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月筠看到虎子，它也正在看她，懒洋洋的一眼，没有打算站起身来招呼的意思，老太爷的眼睛半眯缝着，沉声道：“外面的丫鬟没有说过，我今天不想见人的吗？”

        “说了，说老太爷心里面藏着事，不让我进来。”

        “但是你不听劝。”老太爷慢慢地坐起身，他一动，虎子像是也惊醒了，一双猫眼瞪得像小灯笼似的，虎视眈眈。

        “我想着过门不入，爷爷知道了未必会开心，而且我就是来坐一坐。”月筠淡淡地笑着，老太爷不喊坐，她就站着。

        “是，既然来了，进来坐坐也没有错，更何况你还带着琴的。”老太爷的手指轻轻搭在虎子头顶，“养了许多年，它的性子也随我，知道我的喜怒。”

        “虎子一看就是通人性的，对不对？”月筠的身子微微前倾，对着它说话，“它看到爷爷不开心，心里跟着难过。”

        “你每次都会和它说话。”

        “因为它能听懂的。”

        “一直站着怪累的，虎子为了看着你的脖子都快仰成一条直线了，过来坐下说话。”老太爷松了口，对着她招招手道，“这把月琴，你回去以后练习过没有。”很快的，他又自问自答道，“想来是没有时间碰的，最近家里的事情多，你上海跑了一次，还没有站停脚，方家的人又来了，你是个要做足面子的人，既然嘴上答应了你公公，定然就是两头跑的忙乎，心里面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还是坚持做下来了。”

        “什么都瞒不过爷爷。”月筠垂下眼，手指在琴弦处，很轻地拨拉一下，琴音淙淙，很是悦耳。

        “有初是不是为了这个同你吵架了。”老太爷指了指案几的茶，“帮我看看，茶凉了没有。”

        月筠用手背一探：“都冰冷的，不能喝，我去替爷爷倒茶。”

        “把琴给我，我帮你拿着。”老太爷接过去，驾轻就熟拨出个简单的曲调。

        月筠没有多想，找到丫鬟，重新沏了新茶，烫好杯盏，端了进来，见老太爷对着月琴看得怔怔出神，她蹑手蹑脚地将茶水放下来，又退后一步，静静地等着，等着老太爷将云游在外的神思收拢回来，一抬头，仿佛才看到她：“你走动的声音真小。”

        “我看爷爷在想事情，不应该打断，爷爷想的人和这把琴有关系吗？”月筠觉得不是她好奇，也不是她多想知道答案，而是老太爷在等着有个人来问问他，他就顺势地说说心事，有些东西压在心里难受，说出来反而纾解了。

        “是，睹物思人，这把琴的主人不在家里了。”老太爷还是将琴交还给她，端起茶的时候，一双手有点发抖，震得杯盖哒哒作响。

        “这把琴的主人是有初的二叔吧。”月筠已经隐隐猜到，家里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大家又都闭口不谈，总是要发掘开一个缺口，堵住的逆流才能够顺利地流淌出来。

        “是啊，是他二叔，走了五年了，音讯全无，连封书信都没有写过。”老太爷自嘲地一笑道，“要是用你公公的话来说，就当莫家只生了他一个儿子，他会把能做的都做好，但是少一个人在身边，怎么会一样呢，人越是年纪大了越是惦记这些，有事无事的会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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