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惊才绝艳
第40章 惊才绝艳
炙热的阳光暖烘烘的洒落看台,晒得地面发烫。
周围同学坚持不懈地催答案,许昭意被聒得不胜其烦,窝在看台上,撑了把伞奋笔疾书,刷了会儿物理卷子。
作业很快被分赃。
许昭意逡巡了一圈,放下发圈重新拢起,边扎高马尾边往外走。
从出口楼道下去,拐角有个自动贩卖机,这两日运动会,饮料供不应求,就掉下几瓶孤零零的矿泉水。
许昭意塞了几枚硬币,抱着矿泉水,边拧盖边朝避风口走过去。
“嗨!”
梁靖川顿了下,修长的手在身侧微微一拢,抬手遮挡的动作像是慢镜头,缓了半拍。
水汽淋了他一身。
梁靖川抬了抬视线,水珠浸润了他深邃的眉眼和清俊的轮廓,顺着流畅好看的下颌线条滴落,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怎么了?”
他淡然地笑笑,也没恼。
“你不还手?”
许昭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略微讶异。
“那能怎么办,”梁靖川借着挑眉的痕迹看她,“我又不舍得。”
他抬手擦了下水迹,嗓音低哑沉缓,笑意里勾着点似真似假的无奈。
“扯吧。”
许昭意不以为意地笑了声,将另一瓶递到他手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没事。”
梁靖川低了低眸,还是那副疏冷闲散的模样。
听不到风声,远处的葱葱茏茏的树影虚晃,影影绰绰。
午后的阳光发烫,被水汽一淋,浇熄了炙热的燥意。
周遭莫名其妙的沉默下来,有微妙的情绪在游走。
许昭意忽然偏头,唤了他一声,“梁靖川。”
她格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梁靖川微顿,似乎是安抚性的,勾了勾唇。
许昭意没说话,只是拉起他微拢成拳的左手,从他掌心拿走了一根折断的香烟。
她刚刚看到了。
他本来想点烟,在察觉到她时,不动声色地收起来了。
“许昭意。”
梁靖川心底微动,反手握住她。
他似乎想解释。
“别抽烟,”许昭意只是笑笑,将那根折断的香烟抛入垃圾桶,“好学生不抽烟。”
她记得在巷口,他身上那种微冷而沉郁的戾气,近乎尖锐的感觉;也记得姚磊那句被她强行中断的嘲讽,有多刺耳。
她很清楚,他不可能半分不在意,尽管他跟自己相处时掩饰的很好,淡然又平和。
也许她不该过问,毕竟没人能真正感同身受,情绪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分担。
但她忽略不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我可能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但是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我做什么的话,我肯定在。”
许昭意说着说着,总觉得不太自在,轻咳了声掩饰尴尬,“反正就是,你能听明白就行。”
“我知道。”
心底某处温柔塌陷,梁靖川无声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不是第一次。
她似乎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波动,明明在感情方面迟钝得可以。
这就是他的小朋友。
他有什么道理不心动。
——
回到看台,班里不少人扎堆玩游戏,正乱得一锅粥。
运动会难得放松,各班后排都很堕落,前排放哨防风纪,后排扑克王者吃鸡轮番上线,乱哄哄一片。
二十班同样放飞自我。
“操,一点都不给我留?
人都是我杀的,包都被你们舔了,要脸吗?”
“别比叨了,赶紧跑啊!毒来了,我可没药啊!”
“一群菜鸡,叫爸爸我都不想带你们,”赵观良打游戏打到暴躁,四下逡巡了圈,“梁哥,小仙女儿,玩游戏吗?”
“不玩。”
“不会。”
两人同样言简意赅。
“不会没关系啊,我带你,”赵观良纯粹闲着无聊,继续怂恿许昭意,“哥技术贼溜,一定带你体验虐菜的快感!”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疏冷的眸色里勾着点不豫。
许昭意也没搭腔,目光触及赵观良身后,轻咳了声,一言不发地低头看试卷。
“怎么了?”
赵观良正觉得莫名其妙,头顶传来一声断喝。
“我看你是想体验写检讨的快感!”
年级主任威严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你跟我出来!”
垂死病中惊坐起。
后排手机很快被收缴干净,几个人低声抱怨,“这么大的一个活人,放风的居然没看到?”
神出鬼没的年级主任,和晚自习贴在玻璃窗上的脸,绝对是学校怪谈之一。
“来,拿上爱的号码牌,”体委抓壮丁似的,登记扣分的同学,“在接下来的比赛里戴罪立功吧。”
“太缺德了,我水平不行啊,上去就是被虐菜的啊,”抽中障碍赛的何帆哀嚎了一嗓子,“我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儿孙成群,你怎么忍心啊?”
