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登上旺杜峰
旺杜峰位于普罗旺斯,是一座高耸的秃峰。它是法国境内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峰。常年屹立于云端,在很远处就能看到它。因为它的周围没有其他山峰,或者说没有能与它比肩的山峰。多少年来,它就那样静静地、孤独地矗立在法国南部。
旺杜峰是研究不同气候带植物分布的天然实验室,随时准备供科学家、植物学家和对此感兴趣的爱好者前来观察研究。
由于海拔太高,旺杜峰的山脚和山顶差异特别大。山脚下生长着一些半木本植物,例如惧寒橄榄树、百里香;与山脚下茂盛的植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顶上的荒芜,那里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被白雪覆盖,只生长着一些极地区系植物,这些植物的老家都是在北极。如果你想了解同一经线上由南到北的植物分布和特征,并不需要进行一次长途旅行,只需要拿出半天时间去攀登一次旺杜峰。你从山脚下出发,成片的百里香散发出芬芳的气味,这些气味让你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和旅行的快乐。百里香的叶子又小又圆,层层堆叠在一起,像是铺了一层地毯。在向上攀登几小时之后,你就会见到对生叶虎耳草,它们非常繁茂,远远看上去就像厚厚的垫子。这种植物还分布在北冰洋中的岛屿上,每年七月都会有植物学家登上北冰洋中的斯匹次卑尔根群岛上考察,它们在这些岛屿上见到的第一种植物便是对生叶虎耳草。在旺杜峰的山脚下你会感觉到像是在晴空万里的非洲,树篱笆中的石榴树上铺满了鲜红的石榴花,这种小花最喜欢的便是非洲的晴空;等到了山顶,你就仿佛到了格陵兰和北角的冰地。那里的碎石块中,生长着罂粟,它的茎杆被碎石块埋着,只留一朵艳丽的黄色花冠露在地表。这里的环境是如此荒凉,然而这朵花却是如此惊艳,攀登过旺杜峰的人一定不会忘记它迷人的身影。
我已经二十五次登上旺杜峰了,从来没有厌倦过,每一次都会有新鲜感。这种新鲜感正是来自那些反差鲜明的景象,那些本应该生长在不同气候环境中的植物聚集到这一座山峰上,这些景象令人迷恋。我还记得在1865年8月第二十三次攀登旺杜峰时的情景。当时我们一行八人,有三个人的目地是考察沿途植物,其余的人不过是想锻炼身体及好奇上面的风光而已。攀登旺杜峰非常艰辛,以至于这次之后,它们之中再没有人愿意跟我再去攀登一次。在他们眼中,仅仅是为了玩一下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甚至是要躺在床上好几天爬不起来的话,太不合算了。
如果你没去过旺杜峰,难以想象它的样子,那么我来给你打个比方。你试想一下,你用铺公路用的碎石堆起一个石堆,只不过这个石堆有点大,足足有两千米高。然后,你再把一些墨水洒到石堆的表面,用来象征森林,这样你就可以把这个石堆想象成是旺杜峰了。在旺杜峰的山体上,你会发现一些砾石,还会发现一些其他大块的岩石。继续攀登的话,你还会碰上一些小平原。这些平原大都是突然出现的,没有缓冲坡,也没有过渡地段。你可以在这些小平原上休息一下,为接下来的攀登补充一些能量。接下来的路非常难走,脚下全是石头,而且非常窄。这种糟糕的路况一直持续到顶峰,那里的高度是海拔1912米。旺杜峰上没有绿绿的草坪,没有欢快流淌的溪水,更没有百年大树。这里只有石头,数不清的石头。你走在上面的时候,脚下被踩碎的石灰层岩发出金属般的声响,就像踩到了一串风铃。滑落的岩石像是山上泄下的水一般,形成了旺杜峰特色的碎石瀑布。
我们登山的出发地点是旺杜峰山脚下一个叫贝杜安的地方。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包括与导游商量登山路线,检查登山装备,查看随身携带的食品。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大家便睡了。明晚就要在山上过夜了,所以,今天晚上必须要睡个好觉。尽管我知道登山前一晚好好休息的重要性,可是我从来没有睡安稳过。这也是我每次登山都特别疲劳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我奉劝我的读者:如果你们想去登旺杜峰,千万别在贝杜安夜宿。否则的话,你面对的将是一些嘈杂的场面。包括有人无休止地扯着嗓子交谈,弹子球的撞击声彻夜不停,醉鬼把手中的杯子和酒瓶弄得当当响,酒后还要高歌一曲,一些铜管乐器“呜呜哇哇”的声音从隔壁的舞厅里传来,人们在这里尽情狂欢,想尽一切办法使自己不休息。试想一下,你在这种环境中住过一个星期之后,你能指望休息好吗?更可恶的是,我住的房间底下便是烤肉叉。那是为我们准备食物用的,它整整转了一夜,“吱吱嘎嘎”的声音让我一夜没有合眼。
