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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武皇(正文完结) 春泥(正文完结)……


天授十年,武媚娘在明堂举行大享之礼,太子李显为亚献,皇孙李重润为终献。

  正月,武媚娘册封皇嗣李旦为相王,并册封诸孙为郡王,未册封过的孙女为郡主。

  李显的一子四女,在此之前唯有李重润和李裹儿没有爵位。李重润是被高宗皇帝册封的皇太孙,李显被废帝位,他随后也被废黜皇太孙之位,成为庶人。

  李裹儿则因为年纪太小,出生之时,李显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更遑论爵位?李裹儿被册封为安乐郡主。

  诏书连发几道,除了李氏诸王,武媚娘还册封了武氏诸位侄孙(女)。阿夙被封为临汾郡王。

  李裹儿如今十五岁了,母亲韦滢滢本以美貌选为王妃,而李裹儿仿佛挑着父母的优点长,容貌灼灼,满室生辉,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我家的芝兰。”武媚娘显然对这个[xing]格类似自己的孙女很满意。在第一届学堂学生全部结业后,经常召李裹儿进宫。

  李裹儿自然极为乐意,能在圣上身边听其教导,她将受益无穷。她不愿意做徒有封号的郡主或者公主,而是想做实权的公主。

  就如楚王一样。

  或许,再进一步,也尚未可知。但现在重要的是,保住阿耶的太子之位,助阿耶登上皇位,成为皇帝。

  武婧儿端详起李裹儿,[jing]神昂扬奋发,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容颜如画,赞道:“确实如此,但我家的阿夙也不错嘛。”

  李裹儿笑道:“阿夙姐姐很好。自从学堂结业后,我很少在宫中见阿夙姐姐,阿夙姐姐最近在干什么?”

  武婧儿笑道:“她进了金吾卫当中郎将,最近一直在军营,也很少回家。”

  “啊!”李裹儿惊呼出声道:“阿夙姐姐去了军营?”武婧儿点点头,阿夙初入金吾卫,有人见她年幼,有人见她为女[xing],面上看在她父亲祖母的份上捧着她,背后却言语轻蔑。

  军营是讲究实力的地方,阿夙弓马娴[shu],十八般武器皆会用,擅长刀法和枪法,力气又大,于是在军营中开始了挑战的生涯。

  打败军营中所有人还不停手,阿夙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都要挑一个或几个人挑战,磨练武艺。

  阿夙自幼在军营长大,回到了军营仿佛就在家中一样,混得如鱼得水。

  她的归宿是广袤的天地,而不是高深的宫墙。她是展翅高飞的雄鹰,而不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武媚娘自从立了皇太子,朝臣们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这些人中有心向李唐的,有担忧天下的,有投机取巧的……

  就连前几年一直争夺太子之位的武家诸人也慢慢消停下来,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

  武家和武周命运相连,天然就是武周政权的维护者。只要有武家人掌握实权一天,武周就不至于落个湮没无闻的结局。

  武媚娘开始为以后布局,她想让新生的政权是李武联合执政。于是,一道赐婚的圣旨落到了李显的宫殿里。李显如今又立为太子,从王府搬到了宫中居住。

  李显的二女永泰郡主赐婚武三思长子武崇训。

  接到圣旨后,武三思终于松了一[kou]气。这时有仆人过来禀告说,魏王不好了,请他赶紧过去。

  武承嗣自认为对武周劳苦功高,对圣上忠心耿耿,且又是武家的长子嫡孙,储君之位,他有一争之力。

  可惜,时也,运也,命也。

  立庐陵王为皇太子后,武承嗣认了命,但他的身体也急转直下,[ri]薄西山,奄奄一息。

  觉察到寿数将近,武承嗣命人叫来了堂弟武三思、武攸宁、武懿宗、武攸暨等武家几位实权的人物。

  几人围在武承嗣的病榻前,只见他面[se]枯黄,无一丝血[se],双颊凹陷。武承嗣断断续续道:“我不行了……武家……以后要[jiao]给你们了,你们兄弟要团结对外,不可起分歧……”

  武三思道:“我们都答应,阿兄,你会没事的,延基才娶了郡主,你还要等着当祖父呢。”

