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过去，默默地收拾了。

　　他在收拾时，顾远山就缓缓开口，声音竟似是苍老了十来岁：“我占了安西的命格，和以前竟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文，是我错了吗？”

　　沈从文也是大骇。

　　虽然这占卦一说寻常人不信，但是顾家能以此在北城稳居第二家，自然有些本事的……这改命格一事，他从未听说过。

　　顾远山坐在阴暗处，轻声开口：“从文，我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他又说：“她这样周正好看，又这样有本事，现在命格是一等一的好，从文，我竟然比从前更为难了。”

　　沈从文低声说：“顾先生的意思是认回来？”

　　顾远山轻叹一声：“怕是她不肯。”

　　他又说：“从文你一定会觉得我此时眼里只有富贵，但是你可知我内心也有些骄傲，那个孩子现在这么地好，我震惊又是高兴的。”

　　沈从文不由得想起顾安西和周云琛两个，当真是心思深如大海……

　　他低语：“顾先生可以一试。”

　　顾远山摆了摆手：“从文，我从前做错了事情亏待了这孩子，现在哪里又有这样的脸面，倘若在青城我就不顾一切认了她，那倒也罢了。”

　　语毕，心中竟似是有着说不出的难过，久久都没有再出声。

　　沈从文就陪着，也不开口。

　　许久许久以后，顾远山才又说：“明珠妈妈的心思我明白，无非就是怕明珠为这事儿身败名裂，她竟然……也当真是一丝感情也没有。”

　　略顿：“从文，你说这样认回来也没有意思，倒是给那孩子添堵……不如让她在年尧那里过得自在，我偶尔能见一见也就好了。”

　　沈从文看着主子这一刻，竟然似是之前的雄心壮志全无了，他心中也感叹，说不出的滋味。

　　良久，顾远山又说：“让她进来吧！”

　　沈从文过去开门。

　　门一开，唐媛就转身：“怎么样了？”

　　沈从文低语：“顾先生请您进去。”

　　唐媛松了口气，抚了抚头发，掩门而入。

　　沈从文靠在门口，静静地点了支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顾明珠过来，很轻地问，“从文哥，发生什么事了？”

　　沈从文自然不会介入顾家家事中，掐着烟抽了一口，笑笑：“没什么事。”

　　顾明珠又问：“今天我爸妈不是和风律师去见顾安西了吗，案子有进展吗？”

　　沈从文对这个小姑娘的感观有些复杂，其实苗子不错，但是当妈的教育很成问题，于是仍是打着太极：“顾太太会和你说的。”

　　顾明珠点头，像是要上楼的样子，忽然又掉过头，静静地看着沈从文，“从文哥，其实你很好。”

　　沈从文听了这话，有些鄂然，手指烟都快夹不住。

　　顾明珠倒也不是乱说，她今年１９岁，虽然说一直吊着方铭，想嫁的是北城第一家薄家，可是她真正动过心思的是沈从文。

　　他……很好看，脾气性情也好，风度气质也是一等一的。

　　可惜，虽然是书香门第，但总归只是父亲的一个得力助手，她总是不能……所以她一直埋在心里，从来没有表达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没有结果，另一方面是骄傲。

　　可是最近她发现沈从文待她不如从前，所以一时之间就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模梭两可的话……

　　说完她就上楼，挺矜持的，本以为会让沈从文方寸大乱，但是在二楼拐角处她却是看到沈从文已经离开了，正打开停车坪上一部车门上车……

　　顾明珠站在那里咬着唇：他是不是喜欢上了顾安西？

　　顾公主心里有气，回了自己的书房写了一阵剧本又写不下去，干脆就发呆了，她有隐约地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书房里，唐媛的日子并不好过。

　　顾远山心情是复杂，但是对于唐媛干的事儿却如同明镜般了——

　　唐媛一进去，顾远山就暴怒朝着她扔了个茶杯过去，正好砸到了唐媛的额头，瞬间就擦伤了，好在没有流血。

　　顾远山眼里都是红血丝：“唐媛，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唐媛这个名动北城的顾太太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只伸手抚了抚额角的发保持仪容，这才轻声开口：“远山，我能怎么样，现场那样那样一个形势，我不帮明珠的话当场就要出丑。”

　　“那也不能让别人白白坐牢！那个小黄毛还救明珠的。”顾远山有些气到了：“唐媛，你是怎么教明珠的？我以为她知书达礼，她说出的话不会是假的，但是你们……这是生生地把我往火上烤啊！”

　　他又说：“你护着明珠是可以，可是你陷害的是咱们另外一个孩子。”

　　唐媛的声音柔柔的：“远山，可是她不认我们。”

　　才说完，脸上就挨了顾远山一耳光，一下子就把唐媛给打懵掉了——

　　这是顾远山和她结婚以来，第一次对她动手。

　　顾远山的怒火仍是未消：“你这样的妈，她怎么可能会认。”

　　顿了一下，才颓然地说：“我这个爹，也差不多吧。”

　　唐媛被打了，但还是为了顾明珠要争一争，她颤着声音问：“远山，你要认她回来？”

　　“认个屁！”顾远山爆了粗：“你有这个脸，我还没有这个脸呢！这事儿闹得多大，起诉书都上去了，唐媛我问问你现在怎么办？我这个当爹的舔着个脸去求着她不要打官司，这个官司是咱们要打的，现在呢……你好好想想吧！”

　　“还有菁！还想要代理权？白日做梦！”顾远山冷笑连连：“从今天起，顾氏你不用去了，以后顾氏完全归顾宁管，她有这个能力管好，你只要好好地把明珠教好就行了，以后别动那些歪心思，把好好的女儿给教得三观不正了。”

　　这一席话，直接就是打脸了，丝毫没有给唐媛半分面子。

　　唐媛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有种可怕的感觉，就是过去她不择手段得到的一切，正在慢慢地失去。

　　她拼命地想抓住，她一定要抓住，而明珠是她唯一的希望。

　　没有关系，这件事情过了明珠的电影上映，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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