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殷媛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薛昭的场景。
很朦胧,已经忘了具体地点,小小的她被妈妈拉着手,妈妈指着对面的小男孩说,他叫薛昭,是你薛阿姨的儿子,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儿,媛媛,你要叫哥哥。
薛昭性格很皮,但外表看起来一直是清秀可爱的。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后来,这点一直都没变。
薛昭的这个“昭”字让殷媛误会了很久。
小时候看的古装爱情剧里,男主拉着女主的手,深情地说,两情若是……又岂在朝朝暮暮。她看得非常羞涩,也因为这个朝朝暮暮,一直觉得薛昭这个“昭”有种莫名其妙的羞感。
小学初中,他们一直都是同桌。
殷媛一直以为那个朝朝暮暮就是薛昭的昭,直到某次的语文课,最后的生字终于出现了“昭”字,坐她同桌的薛昭笑嘻嘻地拿笔给她指了指,“诶,小媛媛,这个是哥哥的名字,好听吧?看这寓意,是不是特别牛?”
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个人叫她……小媛媛。
真是难听死了的称呼。
殷媛小时候对这些还不太敏感,等对名字的好听赖听有了观念以后,立刻就让家人喊她大名,也勒令薛昭改了称呼。
他一脸无辜:“那我该叫什么啊?”
殷媛板着脸:“殷媛,就好了。”
“殷媛?”薛昭笑嘻嘻,像个无赖,“那怎么行啊……不是,那我跟别人还有什么区别啊?所有同学都叫你殷媛,我也叫殷媛,怎么能显出来咱们和别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殷媛也记得这个时候,这个场景。
记得少年身上不规矩拉好的校服,记得少年吊儿郎当的笑,记得他说的这些话,那句“我和别人还有什么区别”,记了很久很久。
想想真的真的很幼稚……但少女时期,她听到这话,心里悸动多久,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她喜欢他的时候,竟然会觉得这人很撩。
而且是撩人不自知的那种。
……简直可笑。
殷媛摘下眼罩,揉揉头坐起来。
妈的。
怎么又做关于那个人的梦。
一个败坏性质的梦,能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心里咒骂着,殷媛起身去洗漱,换了衣服,看了眼课程安排,径直去到电脑室。
“早啊学妹。”
殷媛推开门的时候,比她高一届的研二学长许知已经坐在电脑前了。
许知常年戴金边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文质彬彬。他专业课非常牛,人很有耐心,成绩特别好。据说在许知本科期间,就在学校里有着“理工科最不理工的男神”称号。
“学长早。”殷媛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的机位坐下,两人开始自然交谈今天即将展开的课题。
现在两人是普通朋友,但说来也是巧——殷媛当时是直接保研的,选好导师的时候,才注意到许知也在里面……导致她当时甚至一度想要换导师。
因为许知在他大四,她大三的时候,追过她,追到人尽皆知的那种。
姜怡和阮安安两人当时稍微在论坛上搜了一下许知这个人,干干净净没有乱撩乱勾搭的黑历史,迷妹不少,名誉奖项也有,拼命劝她“你有感觉就试试”“我闻到了绝美爱情的味道”“姐妹这已经是学校里的极品了啊啊啊”等等。
两人当时都是这位学长的小粉丝,天天在群里给许知说好话。
殷媛都知道。
她们为什么这么夸张,她都知道。
无非是看她身边优秀的追求者不断,却一直单身,替她着急。
但是殷媛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
失败过一次的不会再喜欢,同理,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太小的时候喜欢上了薛昭,影响了之后她的择偶标准……曾经喜欢的人是一个赖皮,对着一个知识分子,她真的做不到自由切换。
殷媛骨子里不是循规蹈矩的那种姑娘,但她在学校的时候也不会故意另类,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阮安安不在,她和姜怡去bar喝酒的时候会穿得随性,平时就是很朴素规矩的衬衣或短袖,为了方便,素面朝天,裙子都少穿。
殷媛长相适合化浓妆,穿红裙,但不化妆的样子是另外一个风格,可能也是学校里打扮的原因吧……再加上她奖也得过几次,招来的追求者一个比一个斯文,一个比一个学霸。
一天的课上完,累是累,但一想到晚上能和那俩死丫头出去玩儿,还是觉得精力满满。
下午五点。
殷媛先取车,开去了东门等阮安安。
——鬼知道为什么阮安安要在东门鬼鬼祟祟地跟她碰头。
——就像鬼知道为什么一个硕士毕业的要回来c大,殷媛甚至怀疑过自己姐妹是不是故意回来羞辱她这个读研的尼姑。
她是换好了衣服的,接上阮安安之后,看不过去她一身的高中生打扮,带着她先去做了个简单造型,而后才去vaa和姜怡会和。
这一晚喝得很爽。