  武承嗣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语气急促:“我不成了,以后武家要[jiao]给你们了。攸暨,你要善待公主,我们家的未来都在公主和两位小郡主的身上。”

  武三思和武攸暨上前,握住武承嗣的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武承嗣笑了下,道:“请公主和郡主进来。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武三思抹了眼泪,出去请太平公主和长宁郡主。

  次[ri]晚上,武承嗣病卒,临终上书,请立其子武延基为魏王。

  武媚娘心中五味陈杂,武承嗣的去世提醒了她,她也是一位暮[se]苍苍的老人,也在一步步临近死亡。

  武媚娘令皇太子李显前往吊唁(音宴),追赠武承嗣太尉、并赐予谥号“宣”。

  武承嗣去世后,身体一向康健的武媚娘病了,病情来势汹汹。武婧儿等人担忧坏了。

  武媚娘一直为生命的流逝而担忧,但真到了生病的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一方面戒严宫中,另一方面让皇太子过来侍疾,又调来武攸宁阿夙等心腹家人守卫宫廷,然后将军国大事暂时委托武婧儿为首的宰臣。

  武婧儿早两三年就不处理[ri]常公务了,[ri]常的政务[jiao]给了房如雪,而她只把握着大局,以修养身体为主。

  她今年虚岁已经八十,虽然牙齿坚固,头发没秃,思维清晰,但依然感到了[jing]力和体力的下降。

  此时狄仁杰上书以圣上身体不豫为理由,请求太子监国。武媚娘生气地将奏表扔到地下,道:“这狄怀英忒可恶,朕真是病了,而不是快死了。”

  李显昨夜守了武媚娘,今[ri]武媚娘醒来就让他去偏殿休息。

  武婧儿让侍立在武媚娘身边的上官婉儿捡起奏章,对武媚娘说道:“我听说狄公现在也病了。他年纪也大了,病中难免思虑过甚。他一大臣所想,能及得上圣上考虑长远?”

  武媚娘神[se]稍解,道:“对了,他病了,派太医看过没有?”

  武婧儿道:“前些[ri]子他儿子狄光嗣拿帖子请太医,我让苏太医、王太医和刘太医都去看了,回来说狄公上了年纪,以后要好生将养。”

  武媚娘闻言,道:“罢了,他许是病中老糊涂了。”说完,武媚娘让人赐下药材,又派太医过去问诊。

  狄仁杰算是武媚娘一手提拔,宠信有加,狄仁杰也没有辜负圣上的期望,为政一方都留下好名声。对于圣上也十分恭敬,只是临老了却在继承人上和武媚娘有了分歧。

  半个月后,武媚娘病愈,又[jing]神奕奕地出现在朝堂上。

  “朕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年迈的老虎,老虎尚且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年迈的老虎?”武媚娘私下里对武婧儿说道,神[se]带着一丝隐忧。

  武婧儿闻言,沉默良久道:“陛下,咱们到了培养下一代的时候。我的事情[jiao]接给房如雪,陛下的呢?”

  武媚娘默然,沉思半响,道:“究竟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武婧儿也感到一丝黯然,她们姊妹努力几十年,依然感到现在的女官基础十分脆弱。

  是呀,几十年的努力怎么能比得上上千年的演化?

  “种子已经种下,在时间长河的浇灌下,总会开出妍丽的花朵。”武婧儿的眼中带着期盼。

  武媚娘舒了一[kou]气,道:“翻了年,朕册封重润为皇太孙,让他来我跟前听政。显儿,我就不指望他了。另外,把裹儿也叫来。”

  武婧儿道:“好,那我先把话透出去。陛下一病,有些人就不安生上蹿下跳,把这个消息透出去,也好让群臣安静一点。”

  武媚娘眉眼一凝,道:“谁敢不安生?我让他一辈子都不安生。”

  武婧儿道:“左右不过是那群有那样想法又巴望着从龙之功的人。王方翼年迈,最近上书求朝廷派遣一副都护,意思是要[jiao]接事务。我想着不如让张柬之和姚崇过去。张柬之老成持重,姚崇正值壮年,正好[jiao]接王方翼手中事务。”

  武媚娘冷哼一声,道:“允了。还有谁?”

