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肯定是棘手的。

　　姜微盈在匆忙过去的路上就在想，这些人是不是和李五媳妇一样都信了那个什么教主。

　　封禹提了一嘴，那个教叫明月教，已经在江南兴风作浪很多年，经常坑骗无知百姓的钱财，降下所谓的神迹来迷惑他们，让他们信服入教求庇佑。

　　当然其中还打着是要为民除害，铲除奸臣贪官的名号。

　　官府也管过，但是信教的民众太多，总不能全都抓进大牢，那整个县城都得空一半。

　　所以到最后只是暗查明月教的核心人员，却又因为百姓的包庇而困难，到最后只要是不闹出人命来，不是早饭，官府便就随便他们收编教徒。

　　甚至……还沆瀣一气，收受了不少贿赂。

　　陶鑫收的贿赂里头就有来自明月教。

　　至于李五媳妇，孩子在身边依旧不曾顾念自己出事后，两个孩子要怎么办，可见被洗脑得彻底，几乎是失去心智了。

　　昨日，她害怕李五媳妇情绪激动之下再做出伤害了孩子的泯灭人性的事情来，便让喜儿和乐儿照顾两个孩子，以后两个孩子的生活也叫人发愁。

　　姜微盈一边走一边思绪纷纷，直到听见那群被锦衣卫拦着的匠人们高声嚷嚷声音，这才敛起神思上前去。

　　“这就是昨天来船厂的那个姑娘！就是他们把李五和张四几日弄走了，李五还死了！现在李五媳妇被她带走了！”

　　她刚来到地方，人群里就有人高声大喊，句句都暗指她害了李五一家。

　　果然那群匠人都跟着情绪激动起来，吵吵嚷嚷让她交出人来，更是有人大喊，京城里来的大官草菅人命！

　　这么一喊，呼应的声音排山倒海般朝姜微盈压了过来，被这些不辨是非的匠人气得脸色铁青。

　　雪怜被那些甚至还想冲过锦衣卫防线的匠人吓一跳，忙来到姜微盈身边，将她往后拽了再拽。

　　小姑娘却在这个时候生了倔强，一步也不动，沉静的双眸盯着人群，在静等时机。

　　可她在等时机，匠人们激动起来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锦衣卫，什么煞神，又有人从后面推挤，居然推开了锦衣卫。

　　锦衣卫当即拔刀准备用武力镇压，正是这个时候，一道从天而降的火光直接砸到了迈入门槛的匠人脚下。

　　轰隆一声，巨大的火焰在他眼前炸起，把最前边的几人吓得直接坐倒在地上，满脸惊恐地喃喃：“天火！天火！是天罚！”

　　姜微盈站在渐渐散去的火光前，眸光若电，凌厉地扫过他们：“谁还放肆？”

　　随着她话落，当即又是一道火光坠落，炸响声叫那群人直退到门口有足足一丈远。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高喊：“神女！是神女！”

　　一声落下，不少人都直接矮了半截，跪倒在地上高呼神女。

　　其中有清醒的扬声嚷嚷：“哪里来的神女，你们都被骗了！这就是障眼法！亏你们还是干手艺的活的，脑子呢？！”

　　其中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对，不是神女！神女满身金光，如何能随意叫人亏得真面目！”

　　潜伏在附近的房麒立马闪身上前，拽住那个妖言惑众的匠人衣领，将他朝门里一丢，叫他直接摔到了姜微盈脚下。

　　一柄寒光闪闪的绣春刀也架到了他脖子上，那人被吓得翻了个白眼，居然没用的昏厥过去了。

　　姜微盈踹了他两脚泄愤：“就这胆子，还敢出来搞什么鬼神？！”

　　跪地的和站着的匠人们都愣了，没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我确实不是神女，明月教也不是什么神教，不过都是坊间的戏法小手段。”姜微盈见脚下的一动也不动，示意锦衣卫先把人捆起来，随后扬声和闹事的匠人们说道，“你们多少是读过书的，被这些小伎俩迷惑，不觉得羞愧吗？”

　　“李五和你们一起修造战船，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国效忠，记录下每一艘战船可能受损毁的原因，记录每艘战船因为偷工减料而可能发生事故的位置。”

　　“他正是因为搜集了这些证据，才会死于非命！而你们和他的枕边人一样，盲目无知被煽动，敌我不分，你们如的是谁的意？！”

　　她说着，一击掌，当即就有锦衣卫拿出刚才所谓的天火，当着众人的面再表演一番。

　　流星般从天而降，再砸落大地而发出巨大火光和声响。

　　这些震慑人的画面，锦衣卫将手伸进火里，也毫发无损，看得众人更是瞪大了双眼。

　　姜微盈将所谓的天火暂时后，冷声道：“不过是加了个机关和利用内部结构发出巨大声响的玩意，连蚂蚁都伤不了的东西，在你们眼里就成了神迹了。”

　　“我是个女子，不才，正好喜欢研究这种奇奇怪怪的机关术。你们要几个神女神子，甚至是大教主，我都可以给你造几个，一身本事却叫歹人利用来祸国殃民！你们对得起为了保护百姓而和倭寇拼杀的将士们吗？！”

　　说到最后，她声色俱厉，却是红了双眼。

　　船厂多少年来，战船都是修补后再继续用，李五能发现船只的问题，这些人如何可能不知！

　　不过是装作不知。

　　可能是受明月教的洗脑，认为那些将士和官员都该死，恨不得再在战船上砸多一个坑洞，好让他们尸沉大海！又可能是害怕受连累，装聋作哑！

　　所以这么多年，朝廷不曾怀疑过船厂内部已经被人腐蚀，无数的将士就在那些问题重重的战船上丧命。

　　这何尝不是一个国家的悲哀，何尝不是百姓之苦？！

　　“你们身为匠人的良心呢？！”

　　小姑娘眼泪落了下来。

　　所谓的乱世，都是人祸罢了。

　　挤满了门口和胡同的匠人们都怔愣地看着小姑娘落泪，羞愧、懊恼、悲伤争先恐后地涌上他们心头，叫他们纷纷垂了头。

　　姜微盈反手抹了一把眼泪，朝静默不语的匠人怒道：“战船不要交付了吗！耽搁了交付的时间，不用你们作死，你们都可以跟着去见李五了！”

　　匠人们这才回神一般，慌乱地站了起来：“对对，赶工呢！快走快走！”

　　原先门神一样守着的人，又如潮水一样褪去，姜微盈在门口看得又想哭又觉得好笑。

　　能怪他们，似乎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每个人都是惜命的，李五毕竟是少数。正是少数的李五，才捅破乌云，让光重新照入人间。

　　“房千户，麻烦你把昨天誊写的战船记号就发派给匠人，让他们对照着，重新更换木板。”姜微盈长长舒出一口浊气。

　　船厂终于可以走上正轨了，这一切的功劳都归结于李五。

　　【作者题外话】：谢谢逆光、笑嘻嘻的墙纸的金票，谢谢illtemper的14张金票，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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