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2  我本俗人

　　一只三十丈高的巨兽，出现在方云面前，青面獠牙，下颚一对巨大的利齿，显得格外突兀，从头至下身，布满晦涩的纹路，这些纹路就像是皮肤下流动着岩浆一样。

　　头上长着一对巨大的骨刺，或者应该说是脑袋长在骨刺上，身形虽然庞大，却显得十分优美，流线型的身躯，其内拥有的爆发力，足以让任何人生物望而却步。

　　如果只是这巨大的身躯，还无法让方云惊讶，毕竟这个世界有太多方云没有见过的异兽。

　　可是，真正让方云无法释怀的是，开山的真身，所散发的气息，居然带着一丝淡薄的妖气。

　　这是方云自降生这世界来，第一次察觉到，虽然十分稀薄，却无法逃过方云敏锐的直觉。

　　只是，这股妖气又与开山强悍的气息不成正比，甚至不到一阶的程度，似乎是刚刚产生的妖气。

　　这与修真界中的妖类有别，在修真界中，如果妖类修炼到化形，必然已经是妖气冲天，可是开山的妖气，却显得如此稀薄，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走妖魔一路，这股妖气的形成纯粹只是一个意外。

　　这种意外，在修真界中并不少见，许多修真者，也是混混沌沌的情况下，进入修真界的，同样的妖类也有如此，一些意外的情况造就了一代妖王，这类妖魔更不在少。

　　人有人途，妖有妖道，而这个世界的人类有斗气，有魔法可以修炼，可以不断的攀升提高自身的实力。

　　只是，异兽却没有，人类的修炼之法，根本就不适合异兽修炼，即便是强如火龙这等强盛族群，也只是依靠自身强横的血脉成长，到达如今的高度。

　　而血脉成长，可以说从他们出生后，就已经注定了，即便他们想努力，所能起到的效果也是少之又少。

　　唯有一些高阶丹药，或许会对他们的实力有所提升，也正是因为如此，开山在见到方云炼凝神丹之时，才会显露出那种表情。

　　开山或许是寻到了妖道的一丝路径，只是这种路径朦朦胧胧，无迹可寻难以琢磨，他现在所欠缺的就是一个方向，一个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方云跳上开山庞大的身躯，手掌轻轻一揽，将那一丝单薄的妖气纳入手中。

　　“你可想走一条，你的祖先都未曾走的路？”方云低声问道。

　　开山微微愣了愣，又点点头：“对我们这些异兽来说，从来就没有路可言。”

　　他没的选择，路只有一条，而且他也不会怀疑，对于朋友与敌人，他一向都是以感觉来判断，而作为异兽，这种感觉是非常敏锐的，他们可以瞬间判断出敌人或者朋友，而且这种直觉，异常准确。

　　又是三日，开山聚精会神盘坐在地上，方云则是端坐在石墩上。

　　这三日方云没有间断的为开山讲解，引他入妖道，开山却如混沌初开，对方云所讲一知半解，只是即便不甚明了，却因为方云的指引，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以往的一切感悟，一切浑蒙不清的道理，在方云口中，却是豁然开朗。

　　开山完全无法自拔，不忍打断方云的讲道，方云就如一个导师一样，不断的引领着开山，走上一条极致之道。

　　何谓妖，不是兴风作浪，不是危害众生，不是倾天覆地，不是血腥残暴。

　　所谓妖，是行己见渡己身，不为俗世所累，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天地所遏，不为声名所懈。

　　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危害苍生，不过是一些不明所以的人，肆意传播诋毁异族罢了。

　　即便是魔亦非无情，即便是道未必有人性，妖与道，殊途同归，只是走的路不同，终归还是以证得大道，超脱天地为目标。

　　方云一言尽，看了看树下沉睡了三日的晓月，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起身。

　　“你要走了？”开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留念与不舍，他还有太多不明白，还有太多的不理解。

　　在这三日里，他有疑惑，有惊讶，有不解，有怀疑，也有茫然，每一次的豁然开朗，都让他心有感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未来。

　　在这之前，他一直浑浑噩噩，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从他存在这个世界，他就只是为了生存，与其他异兽、人类搏杀，换取自己的未来。

　　而在他知晓人性之后，便不再为生存而疲于奔命，因为在那时起，便没有任何生物，敢于挑衅他的存在。

　　可是，在知晓人性之后，他却陷入更加深层的迷茫与混沌，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

　　人类不论是粗俗的，或者是高尚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未来。

　　而自己呢？只是为了生存？只是为了与其他生物搏杀么？

　　直到方云的引导，才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未来，有些时候道并非什么深奥的道理，而是简单至极，为了生存未必就不是道。