我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天色逐渐发白。一头驴想尝试一下公鸡的工作,在窗前大声地嚎叫。大家都起床了,我也跟着起来,我觉得这一觉跟没睡一个样。向导牵来了牲口,我们把食品袋和行囊都放到牲口背上,让它驮着。此刻的时间是四点。伴随着向导吆喝驴的声音,我们出发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骡子和驴子,特利布莱在一边牵着它们。特利布莱是这一带向导中最年长的,专门负责带人爬旺杜峰,我都亲切地喊他老兄。此时的天色还有些微暗,有的队员在借着微弱的光观察路边的植物,它们是我的同事,都是植物学家。队员们大多是在三三两两的交谈。我肩上挂着气压计,手中拿着铅笔和笔记本,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我肩上的那个气压计原本是用来测量植物海拔的,最后竟变成了大家喝朗姆酒的借口。只要发现一种独特的植物,便有人喊我去测海拔,趁着这个空隙,大家都去喝一口朗姆酒。当时正是黎明前夕,山上很冷,所以大家便频繁地喊我测海拔,他们便趁机喝点朗姆酒。我知道后面的路还有很长,便不得不减少了测海拔的次数,催促大家快点赶路。
随着海拔的不断上升,气温越来越低,我们也感到越来越冷。开始时见到的一些植物种类也逐渐消失了。首先是橄榄树和绿圣栎;等到了一定高度,葡萄树和扁桃树也不见了;再往上走,桑树、核桃树和白橡树也消失了踪影,黄杨树变得多了起来。之后,我们进入到了一个植被很单调的区域。这是一个中间过渡区域,这里的海拔位于种植植物生长区的上线,但是还没有到山毛榉生长区的下线。在这里,你只能看到一种植物,那就是山地风轮菜。因为这种植物的小枝叶浸上香精油后,会产生一种辛辣气味。所以被当地人称为“培布雷达泽”,意思是“驴胡椒”。它还是一种佐料,可以撒到小奶酪上面。驴子身上的食品袋中就有小奶酪,队员们的眼睛不住地往那些食品袋上面瞅。我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大早上就出来爬山,到现在肯定饿了。我仿佛听到了大家的肚子在叫唤。
只有等到休息的时候才能吃东西。为了帮助大家暂时哄骗一下自己的肠胃,我传授给它们一个方法。路边的碎石上有一种植物,它在植物学上的名字叫“盾牌酸模”。这种植物非常矮小,叶子呈箭头形。我教大家用这种植物暂时充饥。看着我塞了满满一嘴的盾牌酸模,队员们都感到很好笑。可是,等他们尝试了一下之后,便争先恐后地去路边采这种植物。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它的味道确实不错。
没过多久,我们便穿越了中间过度地段,来到了山毛榉生长区。最开始看到的山毛榉都是相互间离得很远,单独生长的。广阔的空间让它们的肢体得到了充分的舒展,下端的枝条都拖到了地面上。再往上爬一段就会发现一种小矮树,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之后,就会看到大片的山毛榉。此时的它们已经不再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了,而是结成一片广袤的森林。对于任何植物来说,这里的生长环境实在是够残酷。脚下的土地是贫瘠的石灰岩,冬季里还要忍受狂风暴雪的摧残。即使是山毛榉,也有很多受不了这种环境。你会发现一些山毛榉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根树干,树枝不是被风吹断了,就是被雪压断了,有的甚至连根拔起,躺在地上。这片茂密的山毛榉树林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旺杜峰的一条腰带。穿越这片树林大约需要一小时左右,之后又会看到间隔很远的一棵棵山毛榉,跟走进树林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走进树林之前看到的是山毛榉生长区的下线,而现在看到的则是它的上线。此时嘴里嚼的那些路边植物已经哄不住肠胃了,我们得找地方准备午餐了。
