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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初遇轩辕昊


  早早的用完晚膳,弦月准备让君品玉陪她一起去逛逛,来诏安城这么久,她一直呆在府里,整日就陪着福伯,还没有机会去看看这诏安城。

  刚出了房门口,还没走几步,便瞧见伺候福伯的丫鬟香兰跑到她的跟前,笑着给她请安。

  弦月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自以为是的端着主子的架子,相反,因为常年在山上生活,再加上最初接受的还是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为人亲和,有空的时候坐在一起谈谈她的江湖经历,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现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完全把她当成这君府的女主子了。

  “少夫人,福伯找你。”

  兰香对着弦月微笑,没有半点拘谨。

  弦月瞧了眼天色,夏日的白天时间很长,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她点了点头:“君品玉也在福伯那里吗?”

  兰香点了点头,开始的时候,弦月左一个君品玉,又一个君品玉的,他们听着觉得有些别扭,不过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反觉得这是弦月比较特殊的昵称。

  刚到了天井旁,就瞧见一身白衣的君品玉,站在门口,夕阳下的他依旧干净,俊逸,晕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君品玉转身,刚好与弦月的视线相对,莞尔浅笑,朝着她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你进去陪福伯说会话吧。”

  他的掌心湿湿的,指尖冰凉,似乎还有些颤抖,紧紧的,紧紧的握住弦月的手,就像是在深海溺水的人,想要捉住救命的稻草一般。

  “福伯他怎么了?”

  弦月皱着眉头,看着故作轻松的君品玉,可他的眉宇间,却是难以言状的哀戚。

  “很好。”

  君品玉松开弦月的手,看着福伯所在的房间:“回来这么久,他今天的精神最好了,胃口大开,晚上吃了一大碗米饭。”

  弦月顿住,与君品玉两人看着同一方向,转而看向君品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进去陪他聊聊。”

  她明白,这其实是回光返照,这个被江湖人人传颂,有起死回生之术的人,却只能看着自己至亲的人,生命一点点耗尽,可他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生老病死,这是自然的规律,谁都改变不了。

  “少夫人,你来了。”

  他看了跟在弦月身后的君品玉一眼,笑了笑,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全部堆成了一团,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穿戴的十分整齐,给人的感觉确实精神勒了许多。

  “少爷,我想和少奶奶单独说会话。”

  不是奴才对主子的求情,更多的是,长辈的一个要求。

  君品玉看了弦月一眼,似在征询她的意见,弦月摆了摆手:“君品玉,你不要嫉妒,把门关上,等我们叙好了感情,会叫你的。”

  君品玉站在门口,右手胡乱挥舞间,挡住那双明媚的笑眼,他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随手将门关上,然后坐在门口的台阶处,看着那燃烧的红霞,枯井旁缠绕的藤蔓,还有来来往往的下人。

  “福伯想和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弦月搬了条凳子,在福伯的跟前坐下,想蹲在地上,靠在他的怀中撒娇,可除了凤久澜,她做不到如此放松。

  桌上染了油灯,夕阳的红光正盛,穿透房门,射了进来,房间里边并不是很昏暗,福伯笑了笑,伸手,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方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里边似乎放了些什么东西。

  他将手帕放在桌上,一个角一个角的打开,是个刻着麒麟图案的木盒,外表十分光滑,十分的精致,看那木盒的大小,弦月估摸着里边应该是镯子之类的东西。

  福伯打开盒子,不出弦月所料,里边放着的果真是个玉镯,色泽圆润,在这半明亮半昏暗的房间,甚至能感觉那浸润的玉色,像是河水一般,缓缓的流淌。

  “这手镯,是当年老爷送给夫人的定情之物。”

  弦月看着福伯,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把那玉镯送给自己。

  福伯将玉镯取了出来,转过身,同样看着弦月,昏黄的老眼在一刹那迸射出精光:“这是夫人临死前交给我的,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她未来的儿媳。”

  弦月心里原还想着为了不让这个老人担心,暂时将那玉镯手下,事后再还给君品玉,现在听福伯这样说,心里顿时觉得犹豫起来。

  这东西,不能乱收。

  弦月正思量间,福伯的一只手已经牵住了她的左手,就要将手上拿着的玉镯送进去,弦月捉住福伯将玉镯往她手上送的手:“福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弦月看着福伯,满脸真挚。

  福伯的动作顿住,盯着弦月:“这东西不是我给你的,是我家夫人给她的儿媳妇的,你是不想做君家的儿媳妇吗?是我们家少爷配不上你?”

