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大和张老二两个孽子，说的什么事儿，让豆腐张这么生气呢。没法不生气，这两个狗东西，在外赌输了，欠了人的赌债，竟然把他们的爹，也就是豆腐张，给卖了！

        一个糟老头子，也有人买？有，而且还不远，就是这孙家庄的第一大财主，孙友善，人送外号，孙鬼子。

        豆腐张一铁勺轮过去，张老大吓得“哎哟”一声，往后一闪身，半碗豆花都泼了出去。

        大铁勺轮了个空，却被张老二起身一把抓住了，“我说爹，让你去人家孙鬼子家里，说是扛工，其实是享福呢，你看看你，在这不是一样干活，累的跟驴样，人家孙鬼子可是大门大户，你去了那儿，每天一样干活，可是吃的好，住得好，临了每年还能赚他个三五两银子，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嘛。”

        “就是，你这老家伙，也太不知好歹了，知道我们哥儿俩费了多少口舌，人家才同意你去……”张老大一边掸着衣裳上的豆花，一边埋怨道。话没说完，豆腐张气的空出的那手又想去打他。这两个畜生，欠人赌债，居然能把自己这个老骨头抵给人家当长工，还说的这么振振有词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儿子吗。

        “我说你是老糊涂了是吧，啊！”张老大一把扭住了自己爹的胳膊。

        豆腐张瞪着眼珠子，跟这个不孝子较着劲，这俩大烟鬼，到底是年龄在这儿呢，豆腐张的胳膊眼看着慢慢的被张老大给拧了下去，拧到背后，猛地往前一推：“老家伙，好说歹说，怎么就不知好歹！”

        可怜老头儿连栽几步，一头冲出了门外，栽到了门口地上。

        “张老爹……”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道。卢大亨的大丫头卢莉莉，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忙从门口边跑出来，蹲身扶起了豆腐张。

        “孽子，孽子啊……”豆腐张一脸的灰土，老泪纵横，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个不孝子，又转头看向了卢莉莉，“孩子，你……你是来找小海的吧，我……我也想找他呀……都怨我命不好，他……他被胡子给……给……”

        “啊？”卢莉莉一惊，看着豆腐张，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希望幻灭的黯淡，一时愣在了那儿。

        张老大和张老二出来了。张老二一双眼色眯眯的看着卢莉莉，理了理小辫儿，故作潇洒的笑道：“哟，这不大亨家的大丫头吗，啧啧，一下长这么大了啊，瞧瞧，这身段儿……”一边说，那眼神一边在人家身前、腰腿上来回乱扫，一副心痒难搔的躁动。

        张老大却冷脸对老头儿道：“哼，早听人说你拣了个干儿子，郭什么海的，我说怎么没敢露头呢，感情是被胡子给杀了啊，该！让你这个老东西胳膊肘向外，让这小子还想来捡便宜，占我们哥俩的遗产……”

        “孽畜，孽畜！胡子怎么不把你们给一枪冲了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豆腐张拍打着地面，想起了郭小海，悲恸不已。

        “丫头，快走吧，快回你家去……”豆腐张一看张老二看着卢莉莉的眼神，忙催道，这小子，不知又在憋什么坏水，想祸害人家姑娘呢。

        卢莉莉刚起身要走，张老二猛地一伸胳膊，卢莉莉差点儿撞到了他的怀里。“哎，别走啊，大丫头，你看你这么俊俏，还呆在这儿受什么苦啊，不如跟哥哥我……”

        卢莉莉低了头，想走，张老二却拦着不放。

        “孽子，你还让我在街坊邻居里，要不要这张老脸啊！”豆腐张爬起来，就要冲过去。

        “行了，老二，先办正事儿，把咱爹给送到郭鬼子家去！”张老大一把扭住了豆腐张道。

        张老二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粗布小红褂，黑裤子，却难掩这青春蓬勃的身材，一个乌幽幽的大辫子，脸蛋儿水灵灵的，看得他心痒的不行，到底不舍得，又道：“丫头，你知道外面多好玩嘛，跟着我，我带你去海城，下

        馆子、看戏，还能坐洋轮船……”

        “畜生，你这个畜生，快让人家走！”豆腐张挣扎着，跳骂道。

        “我偏不！”张老二气急败坏，瞪着眼珠子骂道，“你个老东西，叽叽歪歪个什么，再咋呼，就把你扔了，不管你了，我看孙鬼子能饶了你！”

        “你敢！”豆腐张叫道。

        “你看我敢不敢，惹毛了我，不光扔了你，我还偏要把这丫头带走，让卢大亨来剥了你！”

        “你……你……我……我……”豆腐张悲哀到了极点，气的身子乱颤。“儿啊，我的儿啊，小海啊，你怎么就那么命苦啊，早知道，爹就跟你一块儿去了，省的受这个苦啊……”

        悲哀到极点，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干儿子，两厢一对比，哭的更悲切了。

        “瞎喊什么呢，你喊了又有屁用，他还能来咋地，当着我们哥俩面，丢不丢人啊，”张老大皱着眉头道。

        丢什么人，周围村邻哪个不知道，这两个畜生每回回来都要闹得天翻地覆的，人家躲都来不及，都装不知道呢。

        可这回，偏偏还就有人来了。张老大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冷冷的道：“我还就回来了。”

        几人都是一愣，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一身新衣，背着个小包袱，风尘仆仆但却精神焕发，英气逼人。

        豆腐张一看，不禁使劲儿挤了挤老眼，这才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儿啊，小海，是你回来了吗……”

        回来的，正是郭小海。旁边的卢莉莉看着他，眼中登时也放出了神采。

        “放了我爹！”郭小海冷冷的喝道。

        张老大不由自主的松了手，豆腐张踉踉跄跄，奔到了郭小海跟前，“儿啊，你……你咋回来了的啊……”

        “爹，放心吧，都好好儿的，我还赚了钱回来。”郭小海扶住他，安慰道。

        张老大眼神一亮，张老二张着手臂登时也扭过了头来。被他拦着的卢莉莉这时猛地一脚躲在了他的脚面上，张老二疼的“嗷”的一嗓子，抱着脚跳了起来，卢莉莉趁势跑到了郭小海的身后。

        “嗬，行啊，小子，你就是我爹捡来准备继承我们家财产的那个郭什么海吧，”张老大走了过去，虎视眈眈。

        郭小海冷眼看着他们，“你们不就是来要钱的吗，”说着，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来，“这个给你们，滚吧。”

        张老大眼都凉了，正要伸手，冷不不妨旁边的张老二一把便给抢了过去。

        “小子，这么点儿银子就想打发我们？”张老大哼哼的道，“我们哥俩不在，你吃我们家的和我们家的，还想以后图谋我爹的遗产，啊，这房子，还有毛驴、车，还有这豆腐手艺，就这么点银子能行？！”

        “就是，行了，跟他啰嗦什么，爹，你赶紧跟我们走吧。”张老二不耐烦的道。

        郭小海一把打开了他的胳膊，“滚开，再敢动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是这样说，真要是动起手来，又能怎么不客气，这毕竟是豆腐张的亲儿子，真把他们打了，老头儿又能舍得？郭小海这样说，心里对这两个败家子却也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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