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一位年轻人走进了园子里，“阁老，城里出大事了！”

曹老正在用草杆逗弄着笼里的小雀儿，处在兴头上，忽然被人打断，不免有些生气：“一惊一乍的，这里是北平，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大事！”

“阁老，”年轻人神情严肃，“刚刚城南搞了一场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曹老放下了草杆，“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是哪个部队这么大的胆子，感到北平城里搞军事演戏？”

“是外藩的部队。”年轻人回答。

“好大的胆子！”曹老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吼，“他外藩的人，怎么敢把队伍拉到北平城里来！”

“不仅队伍来了，还开着坦克，带着武装直升机，所有人都是荷枪实弹。”年轻人继续说。

曹老愣住了，如果没有得到上头的允许，这种行为是会引发政治上的骚乱的。

“是谁发的许可？”曹老问。这么大的动作，一定是得到的最高层的许可。

年轻人摇了摇头。

“查不到？”曹老诧异地问。

“我问了家族的几个老朋友，”年轻人回答，“都说没有收到风，我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曹老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不要查了，不要查了。”他把话重复了两遍，然后又缓缓地在石凳上坐了下去。既然查不到，那就是上头不愿意让他们这些老派世家知道。该糊涂一些的时候就不能聪明，这一点曹老还是拎得清的。

但能让曹家查不到的人或者组织，北平城里屈指可数，而其中有权利调动军队的那就更少了。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特科院，和他们的女娲。能够在北平城里，天子脚下做到这种事情，只有可能是“女娲”做出了决策和申请。和特科院的研究员一样，国家的高层对“女娲”的决策抱有完全的信任，每个知道女娲存在的人都同样知道，超级人工智能的智慧是他们所不能比拟的，所以他们只需要尊重女娲的决策，就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时代在变化了呐。”曹老忽然感叹了一声。

“阁老，”年轻人没明白曹老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也别做，”曹老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疲态，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老人，“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千万不要去惹是生非。”如果只看外表，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曾是北平城里最大的掌权者之一。但曹老知道，属于他们这些老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甚至说，属于老派世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可以预见到，在未来，那个人工智能将会不断地影响人类的决策。而这一次北平城之乱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曹老知道，那一天的到来已经越来越近了，人工智能已经慢慢爬到了人类的头上，而包括曹家在内的老派世家、贵族们，是无法忍受有一个机器人在自己的头上指手画脚的。

总会有一天，这些老派世家会和贵族们联合起来，来对抗这个强大的人工智能，到了那一天，曹家作为世家的一员，又该如何自处呢？

曹老的年纪很大的，已经是学习新鲜事物都会感到困难的年纪。现在他能做的最快乐的事就是在这所院子里逗逗鸟、剪剪花草。但这种平凡的日子并不属于他，曹老必须强迫自己去学习、接受那些新的事物，为了曹家能够不被这个时代所抛下，他必须得跟紧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

所以曹家是和特科院联系最紧密的世家，也是唯一获得过特科院帮助的世家——特科院已经承诺，会派人帮助曹家，让附属于曹家的杨家在风水试演中夺魁。曹老明白，靠着金钱和权势就能呼风唤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拥有“最高智慧”的超级人工智能终会凌驾于整个人类之上。

尽管作为老派世家的医院，曹老很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但他别无选择。社会的发展是不可违逆的洪流，如果不能接受和顺从，那就会被洪流所淹没。

年轻人并不知道曹老的想法，如果他坐在曹老的位置，一定不会让一个机器人胡乱撒野的，所以现在的他也坐不到曹老的位置。

“你去帮我给杨家小子带个话，”曹老对这个年轻人说，“让他在风水试演的第一轮收敛一些，何家也是名门大户，被让他们太难堪了。”

“是。”年轻人恭敬地点头，正要离开。

“等等！”曹老忽然又叫住了他，“那个，你再告诉他，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和何家比试的那一轮，就不要让特科院的人上场了。”曹老害怕说得太简略，杨家人可能会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于是干脆把话说了个明白。现在局势复杂，可以的话，曹老不太愿意欠特科院太多情。

“是。”年轻人再次对曹老点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曹老忽然感觉有些疲惫。曹家有很多优秀的继承人，比如长女曹芳，和次子曹平，虽然也不乏曹泰这样的废物，但曹老仍觉得有些疲惫。长女曹芳虽然精明能干，但她的性子太过叛逆，总想脱离曹家干出自己的一份事业来。而次子曹平则完全相反，虽然他现在隐居在苏杭一带，看上去对家族内的权力纷争毫无兴趣，但曹老知道，曹平才是家族所有子嗣中野心最大的一个。

曹老已经在这个世上活了很多年了，自从在哥哥的手上接手了曹家之后，他也以临时家主的身份在这里掌权了太多年了。

他很希望有一个超越曹芳或者曹泰的年轻人出现，能让他卸下身上的重担。

哪怕那个人并不姓曹。

年轻人走出园子之后，并没有立刻赶往杨府，而是拿出了手机，并拨通了一个电话。

“二哥。”年轻人对着电话说。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曹家的二公子，曹平。

“小弟。”电话那头的曹平似乎在听戏，年轻人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戏曲声。

“二哥，阁老又有新动作了。”

“哦。”电话那头的曹平提起了一些兴趣，同时，那边戏曲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年轻人把昨天北平城里发生的乱子已经今天曹老的态度，都对曹平说了。

曹平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末了，感叹了一声。

“我们尊敬的阁老，他是真的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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