  “崔玄晖调任安西都护府副都护。”

  “好。”

  武婧儿眉眼闪过一抹锐气,她对唐朝历史了解不多,但对神龙政变确实有所耳闻。神龙政变的主谋是张柬之,顺着张柬之这条线,通过銮仪卫,武婧儿发现他与崔玄晖、姚崇等人关系紧密,时常有唱和往来。

  调令下来之后,众人皆惊。随后又有消息传来,圣上明年有意立皇太孙,且让其听证,大臣们心中松了一[kou]气。

  行吧,看样子,圣上已经对皇太子失望,培养起皇太孙。

  这个消息是从楚王府中透露出来的,想必是保真。

  果然,天授十一年正月,圣上册封李重润为皇太孙,同时让李重润入宫侍奉祖母,听政学习。

  一起前来贞观殿学习的还有安乐郡主李裹儿。

  全天下没有不惧怕圣上的人,李重润自然不能免俗。

  他被宫婢领着来到了象征至高权力的贞观殿,时时留心,步步在意,生怕给家中惹来灾祸。

  武婧儿看见一身紧张的李重润,笑道:“圣上既让你来了,你就安安心心做事,多看多听多想,有什么不懂的私下里问我或者、如雪、婉儿他们,甚至是圣上。”

  “是,姨祖母。”李重润深吸一[kou]气道。李重润扫了一眼,看见房如雪和上官婉儿都在趴在桌案上处理奏章,见他前来,起身见礼后,又坐下低头看起奏章。

  “圣上来了。”宫女进来通禀道。

  自从病愈后,武媚娘更加注重保养身体,每天尽量保持充足的睡眠、适当的锻炼以及清淡的饮食。

  刚才武媚娘就是出去散步了,陪同她前去的是李裹儿。李裹儿说话伶俐,[xing]格活泼,又长得好看。这样的后辈,谁不喜欢?

  李重润赶忙行礼,武媚娘颔首,让人起来,然后吩咐道:“如雪,你带着太孙先[shu]悉……租税赋等情况,然后三姐姐你带着太孙[shu]悉天官事务。”

  “是,圣上。”三人应下。

  李裹儿突然笑吟吟上前,轻轻拉着武媚娘的胳膊,状似撒娇道:“裹儿也想为圣上分忧,求圣上成全裹儿的孝心。”

  武媚娘闻言笑起来,屋内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难为你这样想,裹儿你就和你阿兄一起吧。”武媚娘应下来。

  李裹儿高兴道:“谢谢圣上。”说完,李裹儿脚步雀跃地来到李重润身边,笑得绚烂而澄澈:“阿兄,我们一起啊。”

  “好。”李重润笑着回答道。

  房如雪分别给了两人一份卷宗,道:“太孙,郡主,这是历年的国家赋税收入和支出,你们看完之上,根据这些写一份今年的财政预算。期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大家,一个月后[jiao]给我。”

  “多谢房相。”李重润和李裹儿两人都一脸认真道。

  宫人搬来两个小桌案放在末席,这两人都学过朝廷记账的方法,自然看得懂账册上的内容。

  账册上都是枯燥无味的数据,李裹儿悄悄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这才是天授元年账册中的一部分,后面至少还有几十册,于是愈加努力研究这些卷宗了。

  大臣来通禀政事,自然看到了太孙,众人皆安。

  武周的根基重要,女子掌权重要,但这天下稳定也很重要。武媚娘和武婧儿既然决定要培养李重润和李裹儿兄妹,自然是不藏私。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重润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认真投入到学习政事当中。

  有大臣过来禀告事情,武媚娘会把这对兄妹叫到跟前旁听。大臣走后,武媚娘又让二人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她来点评,免得他们将来被大臣糊弄。

  李重润和李裹儿受益颇多。经过一个月的教导,两人的[jing]神面貌焕然一新。

  见一双儿女如此受圣上喜爱,李显和韦滢滢十分激动。圣上漠视他们不要紧,只要看得上他们的孩子,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们一家的。

  “滢滢,裹儿和重润一起学习,你说将来……”生在皇家之中的李显见状生出一股不妙来。

  李重润和李裹儿都是她的亲生孩子,手心手背都是[rou],但韦滢滢没有忘了另一位皇位有力的竞争者。

  “圣上喜欢裹儿,你还不乐意?别想那么多,身在皇家,哪个不想大权在握?”韦滢滢对李显说道:“圣上和楚王这一对也不是搭档得挺好?”