  弦月盯着那双悲戚的眼,那里,是千丝万缕的担忧,将她的心捆绑起来,对她好的人太少,她看的出来,福伯是真心待她好的,无论是爱屋及乌,还是真的喜欢她,都无法否认这个老人的真心。

  弦月拍了拍福伯的手:“哪里,君品玉少年有为,只要是个女的,都想嫁他为妻。”

  她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很优秀,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最适合自己。

  福伯叹了口气:“弦月,你是个好孩子,为人亲近,没有架子,个性开朗,福伯就喜欢你,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把他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福伯盯着弦月,言辞恳切。

  “我知道。”

  弦月点了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做主的,福伯,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父亲知道我在外边私定终身,一定会很生气的。”

  凤玄凌,他应该会为自己选择一场对整个凤国都有好处的政治婚姻,君品玉再怎么优秀,在他眼里,不过是少年医郎而已。

  “好孩子,福伯没有多少时间了,等不到那一天。”

  弦月瞪大眼睛,看着福伯,心,陡然一颤。

  那是恐惧,她害怕,心里惶惶的,唯恐有一天,那个总是一身玄衣的男子,将自己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告诉她同样的话。

  “弦月,就当福伯求你。”

  弦月使劲的晃了晃脑袋,似想要摇去心头的阴影,深吸一口气,右手直接取过福伯手上拿着的玉镯,直接戴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然后,在福伯的面前晃了晃:“福伯,好看吗?”

  福伯捉住她的手,不住的点头,老泪纵横,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漂亮,漂亮,没人比少夫人更合适了,就连当年的夫人也没有少夫人戴着好看。”

  弦月看着因为激动而落泪的福伯,脸上染上了笑容,心里却是一片浓黑的迷雾。

  如果有一天,哥哥知道自己即将离去,会不会也会像福伯这样,费心给自己找一个托付终生的伴侣。

  福伯紧紧的握住弦月的手,那双手,比方才还要颤抖的厉害,看着桌上摇曳着的烛火,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以前的少爷并不是这样的,老爷和夫人在世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把他捧在掌心,那个时候的他,霸道好动,就是个孩子王,经常会拿着老爷给他做的木剑,去找别的人决斗,那些孩子哪里敢动少爷,少爷每次打完架,都会得意洋洋的回家,和夫人炫耀,老爷有些时候会生气,责骂少爷整日不务正业,每次都有夫人护着,他从来就没挨过一次打,可自从那场变故之后——”

  福伯的声音,就像在风中摇曳着的一点点变弱的烛火,越来越小:“自从那场变故之后,少爷的性子就变了,不哭也不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足足有一年的时间,后来,不知是谁上门来找少爷,少爷就跟着他走了,这些年来,一直在外边。”

  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不过弦月明白那种感受,一夜之间,幸福全毁,家破人亡,这样的打击,没几个人可以接受,更不要说是年纪尚幼的君品玉了。

  弦月任由福伯拉着,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她想,对经历过那次大变的福伯来说,他早就看淡了生死,唯一放心不下的不过是君品玉而已,这些年来,他肚子一人守着这个地方,却日夜牵挂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君品玉,一个人,太寂寞,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心里想说的话,找一个人细细慢慢的说。

  弦月给福伯倒了杯水,见他面露倦怠:“福伯,你累了,早点休息,我明天再陪你聊。”

  她双手将杯子递到福伯跟前,确定他拿稳了,才放开手。

  福伯将弦月的手一口气喝尽,转头看着外边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点了点头:“好孩子,今后就要麻烦你给我好好照顾少爷了。”

  弦月点了点头:“我让君品玉进来。”

  福伯笑了笑:“让少爷进来吧,我刚好也有话和他说。”

  弦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君品玉:“君品玉,福伯让你进来。”

  君品玉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弦月,干净俊逸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推门走到福伯跟前:“福伯,我扶你上床睡觉。”

  福伯依旧坐在椅子上,看着并排站着的弦月和君品玉,越看越觉得满意,越看越觉得放心:“少爷,我终于可以放心去找老爷和夫人了。”

