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虎豹本都是猛兽，可面对不讲道理的小萝莉也只得化身乖巧的小猫咪，甚至很多猫都没有它们乖巧。

　　再往前走是一匹独狼，孤零零的，毛发也打了结，如虎山中的老虎一样，它绕着狭小的生活领地不断转着圈，两耳不闻窗外事。

　　看见那匹狼的神态，你才能真正确定，它们真的不是闲得慌。

　　它们需要奔跑，需要狩猎，需要广阔的生活领域，需要自由，现在却只能呆在一个小笼子里迎接来往人类的指指点点，遇到像殷女侠这么皮的还会挑衅它们。

　　长此以往，它们已经生病了。

　　柳大女神手扶着铁笼子的网格，不由幽幽的叹了口气。

　　兴许还会有不少人觉得它们生活在笼子里很惬意，有吃有住，可谁会喜欢笼子呢？但要是没了笼子，没了动物园，很多动物又恐怕根本活不下去。

　　不就是和她们一样吗？

　　前边还有鹿、斑马、大象、河马、长颈鹿、犀牛之类的动物，都是些大个子，可惜小萝莉问了程烟很多遍今晚是不是把这个捉回去吃，但是程烟都没回答它。

　　基本就走到头了。

　　虽然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动物园，但也就这么大了。

　　众人经过商讨，决定原路返回，因为北门外边就是公交车站，坐车方便一些。

　　走回去大概不到二十分钟，殷女侠遇上那群猴子又耽搁了二十分钟，于是本来程云觉得‘没什么逛头，一两个小时就能逛完’的动物园硬是逛了快三个小时。

　　走到北门之时，有个单独的箭头写着‘圆悟禅师之墓’，这让程云都有些疑惑，为什么动物园里会有一座墓。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在他看来，现在这个时代啊，为了挣钱很多景点都想方设法让自己的逼格高一点，几千年的历史被他们从头扒到脚，就是要找出一个沾点关系的名人。

　　倒是程烟看见了他的目光，问道：“你知道圆悟禅师是谁？”

　　程云瞬间知道，这妮子又要卖弄她的学识了，想了想他说：“是不是你小学的时候跟着老师一起来动物园，就像刚才那群小学生一样，带队老师给你说的？”

　　程烟眼睛微微一眯，绽放凶光。

　　程云立马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但为了避开麻烦，他还是配合的问道：“圆悟禅师是谁？”

　　“圆悟克勤禅师，宋代高僧，昭觉寺鼎盛时期的住持，名扬海内。”程烟的声音中带着点不乐意，显然因为程云这么一打岔，她的讲解都显得有点变味了。

　　“名扬海内……真的吗？”程云扯了扯嘴角。

　　“真的。”程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个动物园建得很随意，而这座墓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了，所以是先有墓再有动物园，不是你想的那样。昭觉寺曾经也盛极一时，佛法传到了韩国和日本，至今这两个国家还有不少小寺庙将昭觉寺奉为祖庭，只是当他们来到锦官，想来圆悟克勤禅师的墓烧柱香时，却发现这座墓在动物园里边，这就很尴尬了……”

　　“那我们去看看！”程云来了点兴趣。

　　“没什么好看的。”

　　“看看呗，花了门票钱呢。”程云说。

　　“……好意思说！！平均每个人十几块钱的门票钱，差点逗得人家猴子起内讧！”程烟翻了个白眼道。

　　“那又不是我逗的。”程云说。

　　一转头，罪魁祸首就跟在他们旁边，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甚至程云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程烟摆了摆手：“那就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远。”

　　确实没多远，就一小段路。

　　也什么看头都没有，还比不上程云去的那些无聊景点的古代名人墓。至少人家还修得漂漂亮亮的，还有雕塑，而这个圆悟克勤禅师之墓就只看得到一块石碑。周边草木长得茂盛杂乱，墓碑前有个祭台，上面放着几盆容易养活的盆栽花卉和两瓶塑料花，十分冷清。

　　程云猜大部分游客都不会到这里来，除了老师带队的小学生团，和一些带小孩的知识分子家长。

　　程烟就扮演着知识分子家长和带队老师的职责，给小萝莉进行文化熏陶，她从圆悟克勤禅师的生平讲到了他的成就与著录，语言简练，为了怕小萝莉感到枯燥，她还讲到了上个世纪的清定上师。

　　清定上师曾在昭觉寺受戒，曾任佛教的很多重要职位，他出生于江浙，却来了语言不通的锦官弘法，且修复了在十年期间被毁掉的昭觉寺。他的一生有很多带奇幻色彩的事迹，这些事迹完全能当故事来听。