  “重润没有兄弟帮衬,裹儿乐意帮忙,还帮错了不成?”韦滢滢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显,叹道:“先顾着眼前,等你……”

  李显自然明白韦滢滢的意思,她阿娘[xing]格强悍,说废太子就废太子,说废皇帝就废皇帝,更别说他现在还只是太子。

  “哦。”李显应了一声,想起阿娘和姨娘风雨几十年,未尝红过一次脸,吵个一次架,心中也期待起重润能和裹儿一样和睦。

  紫微宫中,李重润陪武婧儿一起散步。

  “你可曾听过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吗?”武婧儿看着前方盛开的牡丹花说道。

  李重润点头道:“孙儿听说过。西晋末年衣冠南渡,中原被胡族占领,琅琊王氏兄弟联合南北士族,抵御外族,安国家社稷。琅琊王氏对东晋建立有大功,王敦王导兄弟,一人在外掌握兵权,一人在内掌控中枢,权势煊赫。孙儿以为这也许就是王与马共天下的由来。”

  武婧儿点头道:“你说的有礼。其实整个东晋一朝不仅是王与马共天下,还是王与庾,王与桓,王与谢共天下。整个东晋一朝皇权不振,士族子弟平流进取,坐至公卿。你觉得士族子弟才能如何?”

  李重润若有所思:“良莠不齐。”

  武婧儿点头道:“东晋之后是南朝,士族的影响力逐渐消退,政治上再也达不到掌控皇权的地步,但他们依然在朝廷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社会上嘛……”

  武婧儿转头看向李重润道:“你看看今[ri]的武周就知道如何了。天子之姓不如五姓七家尊贵。宁要五姓七家女,不要天子之女。若没有太宗、高宗和圣上持续不断地改革努力,说不定这皇权将要被世家架空。”

  李重润一震,继续听姨祖母说太宗、高宗和圣上如何和世家斗智斗勇,广开纳贤之门,一步步削弱世家在朝廷的影响。

  原来如此,李重润如醍醐灌顶。说完,武婧儿给李重润布置了课业,让他写一份如何用人的策论。

  国家现在有许多问题,有许多改革要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才能让这个国家走得更远,更富有生机和活力。

  人才选拔、边疆问题、文武问题……这些都在武婧儿和武媚娘等人的教导中在李重润和李裹儿的心上扎了根。

  这两人处理事情的差别也出现了,李重润更倾向于用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李裹儿则更果决一些。

  晚上,两姊妹[jiao]流培养心得。武媚娘叹道:“我既遗憾裹儿不是男子,又庆幸她是女子。”

  武婧儿也跟着叹道:“她的造化我们将来是看不到了。”

  在李重润和李裹儿了解完朝政后,武媚娘开始让他们到各部轮值或者担任临时差遣。

  时间已经到了天授十二年。

  阿夙要离开神都了。

  这些年,他们这一届的人除了阿夙、重润和裹儿三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成亲了。除了体弱的永寿,长宁和永泰也开始参与政务。

  朝廷有大臣屡次上书,请求为太孙选妃,但武媚娘都置之不理。宫廷中的人都知道李重润钟情临汾郡王阿夙,但阿夙就是不同意。

  神都中的一座私家园林里,李重润设宴为阿夙送别。

  “阿夙姐姐,为什么要离开?如果是我给你造成困扰,我会改正。”李重润郑重道。

  阿夙摇摇头道:“做宫廷守卫不是我人生的终点,我想去的地方是战场,是天下任何的一处。营州契丹和突厥勾连且有异动,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阿夙说着抬起头,盯着李重润的眼睛说道:“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李重润的嘴紧紧抿着,道:“我担心你。”

  阿夙笑起来,伸手拍拍李重润的肩膀,道:“我可比你还厉害呢,战死沙场亦是我所愿。”

  李重润听到了阿夙提到死字,激动起来,道:“不可以这么说。阿夙姐姐,我想问你一句,亲自听到你的答复我才会死心。”

  阿夙已经明白李重润要说什么,但依然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想要嫁给我做太孙妃吗?我会像高宗敬重圣上一样敬重你,誓无二[se]。”李重润几乎将自己的心剖出来,摆在阿夙的面前。

  此时风停了,天地间失了颜[se],李重润的眼睛里只有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魂牵梦绕的女子。

  女子开[kou]了,如他想象中的一样拒绝了他。

  李重润神[se]黯然,问道:“为什么?”