  那一瞬,看着这个在日暮下微笑的老人,那双满是尘世疲惫的脸再没有了半分前怪,弦月也不知道,这次这样帮君品玉,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若是其他的人,一定会说些宽慰的话,可君品玉没有,他只是沉默着,低头不语。

  身为医者,他的心里很明白,有些时候,懂当真不如不懂。

  “月儿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不准欺负她,如果被我知道你敢欺负伤害她,我一定让老爷和夫人一起来教训你的。”

  君品玉抬头,站在他旁边的弦月伸手整理着鬓角,他看着她手上戴着的玉镯,干净的脸上突然漾出了笑容,陪着这夏日日落的光晕,温暖而又柔和,却只有短短的一刹,眼角转而迸出足以将人冰冻的星辉。

  “福伯,我会的。”

  福伯突然站了起来,许是做了太久的缘故,脚已经发麻,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桌上,弦月眼疾手快,急急的将他扶住。

  福伯笑了笑:“好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比起刚才,还要浓上了许多,他心里想,少夫人身手这么好,将来少爷一个人在外边,就不用担心被别人欺负了,越发的放心。

  他扶着弦月的手,走到门口,夕阳西下,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落日。

  他迈出门口,那苍老的身体沉浸在阳光下,君品玉看着他,忽有一种感觉,这个一直伺候自己的人,似乎会随着这西下的夕阳,一并离开。

  “少爷。”

  福伯转过身,唤君品玉。

  君品玉上前,站在他的身旁,他的一只手拉着弦月,另外一只手握住君品玉的手,然后将两个人的手紧紧的交叠在一起。

  弦月看着君品玉,君品玉又看着弦月,两个人,最终谁都没有把手收回来,看着西下的夕阳,心里陡然生出的只有哀戚。

  “少爷,你陪少夫人出去走走,好好逛逛。”

  君品玉有些不放心,弦月也是同样。

  “来日方长,我们在家好好陪陪你。”

  弦月先开的口,君品玉点了点头,道了声:“是啊。”

  福伯笑出了声,拍了拍那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我知道你们的孝心就可以了。”

  他笑了笑:“我送你们两个到门口。”

  弦月明白,他大概是想看着自己和君品玉两人手牵着手,走一段路。

  君品玉还想说什么,却被弦月制止,她转身看着福伯,笑靥如花:“来这里这么久,我确实想出去看看。”

  然后,紧紧的握住君品玉的手,走在了前边,君品玉看着福伯,顿时明白,跟在弦月身后,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一步之遥的位置。

  傍晚,她的发丝凌空,他站着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微微的有些刺眼,微抿着唇,划出坚毅的弧度。

  两个人,走的很慢,他们的身后,是步履维艰,却依旧紧跟着的福伯,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那双十指相扣的手上,一路上,他的脸上也就只有满足。

  弦月和君品玉两人都没有回头,福伯一直跟到门口,最后,在大门的门槛处坐下,那双眼睛,却依旧紧紧的盯着那双紧紧缠绕着的手上,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他希望他的少爷,一辈子都能握住这双手,不要放开。

  直到了街巷的尽头,弦月牵着君品玉的手,迅速躲到一个福伯怎么都看不到的角落,探着身子,向前看了看,背靠着墙壁,松开君品玉的手,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君品玉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放到身后的位置,慢慢的紧握成拳,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紧紧拽在手心。

  弦月整个人也是疲惫不堪,觉得好人难做,简直比在梨花斋练武还要痛苦上许多:“君品玉,我已经尽量了,记住你答应我的。”

  她手指着君品玉,心下惶恐,大脑也是空白的,现在的她,只想早点找到他说的那种神草,然后找到那本书记载的极为罕见的灵药,配成药方,哥哥早日能够痊愈,她也无须在日日牵挂担忧。

  君品玉抬头,看着弦月,将自己的左手也放到伸手,握住轻握成拳的右手。

  弦月直起身子,走到君品玉跟前,取下手腕戴着的玉镯,倾身拉着君品玉的右手摊开,将方才福伯慎重交给他的镯子放到君品玉的手上:“等遇上了能和你共度一生的女子,就替她戴上吧。”

  君品玉看着手中的玉镯,抬眼,看着没有半分留恋的弦月,猛然拉起弦月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脱下来的玉镯重新替弦月戴上:“送给你的就是你的。”

  弦月惊诧,笑容僵在脸上,这是什么道理,若只是寻常的金银钱财,她自然不会如此,不过这东西不同。

  虽然不知当年他的家里发生了何事,想来应该是极大的变故,他的父母留给他的东西不多,这是他母亲临死前说给她未来的儿媳的,她如何能收。

  君品玉见弦月还要摘下来,一贯温和他突然沉下来脸:“不要的话便扔了,将来没有银子当了也行。”

  弦月看着君品玉的背影,动作生生顿住,她现在还有求于人,不能做的太绝了,想了想,只能作罢,跟着追了上去:“君品玉,我们现在去哪里?”

