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关，帝都就会变一个模样。

        以往每天一到晚七点就堵的水泄不通的二环高架桥，此刻畅通无阻。六点的时候周延就开始给陆衍南打电话，到九点时候，人才在cece现了身。

        一楼酒吧金属乐鼓躁动，舞池年轻男女狂欢，看来还有不少人过年没地可去。他没在一楼停留，避开几个喝醉的年轻女人，从楼梯上了二楼。

        周延嘴含烟跟他打招呼。

        包间里全是熟脸，见他一来，立马有人把周延旁边的单人沙发让出来，陆衍南落座以后，拿起一个杯子，刚放下，立即有人添了酒。

        陆衍南喝了一口，冰酒顺着喉咙到胃里，有些寒意。

        桌子上有盒开了的烟，陆衍南没碰，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根，却没有火。

        周延见状，凑过来，头一歪，两个人的烟碰了几秒。

        成功点燃。

        “你可真腻歪。”陆衍南跟他拉开距离，“才几天不见，就想学长。”

        周延比他小几个月。

        两个人幼儿园时就认识了，不过刚开始还在一起读书，上了小学陆衍南连跳两级，变成了别人家孩子，周延父母常常拿这件事数落他。

        不过好在没有影响两个人友谊。

        “去你妈的。”周延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昨天怎么回事，你家老太太又作妖了？”

        陆衍南吐出一团雾气，眼皮也不抬：“方葵南昨天去你那了。”

        不是疑问句。

        是肯定句。

        周延笑而不语。

        陆衍南似是警告他：“你别招她。”

        -

        陆衍南在家排老二。

        有个大自己五岁的哥哥叫陆岷南。

        有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随母姓，名为方葵南。

        他们家不比普通人家，钱多，是非也多。

        除夕夜，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刚开始还算和气，后面就撕破了脸。

        原因是陆衍南的母亲方舒怡，旧事重提，坚持让他破例帮助他大哥重回公司，甚至要求他让陆岷南做副总裁。

        公司是陆衍南爷爷创立的，老爷子去世以后，把公司交给了自己三个儿子，三足鼎立，各不相服，公司总会出问题。

        于是在某次危机中，陆衍南父亲用了一些手段，成功拯救了公司，并且把大部分股份握在了自己手里。

        三足鼎立也变成了一家独大。

        但是陆衍南父亲并没有把那两家后路断了，毕竟那是他亲兄弟。

        陆岷南一毕业就被安排进了公司，刚开始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谁料他没有这方面能力和天赋，仗着自己身份挪用公款，欺压下属，还逼得一个员工跳了楼。

        这时，另外两家开始钻空子，眼见要出问题，陆衍南父亲把陆衍南从国外弄了回来，不到几年时间，公司又回到了他手里。

        而陆岷南也因为当初那件事引起众怒被开除了，心情不好的他在高速上飙车出了车祸，落下了残疾。

        公司这几年稳定之后，陆衍南母亲心疼自己大儿子，常常让陆衍南重新安排陆岷南进公司，还要求给一个不低的位置。

        陆岷南逼下属跳楼这件事也没过去几年，公司里还有很多见证人，这件事陆衍南不可能答应，也不可能给他副总裁的职位。

        陆父，则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虽然他还挂职董事长，但众所周知，盛大地产早就换人了。

        年夜饭再次提起这件事。

        陆衍南想也不想，当面拒绝。

        他的态度直接惹恼了方舒怡，对方指责他是个冷血动物，为了几个破员工连自己家里人都不要了。

        话说的越来越难听，陆衍南由刚开始沉默，后来直接起身离开了陆家。

        除夕夜，他无处可去。

        回到家以后，房间又大又空荡，他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瓶冰啤酒。

        接着又想起出院前，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他别喝酒。

        这几年，陆衍南为了工作，熬坏了身体熬坏了胃，在二十多天前，突发肠胃炎，住进了医院。

        来看他的人不少，但方舒怡却没来过。

        他回家时候，方舒怡正在厨房忙活，跟保姆聊天，说方葵南喜欢甜一点的糖醋里脊，说陆岷南不吃豆芽，把汤菜里的豆芽去掉。

        保姆说起二少爷前些日子刚出院，要不要减几个辣菜。

        方舒怡闻言，“啊”了一声，问道：“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陆衍南点燃一支烟。

        帝都不允许放烟花，外来打工的人早早回了乡，外面的灯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地板上，照亮整个空荡荡房间。

        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手机一直在振动，陆衍南打开看，很多人给他发来祝福短信，但明显都是群发。

