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帘帐风掀,并蒂花开。
此舍非陆三郎寝舍,只是平日闲暇休憩之小舍。空间狭小,私会便更为隐秘,刺激。陆昀将罗令妤抱起到榻上,翻身压去,眼角瞥到榻角落里被她藏起来的之前他推翻成两半的几案。他心中动然,勾着她的颈便亲去。
身下的女郎颤抖着,手背挡唇,笑得眼角飞红,眼泪溅出。罗令妤娇滴滴的:“我、我不行……陈雪姐姐我不行……”
陆昀额上青筋直跳。
她叫一声“陈雪姐姐”,他脸色难看一分。他知道自己越阻止,罗令妤越会故意与他对着干。是以陆三郎一言不发,手指搭在她腕上,柔柔地搓着。在她手臂起酥麻时,他俯身便压向她。
亲她的手。
她的手湿了,胸前颤颤,眼睛更红了。
然后透过手指缝看人,罗令妤微微蹙眉。她长发和他缠在一处,腰被他搂住向上托,托向他身体。俯下眼来的美人仍是盛妆,花容月貌,乌发如云,美人皮勾得人心火摇曳。而美人皮下,是她的雪臣哥哥正在含笑咬住她的手指。发觉她的窥探,他轻轻的,戏谑地一挑眉。
罗令妤极爱他的眉峰眉骨,他一挑眉,她的脸就烫了。她的手迷恋地摸向他的眉,同时她禁不住他的诱惑,抱住他脖颈,颤巍巍地张开了唇。
香软,绵密,甜美,忘情。
两人俱是重重一震,接着陆昀目色便暗,力道重了。他喉结滚动,呼吸迷乱。漫不经心收敛,满腔的热烈狂野喷之欲出——他一直控着次数,算着她的癸水日子,不愿让她有孕。之后又病了半个月。现在算起来,上一次碰她,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一个月一次。
甚至两个月一次。
陆三郎的忍耐力,不可谓不强大。
……
若有仆从经过,隔着帘帐,便能看到舍中两位绝色佳人勾唇吮吻之美。
皆是女装,美人闭目。光影交错,抵额交颈。一高贵如鹤临水,一妍丽如火焰兰开。簪子落了,青丝散肩,二女闭目缠绵,呼吸若远若近地交错,各有风韵。一美人压着另一美人,衣衫半解,亲得身下美人嘤嘤抗拒。那反抗在磅礴海浪掀涌而来时,只如浪花般跳跃两下,全然无用。
发出让人心跳耳赤之声。
赏心悦目,又满心惊骇。
……
一直被陆昀压着,折腾着。罗令妤也不知为何,也许是他病了许久,她许久不曾与他这样亲昵;也许是他扮作“陈雪”,美人的视觉冲击太过强烈。她分外动情。无论他如何挑逗她,她一身热汗,抱着他,仰高脖颈,只想亲近他。
而女郎越动情,郎君便越兴奋。
平时再清贵的、不屑女色的人,在这时候,看到心爱的女郎在怀中嘤嘤饮泪,都会产生施虐之望——想欺负她,让她哭得更厉害些。
可惜条件不太好。
没有可让陆昀发挥的长榻。一张坐榻实在不够用。
只能压抑着,应付着凑合。虽然不能尽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罗令妤初时激动,后来便哭:“够了没,够了没?你说一会儿就好的,人家腰痛!”
她的衣衫被扯下,郎君的唇从后吻上她的背,让她的肩胛骨勾起,颤抖欲飞。背后亲吻如雨密密,郎君抵着她的后背,青丝散在她身上,他的动作,如在她身上弹琴勾弦一般。
陆昀闷笑:“这就受不了了?哥哥可从未尽兴啊。”
罗令妤一抖。
然后大哭:“你走开,你让我腿好痛,我不要你!我要陈雪姐姐,呜呜呜……”
身后的声音威胁她:“没有陈雪。不许再提。”
罗令妤美目流波,她明明被他掐着腰痛得厉害,那丝丝缕缕的酥意都不能压下。然而陆昀一开口,她就想起陈雪来。女郎噗嗤一声,刚哭得厉害,这会儿就发着抖笑得不行。
陆昀:“罗令妤,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女郎撒娇:“哪有?人家只是喜欢陈雪姐姐嘛……”
她转肩,张口与他唇挨上,抖着肩笑:“我也喜欢雪臣哥哥嘛。”
……
只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就匆匆结束。
罗令妤浑身湿汗,窝在他怀里。陆昀低头亲她,心疼又试探:“天这样晚了……今晚留下吧?”
罗令妤摇头,挣扎着要爬起:“我与一个嫂嫂约了晚上抚琴。若是说不回去了,大家不都知道我在与你做什么吗?我不要。”
陆昀不悦自己被拒绝,他瞥她脖颈上的吻痕:“……你便是回去,旁人就不知了?”
