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恶(10)
这一晚上,我们两个是真的看了一晚上的比赛,顺便给我换了药,因为陆桥出过车祸,家里的医药箱还算齐全,换药的时候他看着我的伤口说:“你这伤口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你其他的伤口……”
“打架。”他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回事。
“以前我听说左总脾气不好。”陆桥拐弯抹角地说话,他说:“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把房卖了,公司交给别人管理,我只管拿分红。”我闭着眼睛,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这么复杂的事情,以后怎么办,我还真不知道,甚至到底是留在这座城市,还是换个地方生活,我都还没想好。
“那卖给我吧,我给你管理,我的人品你信得过吧?”陆桥笑着问。
他这个问题可就是带点试探的意思了,我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他的行事作风,摇了摇头:“再说吧。”
这是个万能的解题公式,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一律这么回答。
这个方式还是我跟江一航学的。
“明天带你去医院,顺便看一下心理医生吧。”陆桥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过来人,他就这么看着头顶悬挂的吊灯,晃得人眼睛疼,他说:“听我一句劝,别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就过去,越是难过却感觉不到难过的时候,你就出大问题了。”
“嗯。”我应了他的话。
我原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还真盯着我去医院,不巧的是他熟悉的那个心理医生去进修了,其他的人……我也不想看。
我觉得我心理是没什么问题的,从小到大那么多事情都经历过来了,虽然江一航的事情的确对我打击很大,但是还没到让我要死要活的地步。
不过我承认,有那么一段时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而且我也没想到,我能在医院碰到江一航,他像是蹲点在这里似的,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什么话都没说。
陆桥去取药了,我就靠在墙边,旁边来回走动的医护人员都忍不住看了我们两个一眼,估计是怕我们搞事儿。
江一航还穿着昨天看到他时候的那件运动服,头顶的绷带已经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松松垮垮地顶在了头上。
“齐哥。”他嘴唇干裂,有些发白,眼眶通红地看着我:“你昨晚在哪?”
“关你什么事情?”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可笑了,但一想到我当初看到他和别人滚床单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表情,我就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我昨天在家等了你一晚上。”他的语气倒是委屈的不行,像是我做错事情在先,反正他总有这种本事,以前我一看他这副样子,就开始反省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过他这个神情很少出现,因为大部分时候他跟我都像是吃了枪药一样。
“嗯。”我应了一声,表示我听到他说的话了。
“你说你会回来的,但是你没回来。”他盯着我看,又说:“所以你昨晚在哪,我知道你不在办公室,你还拉黑了我,不接我电话,不接任何电话。”
“我不是不接电话。”我笑了一声,往他的伤口上戳:“主要是不想接你的,我们两个呢,两清了,也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要再来往,你努力学习,将来毕业,有个好工作,步步高升,和你喜欢的人白头偕老,我呢,我也找我喜欢的人,我……”
“放屁!”他打断了我的话,极其愤怒地看着我,活像我这句话不是在祝福他,而是在骂他的。
“行吧,你要是觉得这句话在放屁,那就当放屁。”我也不在乎他怎么说,只要这个人从我面前消失,最好永远别出现,我就很高兴了,我看到他就胃疼,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胃里开始翻涌绞疼。
“齐哥……左齐!”他猛地攥住了我的衣服,强迫我看着他:“你昨天才跟我说,只要我……”
“你昨天洗了吗?”我忽然问道。
“嗯……”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担心被别人听到,我看着这张让我几乎神魂颠倒的脸,让我曾经爱到无法自拔的脸,我告诉他;“所以啊,我不喜欢你了,你看,就算你洗干净在我面前,我他妈都嫌你脏,连想上你的意思都没有,明白了吗?”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愤怒里夹杂着一丝诧异,他大概想不到我会把这么恶心又难听的话放在他的身上,毕竟我之前那么喜欢他。
但是这件事情,不是他先做的恶心吗?
“你把刚刚的话,收回去。”他抓着我的衣襟又用力了几分,扯到了我的伤口,麻木的疼变成了抽疼,他跟我说:“左齐,把话收回去。”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让我把话收回去,还是一个来自高等院校的高材生,连我这样不入流的混混都知道什么叫做“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就像他干的那些事情,我能要求他时光倒流吗?
