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要进宫面圣，封禹当夜也不敢再乱闹她，让她早早歇下。

　　既然答应了沈怀曦不能睡同一间屋子，他只能委屈自己睡到书房去，把主屋让给她。

　　陪到她睡着，已经是快两更天了，他踩着细碎的月光到书房，让人去请江奉清来了一趟，详细询问她这几年的情况。

　　江奉清对封禹的偏见在这些年有所减少，但还是没给什么好脸色，更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对他客客气气的。

　　“三姑娘体内寒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是邪寒入侵近十年，对身体还是有很大影响。女子天生多体寒，三姑娘更不用说了，体寒着宫寒，对子嗣上多少是有影响的。”

　　江奉清说着，眼神略有深意地看了封禹一眼。

　　那一眼让封禹知道，江奉清其实早就看穿了自己是男儿身，并不是个真太监。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医者望闻问切是最为基本的技能，可能一般病症一般的郎中看脸色能看出来一点，至于其他隐藏的东西，就得靠号脉了。

　　如若他在宫里不是有陆太医，早就被其他太医发现脉象不对。

　　所以江奉清看出来，他并不在意，而是笑笑：“我不在意子嗣，只在意她的阳寿。”

　　江奉清臭着的一张脸终于好看了一些：“倒是希望你这话是真心的，而不是那日再找别人来生养一堆孩子，伤她的心。”

　　封禹习惯了被误会，摇头失笑：“那沈怀曦第一个能把我脑袋拧下来。”

　　“阳寿肯定还是有碍的，但我既然跟着回京了，就肯定会帮她调理彻底。精细的养着，到古稀应该是可以的。只是女子天生容易乏累，三姑娘又是不爱动弹的性子，往后你得多想法子，带她强身健体才是。”

　　“这好说。”封禹听到古稀二字，悬挂的心终于放下，“需要什么药材，不管多金贵，我都一定会给她找来，就劳烦江神医了。”

　　江奉清点点头，捋着胡子说：“不过我不准备在提督府住下。三姑娘这边也无需我日夜守着了，你把我送秃驴那里，每月月中月尾，你把三姑娘也送来，寺庙能叫人心神更为安宁，更有效缓解她泡完药浴后的难受。”

　　只要能让姜微盈更好，他说什么是什么，封禹都一一应下：“夜路不好走，明日一早我就送神医过去。”说着，他眸光一转，说起了姜二老爷当年的案子，“姜二爷的卷宗我这几年都已经全部收集整理好了，将里头的漏洞都挑了出来，以便往后翻案。”

　　提起恩人，江奉清眼里都是悲伤，封禹却问了一个叫他心惊的问题。

　　“只是需要江神医一句实话，当年姜首辅是不是把什么人藏到了姜二爷所在的南陵县！”

　　他问得叫人措手不及，江奉清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这些事，江奉清为了不想让姜微盈再往下深查，含糊过去了，只把事情扯到姜首辅是受内阁内斗才辞官。然后编出一套真真假假的说辞，说别人以为姜首辅藏了什么机密文件，比如各党羽的名册一类，还是让事情牵扯在政斗上，假装二老爷当年就是受父亲牵累。

　　结果封禹就那么问到了关键。

　　封禹见到江奉清变了脸色，哪怕对方不回答，或者再编其他的谎言，他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江奉清最后还是铁青着脸离开的，送他的小太监听他骂骂咧咧一路，那都在骂他们督主阴险狡猾，让小太监恨不得自己聋了。

　　**

　　明明是一张没睡多久的床，三年后再躺在上头，姜微盈莫名就觉得踏实，一夜睡得香甜。

　　清早睁眼的时候，却被吓得惊叫一声，把正趴在床边熟睡的封禹给惊醒了。

　　年轻公子还带着困倦的桃花眼对上她震惊的目光，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把她吓着了。

　　他撩起帐幔看了一眼光亮，回头和她说：“还早，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姜微盈好笑又好气：“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回来的，趴着睡不难受吗？！”

　　想到她就在家里，他哪里还能在书房睡得着，辗转反侧半夜。知道她在身边，却见不着摸不到，挠心挠肺的，就披着衣裳回了主屋。

　　本着对沈怀曦的尊重和承诺，他没上床。

　　趴在床沿，那就不算同床共枕。

　　他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笑道：“没事，以前东厂出任务的时候，石头上坐着都能睡。”

　　姜微盈抿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她今日要进宫，起来后九节就拿来她的命妇服。

　　雪怜几人没有穿过这种繁复的礼服，急出一脑门的汗，封禹挥退她们，亲自给她一件一件套好，又让人哪里冰，她走哪里挪到哪里，好叫她别被厚重的礼服再闷出新的痱子。

　　进宫就是走个过场，皇帝这几年虽然疑心重，但唯独对封禹还是宽容的，朝政几乎都是在封禹手上转了一圈再递交到皇帝跟前。

　　所以姜微盈回来，皇帝知道这是封禹心尖上的人，也是封禹的软肋，自然‘爱屋及乌’，不过让她行了个大礼就免了余下繁复的章程。再过问几句海县和战船的情况，就放她出宫了。

　　饶是这样，大病初愈的姜微盈折腾着来回走一趟，还是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

　　封禹让人把自己的轿子抬来，让她坐上去，省得她再走多一半路程，大摇大摆地送她到宫门口。

　　马车就门口等着，姜微盈下轿子来，迎面撞上了一个还算熟悉的人——二皇子。

　　两人都是意外地一愣。

　　“二殿下安。”姜微盈朝他先见了礼。

　　封禹在边上挑挑眉，二皇子忙微微侧身，没受她的全礼，拱手也回一礼：“姜姑娘回京了，这些年多得姜姑娘不辞劳苦，水师才重振威名。”

　　“二殿下言重，那都是曹提督的功劳，我哪里敢冒领。”姜微盈忙摆手。

　　她紧张撇清的模样一点也不贪功，叫二皇子眼里浮起笑意：“没有姜姑娘的战船，确实很难有今日的水师，姑娘就不要再推辞了，便是内阁几位阁老也对姑娘心服口服的。”

　　二皇子这两年被皇帝时不时拎去干活，算半干涉朝政，这些话说出来自然是真的。

　　姜微盈眨眨眼笑而不语，发现三年时间也改变了二皇子。

　　沾染了世俗事务，二皇子也从仙风道骨增添多一分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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