但罗令妤心性何等坚决,哪怕陆昀再劝她留下,她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却仍坚持要回罗家。陆昀有时候很恼她这样心事果决、无人能撼动的意志,却也说不动她。陆昀只好手遮住她的眼,叹气:“你歇一会儿,我帮你打理下,再送你回去。”
罗令妤听他不拦,这才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中,闭眼假寐,缓解周身的疲惫,同时任由陆昀收拾两人身上的痕迹。
因屋舍东西砸得太多,之后闹腾痕迹也厉害,陆昀不愿在这里多消磨。他也不唤仆从进来收拾,而是随意披上衣,只将怀中女郎裹得严实,才抱着她出门,去自己的房舍让人叫水,给她洗一洗。
陆三郎抱着罗令妤行在宅院幽深中。
院中经过的仆从们眼皮轻轻一跳,皆垂下眼不敢抬头,不敢张目看三郎身上穿的女郎的衣裳。
然陆昀算是南阳如今的大人物,许多事都要请教他。陆昀抱着罗令妤在长廊间走时,眼角微抽,因余光看到魏将军魏琮的高大身影。魏将军被仆从领着向陆昀的书房走去,隔着一个廊子,差点与陆三郎面对面碰上。
陆昀脚下一转,换了方向,避开魏琮。
魏琮却迟钝。他本来低着头,皱眉想北国提出的条件,来这里问陆昀的意思。有人经过,魏琮反应极快地抬头,看到帷帐掀飞,月色迷离,隔着花草长廊,一个女郎青丝如云,侧脸明秀。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似的。
魏将军好不容易看到这宅子有人,且被此女侧容所惊艳。他大步跨出:“女郎、女郎……哎你别走哇?”
那女郎隔着数道帘子和走廊,与他越走越远。那秾秀的眉目影子,行在月光下的高挑身形,那沉静淡然的气质;那帛带飞扬,那罗裙如烟……刹那间击中魏将军的心房,让魏将军呆住。
然而美人极为熟悉庭院的走廊,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魏琮的眼皮之下。任身后追她的郎君千呼万唤,此女心硬如铁,断不回头。
魏琮怅然若失地停了步,他琢磨一会儿,看向自己旁边引路的头低得越来越厉害、脸越来越红的侍女。魏琮啧一声:“这美人是谁?怎么陆三郎的家里还有这样美人?”
侍女憋了半天,不敢欺瞒将军,只含糊道:“既是三郎的院子,又能有谁呢?”
魏琮一震,那绝色佳人,分明不可能是罗娘子。罗娘子没有那样高,而且力气大得还能再抱一个人……侍女自以为已经暗示了魏琮答案,没想到这位魏将军浑身一震,惊骇无比道:“陆三郎好大的胆子!他竟敢金屋藏娇,藏了这样的美人在自己家中!”
侍女:“……”
再听魏将军悲愤:“他怎能这样?他有了罗娘子还不够么?他是打算收藏天下的美人么?他不给旁的男子一点活路么?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啊。”
侍女无言,看魏将军崩溃。
……
魏将军那晚没有见到陆三郎,他接受不了陆三郎在府上藏了一个美人,失魂落魄地离开。接下来几日,再见到陆三郎的时候,魏琮旁敲侧击,陆昀避而不答,不承认自己有收藏美人。
魏琮再去罗令妤那里打探情况,毕竟他也与罗令妤相识,怕美丽的罗女郎被陆三郎骗了。
罗令妤反应更奇怪。
要笑不笑的,女郎低着头,肩抖得厉害,声音都因隐忍而沙哑:“我知道……陈雪嘛……不是外人。将军不要多想,我三表哥没有骗我的。”
魏琮一怔,然后痴迷:陈雪……听这名字,便知是美人哇。
……
这些杂事,陆昀没多理会。他伤病好后,身体恢复后,就开始处理政务,过问两国和谈之事过问得就多了很多。陆三郎颇为敏锐,向来有见微知著之本事。有这样一位上峰,下属们办事就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怕回话时被这位郎君一眼看穿。
但也有人不服气陆三郎的大名。
认为陆三郎不过是靠着家世,旁人处在他的地位,未必不如他。
这人便是朝廷派来的和谈官,叫韩明子。韩明子只消配合陆三郎谈完两国之间的协约,陆三郎回建业后,这一州的刺史,便是他的。在陆三郎病着的时候,和谈事务推进得不错。陆三郎突有一日让他拿详细的宗卷去,韩明子也信心满满。
舍中,陆三郎翻看着己方记录的几次谈判的情况,听韩明子侃侃而谈。
韩明子道:“这些条件是我方与北国争了半个月才争下的。郎君若是觉得没问题,便可上报陛下,让陛下最后定夺……”
陆昀突然打断:“为何要把汝阳送给北国?”
韩明子仍笑道:“北国偿了钱财……”
陆昀:“若我没记错,今年朝廷新下的旨意,此次战争所涉的郡,除汝阳外,颍川、南阳等都与邻郡合并,划入隔壁的州郡版图。那一州,是在赵王名下。”
韩明子脸色微变:陆三郎的记忆力怎这样好?那样复杂的州郡变化,合并的州郡只是其中不起眼的变化。陆三郎还病着……他竟然记得住?