　　清定上师圆寂之前，曾留下偈语，意思是他便是圆悟禅师的转世，并且他还会再次转世并护持昭觉寺。

　　讲到这里，程烟停顿了下。

　　她忽然不由想到——

　　这个世间是否真的有转世呢？

　　人是真的有灵魂的吗？

　　有没有可能她程烟从前曾经活过呢？在她这具躯体之下，是否还有什么东西决定着‘她是程烟’呢？在她还没有这具躯体之前是否她就已经存在？而在失去这具躯体以后，会不会还有个不受光阴侵蚀的宝物、一个发着光的什么颜色的东西依然代表着她而存在着？

　　程烟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立马意识到自己还是受影响太重了。尽管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坚守本心了。

　　要是以前她绝不会想这样的事，甚至朝这方面思考都是对她理性的侮辱。即便她能够以平静的语气读出圆悟克勤禅师和清定上师的瓜葛传说，但也只是讲个故事罢了。

　　她就是这么个人。

　　她对自己的理性无比信任。就像她知道人体有哪些结构，人靠什么思考，靠什么记忆，什么影响着人类的思维，她也知道人是怎么诞生并成长到这么大的，这些都是能被观测到的，所以她绝不相信灵魂的存在，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就像一个严谨的科学家一样。

　　她为什么放着看得到摸得着的不信，要去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呢？

　　可现在……有些东西不再是莫须有了。

　　那些神幻的东西……她也曾见过了。

　　这些念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程烟很快便回过神，转头一看，只见小萝莉歪着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问她怎么了，而对她讲的带玄幻色彩的故事全然不感兴趣。

　　倒是殷女侠听得津津有味，连忙问道：“那后来呢？现在那个寺庙还在吗？”

　　程烟连看了好几眼小萝莉，确定小萝莉是真的不感兴趣，她不由有点受挫——明明程云不管和它讲什么它都很感兴趣的。

　　“昭觉寺吗？当然在，那边有个车站就叫昭觉寺车站。”

　　“那现在昭觉寺的……头领是不是还是那个馋师的转世？”殷女侠问道。

　　“……我怎么知道。”程烟无精打采的说，“现在国家不提倡转世，听说就算在‘轮回转世说’最盛行的乌斯藏，也是不准大肆宣扬转世的。”

　　“哦。”

　　殷女侠有点失望了点了点头。

　　众人走出动物园，已经快五点钟了，因为门口就有卖小吃的，什么凉面凉皮烤洋芋之类的，让殷女侠不由舔了舔嘴巴，转过头眼巴巴的望着程云：“站长，你饿不饿？”

　　“还行。”

　　“那你吃不吃小零食？我给你买！”

　　“不吃。”

　　说完程云想了下，余光瞥到这周边貌似餐厅店还不少，走了一下午他也有点心神疲乏，便说：“我们就在这周围找个地方吃饭吧，回去我也不想做饭了。”

　　“这么早？”程烟问道。

　　“还行吧，找到餐厅，进去点菜坐下，差不多五点半才能吃得上。”

　　“好吧，你出钱你说了算。”

　　“我请客！”殷女侠立马举起手。

　　“好，让你表现……”程烟也不和她客气，知道这个智商比小萝莉还低的姑娘现在是个实打实的土豪，谁要娶了她这辈子都不消奋斗了。

　　“好嘞！”殷女侠十分高兴。

　　终于找到花钱的地儿了，这种坐拥巨款却找不到地方花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在周围逛了一圈，众人选定了一家小郡肝串串香，吃了整整两个小时，回到宾馆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清焰烘焙坊的灯光依然明亮，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店内漂亮的装潢与陈列，在这一条有点老旧的街上十分醒目。宾馆的前台也有灯光透出，在街沿和人行道上照出了一片长方形的光亮，前台的玻璃门开着，此时正有一对小情侣手挽着手从里边走出，大抵是出门逛夜市去了。

　　走进一看，唐老板在她店门口放了张椅子，她就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一把不知道哪来的崭新蒲扇，另一手拿着个脆梨在啃。

　　旁边放了一盘蚊香，用蚊香里配送的铁片支架撑着，灰在地上将将落了半圈。

　　唐老板穿了一身简单的连衣裙，两条雪白的腿交叠在一起，裙角压在雪白的肌肤缝隙里，在黑夜中极为显眼，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看她。

　　而她戴着耳机，手机横着搁在腿上，似乎在看视频。

　　咬一口脆梨，用蒲扇在小腿上拍打两下驱赶蚊子，甜美的五官被手机的灯光照得雪白，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宾馆有没有住客，她这样大概已经持续了有一会儿了。

　　这一抬头，她便看见了程老板一行人。

　　嘴里还含着一口梨，汁水十足，于是她有点含糊不清的说：“哟，逛个动物园逛了一天，掉进虎山里了吧？”

　　程云走过来说：“麻烦你了。”

