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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投在窗外的视线,维克托原地转了个身,背靠着窗台,说道:“斯大林同志认为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应该得到进一步加强,所以,他建议由谢苗·杰尼索维奇·伊格纳季耶夫同志就任内务人民委员部主席的职务。”
马林科夫原本前倾的身子缓缓向后靠,直到倚在沙发椅背上,这才用力抿了抿嘴唇,说道:“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显然并不重要,”维克托吸了口烟,这才耸耸肩,说道,“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斯大林同志是怎么想的,贝利亚同志又会怎么考虑。”
马林科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从沙发上挺身站起来。
“拉夫连季的问题在于......”绕过办公桌,他将椅子往后拽了拽,随后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仔细翻了翻,从中拿出一份档案袋,直接丢到维克托的面前,“他的野心太大了,而且对此不加遮掩。”
维克托看了看桌上的档案袋,又抬头看了看正坐到办公桌后的马林科夫,略一迟疑之后,才伸手将那个沉甸甸的档案袋拿起来。
档案袋上没有任何的标识,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纸质档案袋,在联盟的行政系统中,这样的袋子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即便是古姆百货店里都能轻松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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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档案袋上的封扣打开,维克托先朝着袋子里看了看,发现里头装着厚厚的一摞信笺。
他又看了马林科夫一眼,见对方没有别的表示,这才伸手将那一摞信笺从袋子里抽出来。
信笺的纸质并不是一样,分为很多种,有来自克里姆林宫的专用信笺,也有来自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专用信笺,不过其中占比最多的,还是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标头的信笺,其中有一部分甚至就是白纸。
维克托瞅了瞅,赫然发现这些竟然全都是整理出来的举报信,看上面的印章,都是已经经过了中央监察委员会审查的,最上面的一份,甚至还有斯大林同志的亲笔签名。
没有乱翻这一摞举报信,维克托就看了看最上面的一份。
这份举报信采用的是克里姆林宫专用的信笺,这种质地微微泛黄的信笺,维克托都不知道用了多少了,因此,尽管信笺没有标头,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信笺中举报的内容,是说克里姆林宫医院的内科负责人,斯大林同志保健专家组的专家埃廷格尔,长期以来都在向“某些人”泄露有关斯大林同志本人的健康情况,举报信中没有说所谓的“某些人”指的是谁,但却提到了斯大林同志的冠脉粥样硬化病症非常严重的事情。
看到这里,维克托的手紧了紧。一直以来,斯大林同志的病情都是一个绝密的信息,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他这个专门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中央书记处书记,都毫不知情,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医疗专家组的保密工作做的有多好了。
但是从这份举报信上看,很显然,这种所谓的“绝密”本身就是假象,且不管信中对埃廷格尔的指控是真是假,至少斯大林同志的病情是泄露出去了,否则的话,举报信的投递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举报信中所说的斯大林同志的病情必须是真的,而信上既然有了斯大林同志的签字,那么其可信度应该是很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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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维克托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马林科夫,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举报信中所说的“某些人”里,肯定是包括了贝利亚的,否则的话,马林科夫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这样的东西拿给他看了。
将最上面的一份举报信翻开,维克托又看了下面的第二份。
这份举报信是写在白纸上的,投递人开篇就将举报的矛头指向了贝利亚,其在举报信中说,贝利亚及其党羽,长期以来一直与包括若耶·诺尔丹尼亚在内的一大批格鲁吉亚流亡者保持着联系——若耶·诺尔丹尼亚是格鲁吉亚并入联盟之前的国家领导人,也是格鲁吉亚的民族主义者,在格鲁吉亚加入联盟之后,此人便逃去了法国。
维克托将这份举报信从头看到尾,随后抬头看着马林科夫,说道:“这份举报信的内容不尽不实,我认为可信度并不高。”
说着,他连后面的那些举报信也不看了,直接将厚厚的一沓信笺重新塞回档案袋里,这才接着说道:“我对举报信的态度你是知道的,在我看来,凡是匿名举报信所涉及到的内容,一律不应该予以采信,否则的话,只能助长攀诬的风气。”
马林科夫没有直接开口,他拿过桌上那包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支,深吸一口,随手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朝着档案袋指了指,说道:“这是斯大林同志交给我的。”
维克托目光一凝,原本后面想说的那些话,全都一股脑的吞了回去。
这些举报信从何而来,或者说,它们到底是由马林科夫搜集来的,还是由斯大林同志搜集来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如果这些举报信是由马林科夫,亦或是别的某些人搜集来的,最终统合到一块,交给斯大林同志去审阅,那贝利亚受到的威胁不一定有多大,毕竟斯大林同志这些年虽然不信任贝利亚,却也从未表示过要将他排挤出联盟的领导核心。这些举报信即便是送到斯大林同志那里,老头也不一定会采取具体的行动。
但如果举报信是斯大林同志自己搜集起来,然后交给马林科夫的,那问题的性质就严重了。不要忘记了,如今马林科夫这个斯大林同志继任者的身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可继任者总归只是继任者,在斯大林同志正式让位之前,这个继任者的位子其实是坐不稳当的,任何一场意外,都可能将马林科夫重新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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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斯大林同志将这样一份举报信“合集”交给马林科夫,他的用意是什么?是不是暗示马林科夫必须收拾掉他那个叫做贝利亚的政治盟友,并以此作为投名状?更进一步说,如果马林科夫对此不作反应,那么他这个领袖继承人能不能正式上位,是不是将会变为一个未知数?
另外,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之间存在着政治结盟的关系,这一点在莫斯科的核心权力层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而赶在当下这个敏感的时候,斯大林同志将这样一份材料交到马林科夫的手里,其本身的用意,似乎都不是那么容易揣摩的。
最后,这份材料现在虽然到了马林科夫的手里,但是在此之前,它又曾经被谁翻阅过?是不是政治局内的每一位委员同志都知道材料中所涉及到的内容了,他们的态度又是什么样的?这些问题同样非常关键。
将手中还剩一小节的香烟送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维克托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随后转身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说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会尽快安排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事更替。”
语气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伊格纳季耶夫在短期内无法掌控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局势,毕竟他对那里的情况并不熟悉,不,应该说是他对那里得情况一无所知。”
维克托既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那就说明他对贝利亚的未来再不关心了,这既是他的表态,也是他的建议。
马林科夫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很强,他的政治敏感度和嗅觉,自然也都是很灵敏的,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但他的身上也存在一个很明显的缺陷,那就是做事有些优柔寡断,总是喜欢瞻前顾后,对于一个高层领导人来说,这样的缺陷有的时候很致命。
在过去几年里,准确的说,是在卫国战争爆发之前,马林科夫就已经同贝利亚达成了政治同盟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持续了近十年,现在,这一融洽的合作关系马上就要走到头了,维克托就担心马林科夫会在贝利亚的问题上陷入太深,以至于最后把他自己也扔进去。
“伊格纳季耶夫......”马林科夫将双臂撑在办公桌上,两手的手背拖着下巴,皱眉说道,“这可不是个很好的人选。”
嘴里这么念叨着,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维克托做了个稍后的手势,随即便快步走向门口,径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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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维克托站在办公桌前,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才抽了几口,刚刚离去的马林科夫便又赶了回来,与刚刚出去的时候相比,他的手里多了一份文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伊格纳季耶夫应该是由安德烈耶夫同志推荐的,”将办公室的房门关上,马林科夫晃了晃手中的那份文件,说道,“我找到了一些有关他的履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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