        一条条看。

        一条条删。

        删到最后，一条短信入了他的眼。

        【陆总，听说你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快过年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呀。】

        发信人他没有备注，却一秒就想到了沈柠安。

        小姑娘跟他说话，眼睛总是躲闪，可是对上时，又亮晶晶的，像是掉了颗星星一样。

        她总是讨好自己，却又不像其他人一样，把目的都写在脸上。

        就仿佛，她只是想亲近自己。

        像周延养的那只布偶猫一样。

        那只布偶猫，见谁咬谁，唯独见了他，来回蹭他的腿，露出肚皮，或者双爪举起要他抱。

        周延看了酸的不行，说：“给你当媳妇算了。”

        烟燃到头。

        陆衍南有些恍惚，他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打开灯。

        重新拿回手机，看到那个号码。

        拨了过去。

        -

        十点左右，包间又进来五六个人。

        这几个人陆衍南都不认识，扫了一眼，没搭理。

        谁料其中有个女人走过来敬酒。

        “陆总，我叫白依依，以前在媛姐生日宴上见过你一面，你还记得吗？”

        说着话，女人还不忘撩头发，卖弄着风情。

        她高举着杯。

        笑吟吟等着陆衍南跟她碰。

        陆衍南因为她□□裸的勾搭手段有点恶心，微垂的眸瞳一片寒意，他拿起桌子上烟，直接离场。

        只留下在冷风中独自尴尬的女人。

        场子静下来，纷纷往这边看热闹。

        周延站起来解围，扶住白依依肩膀，轻笑道：“依依妹妹，你可真是有眼无珠，那个男的不喜欢女人，只喜欢我，你看不出来？”

        两个小时后。

        陆衍南在梦中被电话吵醒，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语气不耐：“说。”

        “陆学长，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周延责怪他。

        “……”

        陆衍南打开夜灯，从枕头下摸烟。

        火苗从蓝色打火机里冒出来，他缓缓神，直白的问：“睡了？”

        “没有，人家就是奔你来的。”周延自嘲道，“那白依依，也算二线明星了，怎么可能看得上咱。”

        周延跟陆衍南不一样。

        他家里生意小，头上有个能干的姐姐，他这些年出来单干虽然挣了不少，比起陆衍南依旧算小买卖。

        如今网络发达，明星片酬频频上热搜，尤其是女明星，事业心越来越重。

        三线演员一场戏片酬还以万起，更何况二线女明星。

        周延兜里那俩钱，哄小网红小主播玩玩还行，要想玩女明星，可能一个月都包不了。

        他深知自己在市场的价格，也知道，就算有这张脸，白依依也不可能看上自己。

        人家是娱乐圈里出来的，天王级别的都合作过。

        “哦。”陆衍南想都不想的回答，“不认识。”

        “也是，这些明星中，除了赵媛楠，你还能认识谁。”

        陆衍南是圈子里有名的工作狂。

        人家每天看的是股市、合同和待开发的地产。

        哪有时间看八卦新闻。

        “沈柠安。”

        “哈？那是谁？”

        周延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一无所知。

        他低头问自己怀里的女伴，女伴嗤嗤笑，也说没听过。

        周延：“不会是上世纪的女明星吧。”

        陆衍南冷哼一声，让他滚。

        提到赵媛楠，周延想起前些日子她去陆衍南小区被拍的事。

        “你俩真断了吗，前些日子她还跟我打电话打听你来着，你不知道赵大明星硬拐到你身上的样子，我都怀疑她那影后是买的。”

        陆衍南“嗯”了一声，没回答断没断。

        周延又说道：“你知道外面怎么传你俩吗，说赵媛楠跟你时，你跟她签了十位数的合同，所以这么多女明星前仆后继想找你呢，你和她断了，就没别的想法？”

        “周延。”陆衍南等他说完才开口，“你告诉赵媛楠，不要在找你当说客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

        “好的，知道了。”

        赵媛楠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她说完这五个字，冷漠的挂断了电话。

        周延关掉手机，叹了一口气。

        “两头不讨好。”

        他怀里的女孩在旁边听了一晚上，整个人也云里雾里，见他发愁，立马起身双手给他揉太阳穴。

        力道不轻不重，很是舒适。

        “还是你好。”周延拍拍她的手背。

        “延哥，那事是真的吗？”女孩八卦的问。

        周延闭目：“什么？”

        “十位数的合同。”

        赵媛楠背后有金主这件事，女孩也听说过一点。

        圈里传得神乎其神。

        周延笑了，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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