　　每个修真者都有自己的道心，也是修真者的追寻之道，当年方云选择入世千年，以百世入道，历尽红尘，行过善，为过恶。

　　之所以选择红尘百世，是因为方云将自己当作俗人，俗人入道自然要历经红尘，不渡得己身红尘劫，哪可化作千年梦，

　　妖同样有自己的妖心，千年前白蛇甘愿被镇雷峰塔，亦要与许仙牵连里渡红尘，那是她的妖心，她选择了自己的妖心，而自己的妖心又选择了这样的道。

　　所谓道心、妖心也只是称呼而已，终归是殊途同归。

　　“那我的道在何方？”开山浑噩之中，茫然问道。

　　方云笑了起来：“你问我，我又问谁？”

　　“那我随你一起，我要离开这里。”开山说道。

　　“为什么离开？”

　　“当然是寻找我的道。”开山理所当然的说道：“现在没找到，可是我相信，跟在你身边，就一定能找到。”

　　“跟在我身边可以，不过你身份特殊，既然要入世俗，就要遵循世俗法则，无法再如山林之中这般，自由随意。”方云告诫的说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回去，只要在这里，你也可以自由随意，为什么还要去受世俗法则的约束？”

　　“这便是我的道，我的道在世俗，我自然就要回到世俗，说到底我还只是个俗人。”方云笑着回答道。

　　“既然你是俗人，那从今天起我也做一个俗人。”开山如此立志，理所当然的说道。

　　方云苦笑，看起来他的确不是个好老师，特别还是一个启蒙老师，而他的第一个弟子，居然要立志当一个俗人。

　　“俗人就俗人吧，做俗人没什么不好，不用总是带着道德的高帽。”方云眼珠子转了转：“你既然跟在我身边，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开山之名，从此就随风消散，从今天起，你便叫做方俗，而你以后便称呼我为少爷，在外人面前你是我的仆人。”

　　开山嚷嚷自语：“方俗，俗人方俗，方俗是俗人……”

　　“你来背她，随我出林。”方云指了指树下晓月道。

　　方俗应声扶起晓月，放到背后，这一大一小就如此这般，离开绝境区。

　　不过方云可能从始至终都认为，他进入的只是危险区，而粗心大意的晓月，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一次粗心，居然造就了一个传奇的诞生。

　　方云轻轻一点晓月的额头，将晓月之前的记忆封印，同时又以自己的神念，制造了一个虚假的记忆，避免她因为年幼而泄漏方俗的身份。

　　就在两人踏出绝境区之时，一个巨大的身影猛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血蟒！

　　一个偌大的试练森林，一人一兽就这么不期而遇，血蟒如今看起来，好不狼狈，三日前的闪电击中，让它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身上依然留着大量伤痕。

　　而且自从血莲被方云所采摘之后，它便无法再像以往那样，等着猎物上门，这让它多少有些不习惯。

　　此刻起来，精神更是萎靡难振，只是在看到方云的瞬间，立刻又勾起了它仇恨的记忆，双眼立刻释放出凶光，一副要将方云碎尸万段的狠厉。

　　方俗眉头微微皱起：“少爷，要我解决他吗？”

　　“不用，这是我与它的恩怨，当日它以血莲为诱饵，而我亦抢走它的血莲，说来也是因果，不过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然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若说几日前，他面对血蟒还要退避三舍，此刻的他完全无需如此，凝神期的修为，让他有信心对抗七阶以内任何高手。

　　血蟒虽然强横无比，可是方云却未必会将它放在眼里。

　　既然方云要亲自动手，方俗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背着晓月退开几步。

　　方云则是走上前几步，信步走来，显得轻松无比，丝毫未将血蟒当作一个威胁，甚至连一个对手都谈不上。

　　此刻的血蟒，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战斗意志，完全就是凭着一股恨意行事，如果方云比它强大的话，或者是它知晓站在不远处的方俗，是试练森林之王的话，或许它会毫不犹豫的转身逃跑，就如几日前与迦南学院众多导师的一战那样。

　　“既然来了，那便别想离开了！”方云看了眼血蟒，轻声说道：“五天前承若那小丫头的云踪豹被你吞了，那我就将你当做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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