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强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递到李潇潇嘴边喂她喝。李潇潇始料不及，本来以为他倒好水就行了，毕竟方志强从来没有对他细心体贴过。她本能地别过头去，不愿意接受方志强这样的温存：我自己能喝。

        但是方志强也很坚定，就始终很小心地端着杯子。最终李潇潇冰封一样的眼神，还是闪过刹那的酸楚，低头抿了一小口水。方志强这才觉得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李潇潇只喝了少少几口以后，就停了下来，神情中闪过意思不自然：行了，不喝了。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你出去吧。但是那意思是很明显了。

        方志强倒没有介意她赶自己走的行为，只是很诧异地说着：这才多点？等下你又要起来多麻烦，再喝几口吧。

        然而李潇潇却连连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不喝了，你出去吧。

        方志强也不好坚持，放下茶杯，随即帮李潇潇整理好被子：那你躺下继续睡。要扶好李潇潇躺下，李潇潇却连忙摇头：你赶紧出去吧。

        她越是这样，方志强越是觉得不对劲，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李潇潇急得脸都红了：说了没事，你赶紧出去啊。

        方志强愣了，但是也不想惹李潇潇生气，只得出去，然后走到门口，他忽然恍然大悟，转回过来问道：那个，潇潇，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啊？

        他之前有过陪护的经验，李潇潇一直在输液打营养针，少不得要上几次厕所，再看李潇潇躲躲闪闪的样子，顿时想起来这茬，张口就去问李潇潇。

        李潇潇脸红的几乎要晕过去了。方志强说的没错，可是她刚刚醒来，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一只手还不方便。偏偏方志强非要自己照顾她，也没叫护工，所以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更加不敢多喝水，只盼着把方志强赶出去，自己努力慢慢试着去卫生间。哪知道方志强不该细心的时候，偏偏细致了一回。

        方志强看她神情也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于是直接走到病床前，掀起被子，一把把她抱起来。李潇潇顿时吓得惊叫起来：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

        然而此刻她连自己行动都还成问题，哪可能挣得脱方志强的怀抱。方志强径直将她抱到卫生间，推开门才将她放下，然后也有些尴尬地抓抓头：那个……你手方便么……能自己脱衣服么……要是身体不太行……我……他吭哧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潇潇涨红着脸，眼泪直打转，直接伸出一只手，把门重重关上。

        方志强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好无奈地，装作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好在以前李潇潇阑尾炎的时候，这经历他已经有过一次，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候两个人关系完全不像现在这么僵硬。

        等里面的声音停下来，李潇潇地穿衣服，能听得出来，她一只手非常不方便，很难用力。方志强几乎就忍不住想问要不要帮她。但是想到李潇潇本来就怕羞，再加上现在这么恨他，还是暂时不要惹她生气为好。

        等到李潇潇费力地去开门，方志强连忙帮忙，然后又是一把抱起她，直接把她抱回病床上去。抱起李潇潇的时候，他心里头才格外的难受，李潇潇本来身材就纤细，然而这次的失血加上昏迷，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她现在已经瘦弱得不行，抱在怀里感觉轻飘飘的，甚至于硌得他很不舒服。

        他把李潇潇小心翼翼放回床上，看见李潇潇的神情还是冷漠，看都不看他，心里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别硬撑着，现在是特殊时期，我照顾你，本来就是应该的。你别往心里头去，我就在外面守着，你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大不了就当我是护工好了。说着就向外走去。

        方志强，什么叫你照顾我是应该的？李潇潇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冷冰冰的问道。

        早在认识方志强没有多久，李潇潇就一直管他叫强子，几乎没有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过。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才自杀，所以你亏欠我对不起我，来还这个人情是吗？李潇潇冷冷地问着他，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她硬生生抬起头，把剩下的眼泪忍了下去：方志强，我说过了，你之前救过我一次，现在我也只当还给你一次。我们之间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什么，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纠缠。自杀只是因为我自己累了、我犯傻，不是因为想要博得你的同情或者其他。

        至于说到照顾，任何一个护工都会比你更专业做得更好，我明天会跟我妈说，叫护工过来。至于你，请你离开。

        李潇潇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死过一次以后，再醒来的她，只觉得满心悲凉。爱情真的值得她付出所有吗？方志强这个人，又真的值得她这样吗？自杀的时候，她真的是心灰意冷，破碎到无可救药，只想着能够彻底解脱，并没有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去换取方志强的回心转意，否则她也不至于将自己伤的如此之重。但是看到方志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与她自杀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却又让她更加的难受。在她的心里，方志强这么做，无非是觉得害得她自杀是他亏欠自己，加上同情她如今伤成这样，所以才要拼命对自己好想要补偿。但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同情和亏欠，更不愿意这样生拉硬扯的补偿。所以她真的不希望再看到方志强，看到他为自己做任何的一切，那只会让她伤痕累累的心更加破碎。

        方志强的身影顿在原地，好一会才开口道：我说的照顾你是应该的，是因为我爱你，我觉得照顾我心爱的人是应该的。

        潇潇，你欠我的命，可以拿死去还。那我欠你的情，是不是也该用一辈子去还？

        我知道，是我之前把你伤的太透彻，所以你现在没有办法原谅我。是我那时候太混蛋，不该对你说那些话，那也不是我的本意……现在说也太晚了，已经伤害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真的不是因为愧疚或者别的，才留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感情，因为我喜欢你，像你之前喜欢我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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