何帆是个小胖子,成绩优异,但实在不是运动场挥洒汗水的料,何况是障碍赛和终点射击。
“三局两胜,一人就一轮,还有我跟老赵两个王者,不要害怕。”
体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帆并不想场上丢人,此刻能屈能伸,扭头就抱梁靖川大腿,“爸爸救命,你看我这体型,我真的不是对手。”
“不是一人上一场吗?
你上去跟最厉害杠就能赢。”
梁靖川无动于衷地抬了抬眼。
“扛不住扛不住,我真扛不住。”
何帆没理解过来他的脑回路,摆了摆自己的小肉手。
“你是不是没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
许昭意忍不住轻笑。
“哈?”
他挠了挠后脑勺。
“他俩的意思是,让你以下克上,”刚从别班回来的宋野听了一耳朵,看热闹不嫌事大,“然后咱们班中怼下、上怼中,一负两胜也能赢。”
他拍下何帆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明白了吗,兄弟?”
“你就是那匹下等马。”
“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何帆捏了捏拳头,手上的肉颤动了下,“宋野你就是想找抽。”
“唉,注意点行为,”宋野侧身闪躲,胡扯道,“两方交战,不斩翻译。”
他正幸灾乐祸,左肩忽然一沉。
“这位兄台看着好生眼熟啊,你可让我好找啊。”
许昭意锁着宋野的肩膀,似笑非笑。
东窗事发。
宋野笑容凝固,“许妹你听我解释啊,其实加油稿——嗷!”
“殴打也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何帆落井下石,“活该!”
疼痛硬是让语调抬高了几个音,二十班区域瞬间鸡飞狗跳,不时传来凄惨的痛呼声。
等到钟婷过来串班的时候,宋野已经下场悲凉,正站在栏杆边写检讨。
她举了举单反,“姐,快看看我拍的照片。”
网宣部捕捉的运动会精彩瞬间,照片里最抓眼的无疑是梁靖川和颜宴。
侧脸轮廓分明,身形俊朗,勾着点少年感,不笑的疏冷,笑的邪气。
许昭意晃了眼,总觉得钟婷有贪图美色,以权谋私的嫌疑。
“有没有感觉怦然心动、心跳加快、或者小心脏骤停了一拍?”
钟婷翘了翘唇角,“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醒醒,如果真有以上反应,那叫心律不齐。”
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泼了盆冷水,“这不是爱情的力量,这是病情的症状。”
“……”钟婷听着想打人。
许昭意怕她缠着自己不放,随便划拉了张照片,象征性地夸奖了句,“不过我喜欢这张,角度抓得不错。”
“是吧,”钟婷满意地露出笑容,“我就说颜宴很帅吧,我那会儿还指给你看呢。”
说着她诧异抬眸,“不过你怎么不夸大佬啊?”
“许妹,你怎么能移情别恋呢?”
写检讨的宋野痛心疾首,“人生不值得。”
“……”
其实许昭意是闭着眼睛敷衍,但她随口一夸,所有人都没随便一听。
视线忽然而至,穿过重重人群和愉悦的交谈声,无声地落在她身上,疏冷又遥远。
他在看她。
许昭意似有所察。
只是她朝梁靖川的方向望过去时,他已经从看台起身,撂下个清俊挺拔的背影。
“靠,不用我上了?”
被抽走号牌的何帆跟突然中奖了似的,“爱您啊爸爸!”
运动会的障碍赛是前两年军训检验后留下的项目,难度较正规障碍赛相应降低。
100米跑后绕过标志旗,跨越三步桩,而后便是壕沟、矮墙和高板跳台,攀过云梯、越高墙,还有独木桥和低桩网,后续基本是原样返回。
终点处拆解组装枪械,瞄准射击。
专业的上场赏心悦目,业余的上场乌龟竞速。
今年的记录已经被颜宴压缩到了1分37秒,军训检验也很难达到的逆天成绩,场上场下都没再期待后续。
所以电子屏幕刷新1分30秒时,全场骇然。
“靠,刚刚谁在场上?”
“有录像吗?
我居然开黑错过了,蹲一个回放。”
绝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情况,比赛已经结束了,装逼的本事登峰造极。
“川哥!”
何帆捞起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吼了声,“川哥牛逼,川哥天下第一,川哥永远无敌!”