我们选在了一个名叫格拉夫泉的地方歇脚。这里有一个浅浅的水潭,水是从远处用水槽引来的,这些水都是地下泉水,非常清凉。平时除了牧羊人以外,没人到这里来。山脚下此时还是酷暑,而这里的泉水却是如此清凉,水温只有7度,让人难以想象。我们将大桌布铺在地上,这块大地本身就像是一块色彩鲜艳的地毯,上面绣满了美丽的植物。我们的午餐非常丰盛:有加了蒜的一整只羊腿,味道清淡的一整只鸡,加了山地风轮菜佐料的当地乳酪,掺杂着肥肉丁和胡椒的阿尔灌肠,汤水晶莹的咸腌绿橄榄和油浸黑橄榄,白瓤和黄瓤的两种不同口味的卡瓦庸甜瓜,正在泉水中冰镇的饮料,最后是有助于餐后消化的洋葱蘸酱。怎么样?够丰盛吧!我那两位植物学家同行是第一次跟我攀登旺杜峰,他们被这些丰盛的午餐惊得目瞪口呆。随后午餐开始,大家纷纷加入到了这场食物消灭战中。
这场进餐如史诗般壮丽。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可能是因为太饥饿了,无论是羊肉还是面包,都是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彼此之间顾不上说话,噎住了就大口地喝饮料。照这个吃法,真不知道剩下的够不够明天吃。我嘀咕着:管他呢,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饭后大家都躺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惬意地打着饱嗝。在交谈中大家赞赏着准备午餐的人,认为他很有预见性,知道大家爬了一上午山之后肯定会非常饿,需要大量进食,而这顿午餐正是如此丰盛。之后,大家又开始对中午的美食品头论足起来,说着各自最喜欢的食物。有人说喜欢橄榄,有人说喜欢瓶装的鲜鱼,还有人说喜欢灌肠,最后他们评选出了最受大家欢迎的食物,那就是培布雷达泽乳酪。说完之后,大家躺在草地上晒起了太阳。一股股轻烟从人群中升起,那是他们在抽烟斗和吸雪茄。
一个小时之后,休息该结束了。导游喊大家起来,抓紧赶路。我们原定的方案是这样的:导游和我们在此地分两路走,他带着行囊和牲口走一条小路,到达一个叫“羊圈”的地方,那里有一座用石块垒成的大房子,他就在那里等我们。我们走另一条路线,继续攀登,直达顶峰。然后在天黑之前下到海拔1150米的“羊圈”,与导游会合,并在那里过夜。这个方案是大家事先定好的。
我们顺利地登上了峰顶。大家都好奇地朝四处观望,南边的山坡略显舒缓,我们刚才便是从那里爬上来的;北面的情况则不同,是一处陡峭的悬崖。这个悬崖深不见底,从上面往下看,胆战心惊。我估计这个悬崖有1500米那么深,扔下一块石头去,很久才会落入谷底,并且中途不会被任何东西阻挡。谷底是一处河床,从上面看就像是一条白色的布带,非常醒目。队员们像顽皮的孩子一样,他们掀起一块大岩石,把它推下了悬崖。如此重的石头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去非常壮观,队员们都在为自己的恶作剧而欢呼。我也有自己的乐趣,那就是在岩石底下发现了一种蜂。这种蜂叫做立翅泥蜂,我之前在平原上的路边见过一次。之前见它们的时候,它们还是一个个地独居。而在这里,它们却变成了群居,几百只挤在一起。
我刚要准备着手研究的时候,起了南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刮过一阵南风,现在则没有那么简单,伴随着这阵南风一起来的还有一团团乌云,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场大雨。此时的山顶上起了大雾,到处飘浮着水汽,能见度只有几米。此时我们队伍中少了一个人,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德拉古尔,就在变天之前他离开我们独自去寻找一种植物,那是一种只有在高海拔处才生长的植物。我们将双手围成喇叭状,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但是,这里实在是太辽阔了,我们的喊声全部消失在迷茫的大雾中。眼看着翻腾的大雾,我们十分焦急,最后决定亲自去寻找德拉古尔。为了不走散,我们剩下的七个人手牵着手。我走在队伍最前面,因为这些人当中我最熟悉这里的地形。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时间,简直就跟在夜晚捉迷藏一样。最后还是没有寻到德拉古尔的身影。我怀疑他看到天上的乌云之后,自己跑回“羊圈”了。因为他经常光顾旺杜峰,对这里的地形和天气都比较熟悉。于是,我们也决定回“羊圈”。此时大家身上都已经湿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难题摆在我们眼前:寻找德拉古尔的时候东转西转,再加上这样的鬼天气,我们迷路了。我已经搞不清哪边是南,自然也不知道南坡在哪儿。我问问这一位,再问问那一位,得到的答案也完全不同,并且他们自己也不肯定。我们全部都迷失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能辨别东南西北是如此的重要。虽然都是下坡,但是我分辨不出脚下的路是通往哪个方向的下坡。要是走错了,不但回不了“羊圈”,还有可能一头栽进陡峭的悬崖,摔个半死。想到后果的严重性,我停下了脚步,犹豫不决。