  “跟着我。”

  

  华灯初上,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可这种热闹却与燕国的不同,可哪里不同呢?弦月看着四周,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同样繁华,同样富庶,百姓的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可弦月总有种压抑的感觉。

  相传,当年周建国之事,曾与当时最为蛮恨好战的羌族在这里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没有天时,没有地利,没有人和,那完全就是一场人肉的搏杀,周朝凭借上人数上的优势,获得了胜利,不过代价却十分惨重,上万的尸体被埋在底下,这条宽敞的石板路,每一寸都是鲜血。

  弦月跟在君品玉的身后,在来往不息的人海中穿梭,他在前边,走的很快,没有半分的停歇。

  四周,是嘈杂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生生充斥在耳畔,越往前走,那嘈杂的声音就越弱,取而代之的是雀跃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君品玉在一个人山人海的擂台前停下,弦月跑到他的身边,看着他。

  “这是轩辕的一个民俗,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在这个地方摆擂,他们说射神喜欢热闹。”

  “射神?”

  弦月疑惑,这个她略有耳闻。

  传说那是个骁勇善战的神,尤其擅射箭,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就是阎罗王也忌惮他三分。

  六国当中,轩辕尚武,信奉这个那也就不足为奇了。

  擂台的四周站满了人,打赤膊的男子,这里的女子,没有燕凤等国家的纤细,长的十分彪悍,肤色也较黑。

  “他神通广大,拥有无边的法力,喜欢那些勇敢而又彪悍的人,只要能在这月圆之夜夺魁,就可以像他提出一个要求。”

  弦月看着面色泛着红晕的,微喘着气的君品玉,他是想像这轩辕信奉的神许愿吗?就算不相信,却依旧想要尝试。

  谁说见惯了生死的人一定能够做到淡然,他们只是不习惯歇斯底里而已。

  “好。”

  “吼吼。”

  人群的正中突然传来阵阵的欢呼声,站在擂台周围的人,欢欣鼓舞,开心的手舞足蹈。

  君品玉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人群,那清澈的眸,一片茫然,竟有说不出的挣扎。

  弦月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不敌,所以担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帮你。”

  说完,拽着他的手挤进了人群。

  相比于外边,这里边要热闹上许多,那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险些将人的耳膜震破,擂台上是排列整齐的箭靶,旁边是弓还有箭,那滔天,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便是那身后那群人的欢呼。

  擂台的正中,站了六个男子,个个精壮,站在最左边的那个,一身黑色锦袍,腰上的玉带还有那用金线勾勒出的图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左手拉弓,正瞄准箭靶,其余的五个男子,上身打着赤膊,下边则是一条只及膝盖的裤子,十分的清爽,六个人站在一起,显的那黑衣男子越发的意气风发。

  其余的五个男子耷拉着脑袋,手上拿着没有箭的弓,盯着那黑衣男子,无精打采的模样。

  “过去看看。”

  弦月拉着君品玉的手,朝着黑衣男子的方向靠近,看着擂台上,被射成两半吊在箭靶上的箭,心里明白了大概,想来是这男子的技术太好,其余的人不敢攀比,方才那阵阵欢呼尖叫,应该也是为他喝彩。

  弦月站在他的身后,瞧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那面部的线条十分刚毅,像是刀削的一般,脊背挺直,身姿笔直到近乎僵硬,那拉着弓的手臂,十足的力感,仿佛只要他手轻轻一动,就能将那箭靶射穿了一般。

  弦月正这样想着,他手上拉着的箭破弦而出,像是八荒之地没有任何阻隔的疾风,携着纵然是箭神在世也难以抵挡的雷霆力量,快如闪电,划过夜空,人群,在刹那间,安静无声,耳畔,似乎只有那锋利的箭划破空气产生的摩擦声,撞击在心上,忍不住跟着那箭一起紧绷起来。