殷媛对于计算机真是又爱又恨,恨它秃头,爱每次成功后的那种成就感。研一的压力不小,她早就想出来放松一下了。
讨论完阮安安想钓的翘屁股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阮安安已经烂醉如泥开始满口胡话了,三人准备离开前,殷媛去了趟洗手间。
殷媛知道自己喝醉了,但她比阮安安强得多,每次喝醉了,至少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不仅能走路,还能踩高跟。
就是有点儿晃。
殷媛晃到了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洗了手,出了女厕,外面还有一个短短的过道走廊。
没多长,倒是很宽阔。装潢华丽,但华而不实,都是摆设。
殷媛稍微扫了一眼,见有道人影靠在墙上,手边一个棍子状的东西。
棍子就棍子吧,总不至于在这儿打人,更何况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所以她也没在意,直到路过那人身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殷媛?”
“……”
殷媛的第一反应是……艹,这么多年了,这人的声音也没有点儿变化,竟然还和年少时差不多清亮、有辨识度。
这声极为熟悉的嗓音入耳,殷媛仿佛一下子酒醒了。
但也只有一瞬间。
下一秒,她转过头,看着靠在墙上的老熟人。
“哟,”殷媛感觉到自己笑了笑,“这不是薛公子么?”
原来是他。
怪不得啊……那手里的不是棍子,而是拐杖吧。
至于为什么拄拐?
殷媛眼前有些重影,也没看清薛昭看到她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什么表情都不重要。
如果是殷媛清醒的时候,大概是目不斜视地走过,把这个男人当空气。
但此时此刻她醉了,颇有些口嫌体正直的倾向——理智告诉自己该走,嘴上还是控制不住地要嘲讽。
“您的痴情名声已经驰名中外了啊。”
薛昭一愣。
“听说新交了个小女朋友……圈外人,不图你钱,把你甩了,薛公子受不了这打击,为爱出去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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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他看着殷媛眼神有些迷离,眼睛眯着,红唇翘着,抬手,动作极缓地“啪啪”拍了两下,非常没有诚意的样子:“牛逼牛逼,不得不说一声牛逼。”
“……”
牛逼个屁,都是他妈的——
薛昭想了想,传闻倒也不都是误会。
他的确谈了恋爱,的确确立了关系,但出车祸……是因为没遵守交通规则,而喝酒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愤怒。
就因为他断了腿,知情的人就给传成了他有多爱多爱那个圈外的大学生……
他哪儿爱了?只带着人去吃饭逛街花钱,连手都没拉过那叫爱?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薛昭就和那姑娘说过,他喜欢她的长相,那姑娘说喜欢他的钱,两人也算是算得很清。后来绿了他,那姑娘明晃晃发了条短信过来说,对不起薛公子,结束吧,我现在不缺钱了,缺爱。
意思就是——你丫给不了我。
对此,薛昭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时候,分析过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不仅生气。
还觉得挫败。
因为除了殷媛,他好像,真的,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可是。
她也再也不可能喜欢他了。
……
“我好奇问一句……”
薛昭被殷媛有些飘忽的声音拉回思绪。
殷媛的表情变得认真:“薛公子,你这回的女朋友,是当年那个么?”
薛昭沉默半晌。
“不是。”
“呵呵,”殷媛又笑了,这次不鼓掌,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薛昭的性格外向,花钱从不吝啬,一直都是狐朋狗友一群群的那号人。
初中的时候,殷媛和薛昭同桌,仗着好外貌,两人都是能收不少情书的人。
他招女孩喜欢,少年时候更是什么话都敢说。
拒绝了隔壁班花,狐朋狗友围在他桌子边上问他,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诶,没办法,从小一块长大,审美都被我妹妹养刁了,”薛昭说,“至少得比我妹妹好看啊。”
狐朋狗友又问,你妹妹谁啊。
“我妹妹——”他声音顿时高亢起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殷媛,附中校花,听过没?没听过也没事儿,今天给我记住了就行。”
这样的话从来都不背着人的。
自然流言四起。
但薛昭这样粗线条的人,怎么会管那些女孩儿间的粉色传闻,每天还是该和她怎样就怎样。
殷媛有一次忍不住试探:“你知不知道最近同学都在传……你喜欢我?”