多数人觉得应该停止前进,原地不动,等雨停了再作打算。还有一部分不赞同,他们觉得应该尽快寻找下山的路,免得雨越下越大。我也认为应该尽快下山,雨下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再说天一黑气温就会下降,到时候冻不死也会冻僵。有一个队员没有发表意见,一直默默不语。他叫贝尔纳?维尔洛,是我的好朋友,这次是专门从巴黎植物园赶过来陪我攀登旺杜峰的。尽管一言不发,但是看得出他并没有慌张。我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了他我的顾虑。理智战胜了恐慌,我们开始推断方向,找出哪边是南边。他问:“你确定乌云是从南边过来的吗?”我说:“确定,这个绝对错不了。”“当时吹的是南风,乌云从南边过来,下雨的时候雨滴也应该是由南往北倾斜落下的。”“这样一来,只要分辨雨从哪个方向吹过来,那个方向就应该是南。”“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这个方法不太可靠。因为现在风比较小,雨滴太乱,根本看不出是从哪个方向落下来的。再说,谁也不能保证风向没有变过,当乌云在山顶上聚集的时候,风一般都是打转的。”“你说的有道理,那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呢?”“我想到了一点,如果风向一直没有变,那么雨会从南边吹过来,我们身上的左边首当其冲,肯定比右边要湿。即使是后来风向变了,变成了旋转风,那么我们身上的各处被淋湿的程度应该是差不多的。总的说起来,左边还是会比右边湿。对不对?”“我同意你的说法。”
就这样,经过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断之后,队员们便明白了。纷纷往自己身上摸,看一下哪边更湿。当然,他们摸的不是自己外面的衣服,那些衣服早就湿透了,而是最贴身的衣服。结果让大家很兴奋,左边果然要比右边湿。这下子好了,我们手挽着手朝左边走去,我还是在队伍的最前面。我边走边对队员们说:“这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就让我们冒一回险吧。”队员们纷纷回应着我:“我们跟你走。”就这样,队伍坚定地行走在陌生的山路上。
山坡非常陡峭、湿滑,在上面感觉收不住脚。就这样互相搀扶着走出二十多步以后,队员们心里便踏实了。哪里有什么悬崖,脚下分明是坚实的土地。山坡上到处都是碎石,脚踩过之后,这些碎石便向坡下滚去,路上又碰落了别的碎石,就这样,汇成了一小股碎石流。发出咔咔啦啦的声响,像是美妙的音乐一般动听。我们下山走的非常快,没几分钟便来到了山毛榉区的上线位置。这里树多,再加上天马上要黑了,脚下的路变得非常模糊,需要弯下腰去才能看清楚。“羊圈”坐落在茂密的树林里,怎样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它又成了一个新问题。这个时候我又有了线索,是两种罕见的植物,一种是善昂利藜,另一种是荨麻。它们平时都生存在无人出没的恶劣环境中。我一只手挽着别人,另一只手不断地在草丛中挥舞。若是感到被扎了一下,就能确定那个方向有一棵荨麻。此时的荨麻便是我们的路标。在队伍尾端的是维尔洛,这位植物学家也在一丝不苟地用手探寻荨麻。别人对这种探路方式表示怀疑,它们的想法是一口气冲下山去,最好是能冲到山脚下贝杜安的旅馆床上去。维尔洛安慰着中间几位队员,用自己植物学家的身份告诉他们,这样的探路方式是最科学的,也是最合理的。你用手去摸索野草,就能感觉出哪里是路,哪里不是。晚上我们看不到东西,但是还可以用手去感觉东西。没多久,我们便找到了羊圈。
