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背叛了大家的二哥，李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他背过身去，不忍再看这兄弟阋墙的一幕了。

而李开河惊讶地张大了嘴，他看了看李垣，又看向了李新源：“你、你们，李新源！李新源你！”此时的他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计划，是吗？”李新源笑着说。

“你、你、你！”而李开河只是一连说了三个你字。

“还记得你方才对我说的话吗？”李新源看着李开河的眼睛，“攘外必先安内啊！”

李开河愣住了，愣了数秒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哈哈，”李开河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他身子也随着笑声不断摇晃，站在他身边的几个还在支持他的长老想要扶住他，但李开河却将他们给一把甩开了。

是他输了，李开河很明白这一点，这一次交锋，是他彻头彻尾地输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胜利者赢得更痛快一些吧。

李开河狠狠地甩开了那几个还支持着自己的长老，并且凶狠地瞪向他们：“你们这些废物，草包，若不是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拖累我，我早就坐上那个位置了！”

“疯了、疯了，二当家他疯了！”长老们纷纷推开，把议事厅的中央留给了李开河。

李开河独自一人站在厅中，又孤单又疯狂。

李新源皱着眉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李开河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他在和那些长老撇清干系，他输了，所以他不会再做挣扎，如果这个时候带着长老反抗李新源，只是徒然浪费李家的底子而已。李开河很聪明，他选择了用这种行事来保存李家的实力。

这一场内斗，就到此为止了。

“大哥！”李开河冲着李新源大喊，“弟弟服了你了，大哥！”每一个字，他都念得咬牙切齿。

轰，轰隆。空中响起了雷鸣之声，一场暴雨就要降临了。

攘外必先安内，当李新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开河就全都懂了。原来他的哥哥和他的想法是完全一致，两人都是一直在以对方为目标，坐着相似的安排，李开河以为是李新源上了自己的圈套，却没有想到，是李新源的圈套多了自己一环。哥哥不退一步，弟弟又怎么能大展拳脚？反过来也是一个道理，李新源若不除掉李开河，他是没办法安心的。

李开河在等一个机会，同样，李新源也在等一个机会。两个人都在等待这个顺理成章除掉对方的机会，正是因为那一句攘外必先安内啊！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诞生一个优秀的子嗣，那绝对是值得庆贺的事。但如果是两个呢？那就是一场活脱脱的悲剧了。李新源与李开河，他们无论由谁来执掌李家，都能带给李家全新的面貌，但很可惜，也很残酷，这两个人竟然恰巧生在了同一个时代。他们注定没有办法忍受另一个人的存在。

“真可惜呐。”李开河右手一挥，一柄软剑便从他的袖口之中落了出来。

李新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这时，空中一道惊雷闪过，同时，暴雨倾盆而落。

“真可惜啊，大哥，”李开河挥动软剑，向着自己脖上抹去，“我不能见到您大展拳脚啦！”

“不要！”白衣的李垣朝着李开河飞身而去。但他慢了一步，一注鲜血喷溅在了他的白衣之上，雷声与雨声响动，但遮盖不住李垣那痛苦的呼声。

“二哥！”

李新源背过了身子，在他的身后，李垣已经搂着李开河的尸身泣不成声。而他呢？李新源会为了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弟弟而哭泣吗？要知道，如果输了这一阵，或许拔剑自刎的那个人就是他了。能够活下来，他本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呢？李新源咬着牙，稍稍仰起了头。

多年前。

“大哥。他们要把三弟送到昆仑去。”李开河的表情十分着急，而且他的脸颊上还有泪痕，看来是已经哭过一阵了。

那时，李新源正痴痴地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他有些木讷地说：“我知道。”

“大哥，我不想三弟去昆仑，那里又远又冷，三弟不会喜欢那里的。”年幼的李开河是个喜欢哭泣的鼻涕虫。

“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而李新源只是平淡地说。他知道家人为什么要把李垣送走，因为李垣太优秀又锋芒太露了，这样的人是会威胁到李新源这个长子的地位的。

但李开河似乎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又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这个残酷的道理。

“大哥，救救三弟吧，大哥，只有你能救救他了。”李开河哭着说。在他看来，李垣多可怜啊，因为不是正室所生，所以李垣自小地位就比这两个哥哥低些，而李垣的母亲也在生下李垣不久后跳井自尽了，下人们都说是被大太太也就是李新源和李开河的母亲给逼死的。如此可怜的李垣，现在甚至要被扫地出门了，要被送到昆仑那个除了雪还是雪的地方去。

李开河知道，只有大哥能救他了，大哥是家里的长子，只要他肯出面挽留李垣，家族或许就会同意。毕竟向自己的兄弟施恩，也是未来当家需要学习的一刻。

但直到最后，李新源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去昆仑也不是坏事，许多人都想去，许多人都想去呢。”李新源那一天只是坐在石凳上，不断的呢喃着这一句话。

那一天，李垣还是被送走了，背着一个小布包，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双新鞋。他本想带走母亲的灵位，但家人并没有允许。就这样，稚嫩的李垣背着轻巧的行李，和一个道士一同上了路。

出门的时候，李开河来送他了，李新源没有。

“别走啊，三弟，别走啊！”李开河不断地哭，不断地哭，又不断地哀求周围的大人。但没有人理会他。

他是次子，次子和长子注定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与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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