薛昭听到这话之后,那反应她至今都记得。
他先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别开视线摸了把后脑勺,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而后不过三秒,又立刻变回了平常的笑嘻嘻:“传就传嘛,还能给你挡挡烂桃花,多好。”
他又说:“你得这么想啊——”薛昭拍拍她的肩膀,“至少这个传闻放出去,以后比哥丑的人,不就再也不敢追你了?”
下午的阳光照在少年身上,每一根发丝都带着张扬。
他笑:“但比哥帅的人,还没出生呢吧。”
——
青城有两所高中,一中七中面对面,校风截然不同,殷媛当初喜欢薛昭,当然想跟着他一起上一所高中。
两人初三毕业的时候说好了是一中,结果快开学的时候她去和他最后确认班级,薛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哦,我之前有天出去喝酒,被他们一忽悠给改了学校——”而后十分懊恼,“我一喝酒就断片……忘跟你说了。”
殷媛当然生气。
薛昭改过一次的不能再改,但是她又没有理由转去七中,殷父殷母也觉得七中自由校风不如一中严谨点儿好。
薛昭和她赔罪赔了好久,礼物变着花样地送,最后和好的时候,他又是用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你放心,咱们学校就面对面,有人敢欺负你,老子立刻到你们学校把人揍扁。”
殷媛“哼”了声,面上不屑,小女孩儿心里还是特别甜的。
后来殷媛觉得时候差不多,十六岁,似乎也可以早恋了。
不想被动,不想等,于是她跑到七中,和他告白。
那是十几年来,薛昭,薛泼皮,第一次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他结结巴巴地说,媛媛,我、我就是,一直把你当妹妹。
甚至慌张之下叫了许多年没有叫过的她的小名。
全程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老大,手放在后脑勺就没拿下来过。
神情似乎比她这个告白的还要紧张。
大概是拒绝她这么熟悉的人,心里过意不去吧。
殷媛想。
从小骄傲着长大,少女时期一直有薛昭保驾护航,她理所当然以为自己的感情路也会是一帆风顺。
殷媛整个高中一共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被薛昭拒绝。
第二次是有人说……隔壁学校的那个帅哥薛昭,恋爱了-
回了宿舍的时候好像是□□点,吃了解酒药倒头就睡。
但殷媛一直在做梦。
梦的还都是以前那些破事,翻来覆去都睡不好,空调温度高了低低了高都不舒服。
最后她干脆开灯起床,穿上外套想着去宿舍楼外面透透气。
其实才眯了几小时,但酒意似乎已经散了,乘电梯到了一楼,殷媛一下子就听到了宿管阿姨熟悉的声音。
“小殷小殷……快过来!”宿管阿姨拼命朝她招手。
“刚才呀,有个挺俊的小伙子,长得好穿得也好,高高瘦瘦的,就是腿瘸了拄着根拐,好像还喝醉了……他问了你在不在这儿,说是要找你,我也没让他进,我说这点儿研究生宿舍晚上十点后不能打扰学生的,他也没说什么,就往那边儿去了。”
宿管阿姨手指了指门外的古树,“我这也没想到啊,他就靠在树那边不走了!”
“一动不动的,你快去看看吧……阿姨有点儿害怕,这、这别是没气儿了吧?”
“…………”
殷媛大概猜得到是谁。
她看了眼随身带的手机,没有消息。
大树下的椅子上,的确是歪歪斜斜靠着一个人,人高腿长,拐杖倒在地上。
殷媛穿得平底鞋,走近了他也没有察觉。
薛昭靠在椅背上,歪着头,闭着眼,这么看眼睫毛还挺长,两小片阴影覆盖在眼睑下,鼻梁笔直,脖颈修长。
似乎……像是睡着了。
睡相倒还挺好。
殷媛抱着胳膊,看了他一会儿,这张脸,慢慢和梦里那个少年重合在一起。
她轻轻笑了声。
宿管阿姨真是想多了。
这人怎么会没气儿呢。
祸害……遗千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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