  “彭。”

  箭尾惊颤,方才停在靶心的另外一支箭掉在地上,而被赋予无穷力量的他穿过靶心,直接设在了擂台的挡板上。

  安静,比方才还要骇人的安静,透过那小小的孔,你甚至可以看到那锋利的箭头插在板上,半晌,尖叫声,欢呼声,掌声,一浪比一浪高,彻底将人淹没。

  弦月扯了扯君品玉,垫着脚尖,趴在他的耳畔,指着那个被射穿的靶心:“有点困难。”

  那力拔千斤的力量,很有自知之名的她知道自己不行。

  弦月的眼睛盯着那被射穿的箭靶,因此,她没有发现,君品玉在看向那个黑衣人时,眼底一刹那的一样,像是夜里的流行划过,虽然极快,可那却是真实的存在。

  “你等等。”

  弦月松开君品玉,朝着擂台的一角跑了过去,似乎是在和那个评判官商量些什么,那个人开始是一个劲的摇头,后来也不知弦月说了些什么,那人有了些许的动摇,然后指着场中的黑衣人,弦月笑了笑,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君品玉看着奔过来的弦月:“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弦月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会帮你的。”

  末了,她想了想,继续笑道:“其实福伯也不错,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然后,跳上了擂台,而在同一瞬,君品玉脸上的笑意彻底崩溃,眼底的挣扎,融为了深秋化不开的沉痛。

  弦月跳上擂台,直接朝着那黑衣人的方向跑了过去,君品玉的笑容一片苦涩,却还是跟了上去。

  “商量个事吧。”

  众目睽睽之下,弦月拉住了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转过身,那一刹,灯光琉璃,天上的圆月对着黑衣男子似乎十分眷恋,流光满身,那张脸,就像是这美丽的夜晚,俊美让人忍不住迷离。

  眼前的这个男子,年约二十四五岁,就像方才在台下看到的那般,身材笔直修长,却不会给人一种清瘦之感,一身的贵气,这种贵气,不同于兰裔轩的雍容高雅,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同样都是黑衣,同样的一身黑衣,刚硬的五官,可他和白战枫,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那属于夜的颜色,在他的身上,同样尊贵,那双臂弯,壮硕有力,仿佛能将整个乱世抬起来。

  弦月打量着黑衣男子,同样的,黑衣男子也在审视着弦月,雪白的肌肤,精致小巧的五官,那双眼睛,在专注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闪闪发光,比暗夜的星辰还有璀璨,窈窕的身段,一看就知道不是轩辕国的女子。

  浑身上下,没有丁点胭脂水粉的味道,从头到脚,更没有半点的装饰,长发披肩,只有一根水蓝色的发带,那双璀璨的眼眸,盯着自己,自信满满,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

  明明是找自己商量事情的,可是她的口吻却好像自己的应允才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但是私心里,你不会去责怪她的唐突,反倒会心生赞赏,她的眼底又赞赏,却没有痴迷,这是个极其冷静自持的女子。

  “什么事?”

  黑衣男子看着仰头只能看到自己下巴的弦月,笑着问道。

  弦月侧过身,手指被被他从正中射穿的箭靶,想了想,转而指向地上的箭靶:“如果我也能做到的话,你把魁主的位置让给我。”

  黑衣男子抿唇,盯着弦月,不知在在漫笑她的自大,还是在赞赏她的自信:“我将靶心射穿了,而你却只需要将箭射落在地上,这对我不公平。”

  弦月笑了笑,盯着黑衣男子,定定道:“如果我是男的,有女的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会答应。”

  等了半晌,见黑衣男子不说话,笑了笑,就要去取弓箭。

  默认就是承认了。

  “算了,我们回去吧。”

  君品玉突然冲了,拽着弦月的手,就要离开。

  黑衣男子看着突神情略带慌张的君品玉,褐色的瞳孔猛然张开,大喝了一声:“好。”

  君品玉看着神采飞扬的黑衣男子,猛然间松开了手。

  黑衣男子走到弦月跟前,近乎俯视:“轩辕昊,你叫什么?”

  弦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勾唇,原来是轩辕国的世子轩辕昊,难怪,难怪。

  “等我赢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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