亏我还当过你几天的老师呢。”有意让气氛缓和自然些，他的怅然听起来幽怨又带着几分委屈。

        “我简历上有写……”

        “当时没注意看，今天突然从别人口中得知，再亲眼见证，一时有点吃不消。”程纪原说，“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一直都以为……”

        剩下的话他没说，卫湘和询问地望向他，眸底暗了暗，他以一副轻松的语气笑道，“一直都以为能帮你做个媒，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真正的答案，被他压在了心底。其实他一直都以为的是，他还有机会。

        只道程纪原是在调侃自己，卫湘和垂眸，轻轻笑了。

        程纪原看着她也笑，随即笑意缓缓收起，盯着她半晌，他认真道，“只把我当朋友的话，方便说说为什么会选择和宋迟闪婚吗？据我了解，你不是冲动任性的人。宋迟……”

        “你是觉得，宋迟不适合我是吗？”卫湘和抬眸看他，莞尔，徐徐问，“程医生，如果让你结婚的话，你会选择什么样的人呢？”

        程纪原盯着她，不解。

        卫湘和笑了，“程医生，刚刚，谢谢你。”

        卫湘和这两天都没见过杨思。按她的说法，她每次来例假都是一次历劫，这几天刚好是每月一次的那几天，惯例请了两天假在家休养了。

        她请假的第二天晚上就给卫湘和发了邀请。那会儿卫湘和刚到家一阵，就收到她的消息，说是劫难过了，问她有没有空，能不能陪她去看个新上映的电影，自己一个人去怪孤独的。

        换了往日，卫湘和自然一口拒绝了，只是想起今天早上宋迟出门时说他晚上有饭局，会晚回来。她琢磨了下，答应了。

        杨思一直以来都对她挺友好，之前也经常邀请她跟她出去吃饭逛街什么的，但因为宋迟在家，她要早回来，便都拒绝了。

        只是她出门前还是给宋迟打了个电话报备行程，以免他回来不见人又急眼。

        宋迟似乎在外面，问了她跟谁一起后便没问别的了，只让她早点回去。

        杨思一早就在影院门口等她了，见到她便朝她招手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思就一把把一张电影票塞给她了，让她先进去坐着，她要去趟洗手间。

        眼见她往影院正门跑，卫湘和急忙一把拉住她，指了指通道的方向，提醒道，“思思，卫生间在那边呢。”

        杨思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我要先去拿样东西。”

        以为她是要去买卫生棉，卫湘和无奈莞尔，自己先行检票进了影院。

        只是至电影开场，等来的人却不是杨思。

        找到电影票上指定的位置，看着一旁座位上的卫湘和，程纪原一愣，一时竟忘了坐下。

        感觉到身旁一道身影伫立不动，以为是杨思，卫湘和正想伸手拉她坐下别挡到后座的人，谁知抬眼望过去，映入眼帘的竟是程纪原的脸。影院熄了灯光，在昏暗里，他的脸有些模糊。

        卫湘和微愣，伸出一半的手又收回。

        “程医生？怎么是你？”

        程纪原垂眸看她两秒，最后无奈地轻嗤一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把影票递给她看，顺便把爆米花和可乐递过去，轻笑道，“受人所托。”

        不明所以的卫湘和看他一眼，讷讷抱过爆米花，问，“杨思去哪儿了？”以免影响别人观影，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摊手，玩笑道，“放你鸽子了，让我过来顶替。”

        卫湘和无奈摇头轻笑，视线回到屏幕。

        程纪原看她一眼，眸底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嘴角扬起的弧度缓缓被压下。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两下震动，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杨思的信息。

        【老师，这是我的谢意，不用太感谢我哦！】

        后面配了两个得意的表情。

        程纪原抿唇，面无表情把手机收回兜里。

        他想，他知道杨思的用意了。

        来影院不久前才接到杨思的电话，说她惹麻烦了，问他有没有空，让他到影院正门口旁边的咖啡店门前过来帮她一下。他撂下一句“有麻烦找警察”直接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她又来了电话，听声音似乎很急，问她什么麻烦，她语无伦次地，话也说不清楚，他不耐烦，再次挂了。

        谁知不做一丝停留，她来了第三个电话。这次一句话没说，至于街道旁该有的嘈杂声倒是都传进了话筒里。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遇上麻烦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毕竟向他求救过，若真出事……

        没想到等他驱车赶来，她竟然说麻烦已经解决了，还说她现在有点别的紧要事，不能进去看电影了，让他帮个忙进去给朋友送一下爆米花和可乐，如果他想看电影就直接用她的影票，不想看送完东西直接出来就好。

        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杨思直接把东西塞到他怀里就跑了。他冷着脸很努力才忍住摔了东西走人的冲动。

        在这种情境之下见到卫湘和，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杨思和他的关系不算多和谐，能让她反常地捏造借口连环夺命call非要他过来，肯定不是寻常的事。

        是他大意了，忘了她被碰瓷那次也只是一通电话打过去找他而已，甚至后来还原形毕露跟他呛声，并没好声好气央求他一定要过去帮忙。

        而如今，她这么大费周章，估计是很想撮合他和卫湘和了。

        只是这个谢意，来得太晚了。

        电影是一部文艺片，两人都提不起多大兴致，没看到一半便中途离场了。

        “以后不要轻易相信杨思的话了，被放鸽子还不知道呢。”没打算挑明杨思的“用心良苦”让双方尴尬，程纪原以一种轻松的说辞揶揄她化解眼前的乌龙。

        “程医生也被忽悠来了呢。”卫湘和朝他侧头，微笑，揶揄回去，“看来程医生和思思的关系也不像表面那样水火不容。”

        “……”程纪原一时语塞。沉思了会儿，说，“她是喊‘狼来了’的孩子，我是被骗的人，不会有下次了。”

        卫湘和对此不置可否。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再回去？”程纪原：“当是对你千里迢迢来京城加入我们医院的欢迎会。”

        卫湘和侧头看他，正想说什么，包里的电话就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宋迟，她就知道肯定是他已经回去了。

        跟程纪原吃饭是不可能了，卫湘和无奈地朝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下次吧程医生，我现在要先回去了。”

        程纪原站在原地，听她对电话里的人耐心解释，柔声安抚，继而人影渐远，直至听不到她的声音。

        怔了两秒，他低眸自嘲轻笑了下，转身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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