　　唐清焰握着梨的那只手翘着小拇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按了暂停，但因为手上沾了梨的汁水，也把屏幕弄湿了，她又连忙放下蒲扇把手机拿起来擦拭，同时很干脆的说：“这是还你们的饭情。”

　　程云笑了笑：“好了快进去吧，外面蚊子多，我明天请你吃饭，以表谢意。你也快关门了吧？”

　　“我九点才关门。”

　　唐老板说完顿了下，又认真的道：“我只是坐在外边歇凉，不是为了帮你看店。”

　　程云瞄了眼她店中的空调，没有多说。

　　这时候唐清影拉着他的胳膊往后边扯了扯，说道：“姐夫你快回去洗个澡吧，是我叫她帮我看店的，要谢也该是我来！”

　　程云便又笑了笑，转身走了回去。

　　不知道唐清影和她姐姐说了些什么，总之她在唐老板的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来。

　　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

　　“烟烟！”

　　“我让你给我拍的照片呢？”

　　“喂！”

　　“砰砰！”唐清影拍了拍浴室的玻璃，“不说话我进来了哦！”

　　“你敢！”

　　浴室里终于传出了程烟的声音。

　　刷！

　　唐清影闪电般的抽回了手，像是面对小萝莉一样，有点怂的说：“那……那等你出来了再说。”

　　十分钟后，程烟裹着浴巾出来了。

　　唐清影眉毛一挑，总感觉有点控几不住寄己的手了：“你……里面是不是没穿？”

　　程烟平静的看着她：“你这种，我能打十个。”

　　“！！”

　　顿时冷静下来！

　　唐清影干咳了两声，坐得端端正正，说道：“那个，我叫你给我拍的照片呢？”

　　“你什么时候叫我给你拍了照片？”

　　“！！！”

　　唐清影立马炸毛了，也顾不得畏惧程烟的武力了，鼓着眼睛道：“就是今下午逛动物园的时候，我和姐夫走在一起，我往后边打手势叫你给我拍的照片啊！”

　　“你那是叫我给你拍照片吗？”

　　“当然！”

　　“你怎么打的手势？”程烟表情依然淡定，并不在意已经有点急了的唐清影。

　　“就是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呀！”

　　“哦，我以为你在给我扮鬼脸。”

　　“我还给你发了消息！”唐清影深吸了一口气，胸前立马鼓得高高的，她干脆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程烟，大有你要是糊弄我我就狠狠揍你一顿把我自己揍死的架势。

　　“我没看……”

　　程烟看着唐清影凶狠的表情，低头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话：“好吧我看到了。”

　　“那你拍没拍？！”

　　“拍了。”

　　“呼……”

　　唐清影长舒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赶紧摸出手机：“快传给我传给我！”

　　“拍得不好。”

　　“哎呀没事，快点传给我！快点！”

　　“你自己拿去传吧。”程烟把手机解锁后递给了唐清影。

　　“成！正好我好好选一下。”

　　唐清影满怀憧憬的接过手机，打开相册，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僵硬了。

　　她想象中的是这样的——

　　她和姐夫并肩走着，同撑一把伞；

　　她俏皮的捏着姐夫的袖角，而姐夫只是转头宠（wu）溺（nai）的看着她；

　　她指着某个动物，姐夫温柔的给她讲解；

　　她拿着卫生纸给姐夫擦汗；

　　她……

　　这些都是她做过的，她以为她的闺蜜拍照技术这么好，应该能把这些美好的瞬间捕捉下来，可事实是这样的——

　　她；

　　姐夫；

　　她和猴子；

　　姐夫和猴子；

　　……

　　偶尔有几张共同入镜的都拍得很差，甚至不一定看得出是她和姐夫。辛辛苦苦找了好久也就只找到一张好看的。

　　得，好歹还有一张好看的！

　　但是……

　　依然不可轻易原谅！

　　放下手机，唐夭夭同学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整个人背后冒着熊熊火焰，她死死瞪着程烟，一字一顿的说：“你！太！过！分！了！！”

　　程烟一歪头：“要出大招了吗？”

　　唐清影死死的盯着她，忽然一泄气：“要不是还有一张好看的，我今天非闹出人命不可！”

　　程烟便陷入了思考之中。

　　这时，唐清影趁她不备，抓着浴巾狠狠一扯，便哈哈的逃开几米。

　　春光无限好……

　　大约一分钟后。

　　唐夭夭同学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声，整个人瘫软在地毯上，却还捏着手机，找到那张最好看的照片，长按并选择转发，联系人选择唐清焰……

　　一边嘤嘤嘤，一边无力但稳定的打字发道：“今天逛动物园累死了。”

　　发送成功。

　　唐清焰很快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唐清影便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时从床上传来一道声音：“看来还没把你打够啊，还笑得出来！”

　　“来呀！怕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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