我不能,他也做不到,因为覆水难收。
本来心里就憋着火,伤口被扯疼之后,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断了,我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手肘重击在他的胸口,将他狠狠砸在了地上,膝盖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猝不及防被这一下摔懵了,后背砸的生疼,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过家家?”我告诉他:“你一句让我跟你走,我跟你来了这里,你不会以为这里遍地是金,有人能无缘无故给我钱吧?江一航,用你的脑袋想想,我左齐栽你手里,真的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屁都不算。”
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再纠缠着听不懂,我也不会对他客气了。
“哎!那边怎么回事!怎么动起手了!”护士是第一个看到了,连忙过来拉扯,保安也跟着过来,混乱里我松开了手,但不知道是谁的手推到了我的伤口,疼的我差点跪下了,最后陆桥举着药冲了过来,倒也没管他身上整洁的西装,大声吼道:“这是病人!他身上有伤,别扒拉他。”
我被他拽了出来,靠在墙边,忍不住笑了。
伤口倒是没有裂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他的药,不,是我的药被挤碎了,只能重新去开两瓶。
“齐哥!左齐!”被拉开后,江一航终于清醒了一旦,他从地上爬起来,像是个受害者一样盯着我:“你昨晚和他在一起的?”
陆桥不是第一次见到江一航,但是这么近距离接触是第一个,我听到他笑了一声:“对,玩了一晚上,很尽兴。”
江一航的脑子大概是炸了,一拳砸在了陆桥的脸上,把陆桥砸的差点倒地,他倒是不先还手,也不捂着自己的脸,反倒一把拽着我,然后大声喊保安:“打人了!报警!报警!”
我们三个离得近,我听到陆桥跟他说:“小子,你等着留档案吧。”
江一航才二十岁,陆桥几岁了,他怎么可能玩得过陆桥。
我看着陆桥青青紫紫还肿起来的脸,他现在说话都开始口齿不清,跟我说:“我去做个伤情鉴定,你别动,也别跟他动手,真想动手等我回来,我帮你。”
“去吧。”我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一下都不想动,腹部的伤口感觉有点湿润,但应该只是轻轻扯到了,主要问题倒不是这个,而是一股熟悉的血气顺着我的胃里往上涌,我不敢多说话,只能靠在这里,安安心心当个病人。
“先生,您还好吗?您有没有伤到哪里,或者哪里不舒服,需要去检查一下吗?”护士见我一直没动静,不放心地过来询问,我告诉她我没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最后警察来了,因为江一航的确是打人了,需要把他先带走,有人说“那个人也打人了”,我看了眼,发现指的是我。
对,我打人了,我打得江一航,这人估计现在后背还闷疼着。
“他打人了吗?打谁了?”警察问道。
江一航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没有,我摔倒了,他扶我呢。”
这件事情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来我就顺便再去看了一下医生,伤口重新上药,轻微撕裂,纱布在我的肚子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许医生一边上药,一边摇头:“你这还没完没了了,你们两个是真的想要给医院冲业绩吗?还有你,你,对,你是不是想做vip客户了?”
我诧异地看着许医生,指了指自己:“我……我没有……”
这个否认在我的伤口面前显得有气无力,许医生大概是懒得理会我了。
“左总,你这小男友下手可真重,你瞅瞅,你说这笔账怎么算呢?”陆桥送我回去的时候,他看了眼我被衣服盖住的腹部,啧啧两声:“算了,也不跟你讨要这个人情了,我就图你什么时候真想再找一个的时候,第一个考虑考虑我吧。”
“说真的。”前面是红绿灯,他踩着刹车,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真的需要心理医生,你这个状态我了解……有些痛啊,你以为自己不痛了,其实是因为太痛而麻木了,就像是失血过多的人其实是感觉不到痛的,只会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一点痛感都没有,但是离死不远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过段时间,我会找个心理医生看看的。”
“你老家哪儿的,要不回去修养一下?”他问道。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关于我家里的事情,这些事情,除了江一航,没有人知道了,我告诉他:“我是奶奶带大的,但是我奶奶去世了。”
“那你爸妈呢?”陆桥问我。
“他们在一起,没空管我。”我说:“也不会管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这本经,是石头做的,砸不开,更别提念了。
“这次江一航应该吃不了兜着走了。”绿灯亮了,陆桥反应慢了半拍,后面的车按了喇叭他才反应过来,一脚踩在了油门上,他说:“我听说你让你那个秘书把车和房都找卖家准备卖了,卖给我吧,真的,市面价。”
“行。”卖给谁我都无所谓:“八折吧。”
陆桥笑了一声,他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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