  阿夙沉吟一下,重润以真诚待他,她不能回之以敷衍之辞。

  “重润,若你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我会选择你,但你是太孙。长安的大明宫和神都的紫微宫,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被废、被杀以及被和离的皇家妇不知道有多少?”阿夙坚定地摇头道:“我不愿意过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rou]的[ri]子。”

  李重润一顿,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怔愣起来。

  阿夙看着李重润,告诫他道:“不要以为你是太孙而且是太子的独子,皇位就稳了。”

  李重润回过神来,抬头望天道:“我知道。”先不说国家,就说眼前,武周杀了那么多大臣和宗室,苟活下来的人难道不想拨乱反正?

  女官进入朝廷,占据官位,不知道多少大臣在背后念叨牝[ji]司晨,期望新帝登基能扫清宇内?

  还有边疆,这次营州异动就是边疆不稳的表现。

  人才选拔、赋税改革、军制改革……这些都这些年需要解决的问题。

  阿夙笑起来鼓励他道:“至少现在圣上对你是满意的,好好跟着圣上学习,你终于一天会有出息的。”

  李重润听到心上人的鼓励开心地笑了下,但一想到这人刚刚拒绝了他,就又心塞塞了。

  “阿夙姐姐,你会嫁人吗?”李重润又鼓起勇气道。

  阿夙听完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道:“如果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我不会嫁人,也不会成亲。”

  看看祖母的经历就知道了,如果祖母嫁人了,高宗和圣上会如此信任她吗?

  不会的。

  正因为祖母的身份仅仅是武氏女,不是什么人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家族的媳妇,她才能得到二圣的重用。

  不独在高宗和圣上的眼中,祖母是武家人,而且在武三思等人的眼中祖母亦是武家人。

  武家子嗣繁茂,当年武周初建被封为公主长公主者不计其数,但论说话的分量,也唯有祖母和圣上能指使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心甘情愿地做事说话。

  不独是因为祖母位高权重,还因为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心中将祖母视为武家领头人,只要她在,武家诸人就能安然无恙。

  阿夙的祖母是楚王、外祖父是邢国公、父亲是东平郡王,身世已经煊赫至极,自然不需要夫家的权势。

  李重润闻言眼睛亮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举着红玉莲花酒盏上,红[se]的葡萄酒在里面晃动。

  “阿夙姐姐,请。”

  杯盏相碰,葡萄酒滚入红唇当中。

  李重润的脸烧了起来,逃避似的喝了一[kou]酒,想要再喝之时,突然想起一事。楚王不喜酒气,想必阿夙也不喜酒气,于是将酒杯放下。

  阿夙果然只喝了一杯,就放下了酒盏,殷红的酒[ye]在红玉盏中轻轻[dang]起了一阵阵涟漪。

  “阿夙姐姐,你今[ri]能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子吗?”李重润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阿夙闻言一愣,然后歪着头打量了一眼李重润,粉[se]的舌尖点着红唇,语笑嫣然。

  “好。”

  次[ri],阿夙辞别圣上和祖母,带着部曲前往营州。还未出城门,一群人骑马追上来相送。

  阿夙一一看过去,皇太子的所有儿女还有武家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都过来相送。相王一系因为政见不同的原因与她渐行渐远。

  长宁拍着胸[kou]庆幸道:“我们在紫微宫的北门等着你出来,没想到你竟然从南门走了。万幸,终于赶上了。”