等许昭意后知后觉地抬眸,梁靖川已经在终点了。
他捞起枪支,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动几下,动作行云流水,拆解过程一气呵成。
单手拆解。
零件稀里哗啦散了一桌,只剩了个扳机在他手里。
而后开始飞快的组装,机匣、弹簧、弹夹,枪管扣入套筒,同样迅速且有条不紊的操作,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梁靖川端枪平举,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逆转了。
这是一种细微但足以颠覆全部的变化,轻漫和倦怠荡然无存,他专注冷漠的那股劲儿,似乎更能撩拨人心。
许昭意还坐在看台上,耳侧的喧嚣似乎在淡去。
砰——
场上是他清庾挺拔的侧影,在夏日光线下长身玉立,疏冷而淡然,一如二十世纪末和弦润色的蓝调。
“十环。”
终点处报靶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来。
许昭意无意识地捏了下笔,很快收回目光,视线朝别的方向挪去。
但在他瞄准开枪的一瞬,她心跳得飞快。
如果这不是心律不齐,那就是心动了。
看台上重新沸腾了。
今年运动会不知道第几次掀起尖叫和喝彩的浪潮,梁靖川似乎对这些不以为意,径直走向班级区域。
“每年运动会都会有几个畜牲,把集体快乐活动玩成个人装逼表演会。
只是没想到啊,今年风头不在艺体班。”
宋野趴在围栏上感慨,“艺体班怕是只能在铁人三项上找回面子了。”
“拉倒吧,你看看川哥许妹,再看看隔壁颜宴,玩什么他们都只有被虐菜的份儿。”
体委笑得异常得瑟,“铁狗三项还差不多。”
“啥?”
“甩毛,坐下,举前爪——铁狗三项,你值得拥有。”
许昭意恍神的时候,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炽热的阳光从他头顶劈落,映照他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紧抿成线的薄唇。
他的眸色疏冷,没多少情绪,但不痛快,像是沾染了点夏日的燥意。
“你不该说点什么吗?”
梁靖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嗯?”
许昭意其实没跟上他的思路,试探性地道贺,“啊……那我是应该恭喜你赢了。”
“我不想听这个。”
梁靖川微微蹙眉,截断了她的话。
他附身而下,朝她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攫住她,“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喜欢’?”
许昭意大脑轰的一下。
他参赛,居然只是为了她无心的一句话。
“你幼稚不幼稚?”
许昭意偏开了脸,只觉得脸颊很烫,一点点烧到心底,耳垂跟着可疑的泛红了。
梁靖川拨回她的脑袋,较真似的一字一顿,“你说你好喜欢。”
“我没说好喜欢好不好?”
许昭意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无聊。”
实在受不住此刻的氛围,她拍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拎起背包和折伞,只想躲得远远的。
落荒而逃。
回应她的,是身后他低沉的一声笑。
像危地马拉咖啡,朦胧悱恻的心绪酸涩却香醇,带着难以拒绝的野性和侵略味道,烧灼到心尖,沦陷得彻底。
夏天,大约真的到了。
——
闭幕式接近尾声,夕阳的余晖暖烘烘的落在身上。
许昭意领完奖后,靠着看台座椅假寐,她压了下帽檐,将光线隔绝在外,昏昏欲睡。
梁靖川从主席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黑色帽檐压得很低,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很素净漂亮的面容,下巴很尖,唇很红。
“怎么睡在这里?”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勾了下唇,“醒醒,马上散场了。”
半梦半醒之间,许昭意听到了他的声音。
只是她浑身像是脱力了一样,提不起劲儿,瓮声瓮气地“嗯”了声,实在没多少精神搭理他。
“不舒服吗?”
梁靖川察觉到不对劲,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微微蹙眉。
大约是先前淋雨的缘故,与预料的别无二致,她发烧了。
许昭意眼皮很沉,被他聒得有些心烦,拨开他的手搭在额头上,“你真的好吵啊。”
她整个人不安地挪动了下,背对着他,很抗拒。
梁靖川没有多言,握住她的手肘,将她从座椅上捞起来,“过会儿再睡。”
散场后的体育场熙熙攘攘,各班在清理区域卫生,周围吵得很,几个出口浩浩荡荡的都是人潮。
“没事,我自己能走。”
许昭意被折腾得清醒了点,怏怏地推开他,甩了甩脑袋。
梁靖川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倦乏地起身,脚下还有些发虚,眸色沉降下来。
在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踏前一步,锁住了她的腕骨。
许昭意抬眸。
梁靖川扶住她的后背,捞起她的腿弯,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我下来。”
许昭意微怔,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语调都有些变了,“这样不合适……”
任何字眼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复杂而猛烈的心情了。
“你再大点声,就真的人尽皆知了。”
梁靖川淡淡道。
许昭意噎了下,想推开他,也是真没什么力气挣扎。
“靠,我没看错吧?”
体委擦了把冷汗,“胆儿真的太肥了,幸亏现在所有老师都在主席台,不然这是送死行为。”
二十班地理位置优越,两人的位置离西侧出口只有几米,此刻又到处人头攒动,没引起太多的注意。
但下楼时还是引起一小片范围躁动,惊骇的、探究的、错愕的,各色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刚从楼梯口上来的徐洋无意间晃了眼,也被吓到了,“怎么回事?”
“发烧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梁靖川言简意赅。
他抱着许昭意,快步从徐洋身侧错身而过,顺着楼梯口下去。
许昭意的后背笔直地僵硬了,分不清是发烧作祟还是过于紧张,她的心脏不争气地活蹦乱跳。
她低了低头。
原本打算推开他的手,轻轻扯住他的衣服,一点点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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