看陆昀抬眼,瞥了他一眼:“唔,赵王的人?赵王把你派来和谈,在朝堂上花了不少心力吧?”
韩明子脸通红:“陆三郎,你莫要辱我之名,我只是……”
陆三郎合上了卷宗,淡声:“重新谈。现在谈的条件,不行。我绝不会看着赵王殿下以公谋私。”
韩明子挣扎:“可是我们已经谈了半个月,北国都接受了……”
陆昀静静看他:“重新谈。我不管赵王打算在南阳让你做什么,和北国有何勾结。和谈之事既然是我负责,就得听我的。”
韩明子骇然,闭了嘴,离开屋舍时,他脸色苍白。早听闻陆三郎厉害,没想到竟敏锐到这个地步……
而舍中,陆昀闭目,手指曲着叩着案木:看来赵王殿下不死心,想利用南北两国之战,折腾出一些事来。而赵王能折腾出这事,陈王自然是不管的。
刘俶从来不管这些事。陆昀认识的刘俶,只要自己的兄弟没卖国,没做危害国家的事,他就不会多管兄弟间的龃龉。随意皇子们争权夺利,斗得有多厉害。刘俶不参与,也不插手。
放任赵王派韩星子来南阳为赵王谋权。
陆昀闭着的眼中,寒光微微一闪:刘俶向来不操心这些事。然而现在……刘俶应该操心一些了。
在陆昀洞察了自己二哥的梦后,在陆昀比自己的二哥更能清楚猜到那个梦所预示的方向后……陆昀脑中思路飞快转,便是逼,也要把刘俶逼到自己希望他走的那个方向去。
唯一头疼的是,韩明子这么个不稳定因素,上蹿下跳,在南阳这样一闹腾。陆昀要压这个人,那回建业的时间,便又会推迟。
那他何时才能娶到罗令妤?
陆昀心中略烦。
……
和谈之事在陆昀清醒后推翻重来,两国人皆有些微辞。但在刺史权力最大的南阳,双方也无话可说,只好配合陆昀,重新谈判。北国本不愿和陆三郎对上,他们不愿和任何一位擅长清谈的名士对上。名士的口舌,非寻常人能比。
然赵王莽撞,派来的人无用,到底让陆昀亲自上阵,和这些北国使臣周旋。
北国人每日都被陆昀说的想要吐血三升,北国使臣团中寂寞的洛阳太守,每天听长官回来大骂陆三郎,心情都格外复杂——他真是想念雪雪啊。
可是他的雪雪恐怕再不会出现了。
只能看到陆昀那张清高傲慢的脸,整日睥睨他们。
和谈进行着,南阳的士族们在战乱后,重新活了过来。罗令妤又有心情来军营中看望军士们,给大家送吃的,送衣服。她的未来夫君风采翩翩,每天被南国人夸,被北国人骂,女郎与有荣焉。
某日晚上,她来军营时,看到灯火通明,知道两国人还在军营中吵。陆昀的小厮与她说,让她等一等,郎君谈完后和她一起用晚膳。罗令妤笑着答应,也不愿入帐中去等。她看军士们吵着抢食,自己默默坐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
女郎无聊之下,捡起一枝树杈,在地上胡乱写字。
乱着乱着,便写了几个字——
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灯火昏昏,罗令妤怔然看着自己的字半天,拿树杈就要抹去时,身后突然传来陆昀的声音:“令妤,我们成亲吧。不回建业了,在南阳就成亲吧。”
罗令妤吓一跳,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了。她猛回头,惊讶仰头看他。她又羞红了脸,以为是自己胡乱写的字让他觉得自己在逼婚。罗令妤张口就要解释,陆昀蹲下来,从后倾来,握住她的手与她手中的树杈,搂抱着她。
陆昀握着她的手,腕上用力,在她的字旁边,默默地跟上两行字——
千秋还卿一言,爱自不移若山。
罗令妤怔忡,手发抖,力气尽失。陆昀去稳稳握着她的手,将灼热的温度传给她。他低头亲她的额发,低声:“这便是我给你的回复……我们成亲吧,就在这里。好么?”
他声音沙哑而压抑:“我不想再拖了……哥哥太喜欢你了……”
他的呼吸拂在面上,罗令妤锁骨缩起,颤声:“我、我……我没有逼你……”
陆昀抱着她,要再解释时,身后传来大咧咧的男声:“陆参军,你躲在这里啊?哎你躲什么啊,你这么怕我啊?我就是想问你,那位陈雪娘子,你就不能说说,给兄弟制造个机会么?好歹大家相识一场,让我娶个美人,你不乐意什么啊?”
陆昀一僵:“……”
她怀里的罗令妤一抖,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到情郎黑得可滴墨的脸色:臭得要命。
旖旎温情全被毁了。
怀中美人只笑得,快要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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