  阿夙将马缰压在手中,笑着拱手道:“多谢诸位过来相送,后会有期。”其他人纷纷祝福阿夙一切顺利。

  阿夙的目光看过长宁,在李重润的脸上稍停留一会儿,又看过其他人,道:“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保重。”李重润的声音掺杂在众人中间,看着一身红[se]骑装的阿夙慢慢消失在眼前,怅然所失。

  “回神啦!”李裹儿在李重润耳边喊了一声,道:“咱们要回去啦,就等你了。”

  李重润回过神来,调转马头发现其他人都在远处等着自己,心中感到熨帖,深吸一[kou]气道:“走,咱们也回去。”

  天授十二年正月,突厥某部叛乱寇边,临汾郡王武舒以五百骑大破突厥,擒获贼首,一战成名。

  武媚娘大悦,命武舒为单于都护府副都护。库狄云珠的年纪渐渐大了,也可说武媚娘倚重的边将年龄都大了。

  安西都护黑齿常之年过七旬,王方翼比黑齿常之还大五岁,王孝杰只比王方翼小几岁,即便是最年轻的秦梦年也已经年过六旬。

  这些人这几年都陆续上书朝廷,请朝廷派遣[jing]明能干的文臣或武将前来,以便进行[jiao]接。上书的人中也包括秦梦年。

  “美人迟暮,将军白头。”武媚娘感慨万千。

  武婧儿道:“后继有人,他们也都没什么遗憾。”这些年,武媚娘不断增加科举和武举的人数,培养出一批优秀的青年将领和才俊。

  想到这里,武婧儿甚至还见过尚是孩童的郭子仪。那[ri]她坐马车回王府,一个小男孩猛然从巷子里钻出来,若非车夫眼疾手快,怕是要撞到这个孩子。

  武婧儿叫人去问情况,发现这个孩童叫郭子仪,心生好奇,下马车问了几句,拍拍这位中兴之臣的脑袋,还给他抓了一把干果放到围兜里吃。

  武婧儿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对武媚娘说道:“我这一生也算值得了。”

  武媚娘听了,柳眉一竖,忙道:“没有我的命令,你可不许死,也不许说这些听着像遗言的晦气话。”

  “知道啦,知道啦。”武婧儿满[kou]答应道。

  “哼,这次才对嘛!”武媚娘脸上露出满意的申请。

  [chun]寒料峭,但屋内暖洋洋的。武媚娘和武婧儿对坐着喝茶,享受这午间的闲暇和悠闲。

  外面起风了,几株桃花盆景摆在窗前,枝条浓丽的桃花洒下纷纷扬扬的花瓣。

  花瓣粉嫩,软软的,武婧儿隔着玻璃窗户似乎能闻到桃花的馨香。武媚娘见武婧儿看得出神,也跟着看过去。

  只见一地落花。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chun]泥更护花。①”武婧儿笑着道。

  “有点意思,化作[chun]泥更护花。”武媚娘重复道。

  从天授十四年年底开始,武媚娘才感时间销金蚀铁的无情和残酷,她的[jing]力也渐渐跟不上了。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老了。

  比武媚娘年纪还大的武婧儿则开始坐着轮椅了,时不时打着瞌睡。武媚娘生怕一时不查,她就去了。

  “不会,我记着陛下的命令呢。”武婧儿笑着道。

  武媚娘沉吟半响道:“我准备归葬乾陵,你也附陵而葬。地方挤了些,但省钱,省事,又省心。”

  武婧儿笑道:“好呀。”

  “没有问题?”

  “还真有个问题。”武婧儿听到归葬乾陵,脑海中不知为何就冒出一个疑问:“你不怕高宗怪你?”

  “他敢?皇位上坐的是他的子嗣,如今户数增了一倍、国库收入是他在位时的五倍还多,朝中人才济济,又把吐蕃囊括到疆域之中。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武媚娘柳眉一竖。

  “朕便是站在历代开国皇帝面前,也不心虚!”武媚娘说话掷地有声。

  武婧儿闻言,举起大拇指,赞道:“陛下英明神武,所言极是。”

  “嗯……那个……我就好奇,如果泉下有知,你想对高宗说什么?”武婧儿又冒出一个问题。

  “只此一个。”

  “只此一个。”

  武媚娘道:“皇位坐起来真不错,若有机会我还会选择坐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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