和我们想的一样,德拉古尔果真在羊圈中,导游也在。我们换上干净衣服,点起了一堆篝火,气氛又活跃起来。没有水怎么办?我们用一个布口袋从外面盛了一袋雪,然后将其挂起来,底下放上一个瓶子,将融化的水收集起来。这些水后来被我们做晚饭用了。睡觉也不用发愁,前人已经用身体将地上的一层山毛榉叶碾得非常碎了,躺在上面非常舒服。无论是谁来登山,只要过夜,都会来这里睡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张铺垫上睡过。有的人睡不着,便整夜地守在火堆旁,不停地拨弄着柴火。
这个石棚非常封闭,只有一处可以往外走烟,若是没人翻弄火堆的话,烟肯定会灌满整个屋子。尽管如此,屋子里的空气中还是充满了大量的烟。只有将嘴巴、鼻子贴着地面,才能呼吸到几口新鲜空气。人们纷纷睡不着了,有的被烟熏得咳嗽,有的低声嘟囔着抱怨,还有的干脆坐在火堆旁拨火。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大家实在是忍不住了,最后决定一起去看日出。屋外的雨早就停了,万里晴空,繁星点点,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这个时间爬山让大家都感到吃不消。原因是没有休息好,非常疲倦,再加上这个海拔高度空气稀薄。我身上的气压计一直在下降,现在已经降到了140毫米。也就是说,现在的空气密度只有山下正常密度的1/5。相应的,氧气含量也只有正常条件下的1/5。如果是一般情况下,这种变化也不会让人感到多么不适应;可是,昨天折腾了一天,晚上大家又几乎没有睡着,现在稀薄的空气让人感到非常难受。大家放慢了步伐,喘着粗气。有几个队员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断断续续地大口呼吸。最终,我们又一次登上了峰顶。
大家躲在山峰顶端的一块大石头底下,在那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喝着朗姆酒,希望这寒冷的夜晚快点过去。没过多长时间,太阳就升起来了。太阳把旺杜峰巨大的影子投射到大地上,十分壮阔。山的南边和西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现在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平原上有一条大河,名叫罗讷河。如果太阳再升的高一点,雾都散去的话,我们就能见到它。山的北边和东边都是翻滚的白云,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海中还有几座黑色的岛屿若隐若现,那是附近山峰的山顶。
别只顾着欣赏美景,我们这次来很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观察植物。眼下是八月,对于观察植物来说多少晚了点儿,因为大部分植物的花季已经过去了。如果你想仔细地观察,加上收集大量植物标本的话,应该提前一个月来。因为那个时候正是牲畜上山的时候,你得赶在它们之前。要不然,成群的绵羊可不会口下留情,给你留下些什么。不过,你不用担心顶峰的植被被牲畜破坏,它们不会到顶峰来进食的。那里在七月将是一片花的海洋,路边的碎石上开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鲜花。
关于七月间山顶上的美景,我记忆犹新:一簇簇绒毛报春花白嫩娇艳、婀娜多姿;瑟尼斯紫罗兰那硕大的花冠呈蓝色,在石灰岩地面上格外显眼;败酱草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那是花串的芬芳与根部的臭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到处遍布着阿尔卑斯勿忘我草,它那靛蓝色的小花非常鲜艳、明快;对生叶虎耳草和苔状虎耳草像孪生兄弟一样,总是生长在一起。花冠是紫红色的是对生叶虎耳草,花冠是洁白色的是苔状虎耳草。天气再热一点的话,你就会见到一种叫做“巴那斯?阿波罗蝶”的大蝴蝶。它的翅膀是乳白色的,上面有四个红色的圆点,周边镶着一圈黑边,非常漂亮。在阿尔卑斯山脉这种荒凉的地方,巴那斯?阿波罗蝶显得雍容华贵。
关于旺杜峰峰顶的奥秘,枚不胜数,谁都不可能将它们全都弄明白。现在我就要去看一下昨天发现得那群立翅泥蜂们,经过一场大雨之后,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在那片石头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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