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皎皎跪在门槛外，却宛如跪在了冰窖中，寒意像游丝，一点一点渗透她的衣袍往她骨头缝里钻，让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金銮殿上的九节继续高声宣读朱翊楚一条一条罪状，从他这个替身如何甩掉东宫护卫到利用皇太孙相关哄骗凌家，再到齐首辅。

　　每一条都详细无比，连什么时候说过的什么话都记录在案。

　　百官听着，轮到他们打了个哆嗦。

　　这些都是封禹这么多年查实的事，都是出自锦衣卫之手。

　　楚王谋逆之前可以说是事事隐秘，却早被封禹盯上，再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更别他们这些长年在京城的，恐怕连今日穿的什么颜色的亵裤都被探得一清二楚！

　　想到锦衣卫，众人发现朝堂上少了一个身影——房麒！

　　那是封禹的左右臂，在这个时候怎么会不见了！

　　房麒不在朝堂，定然是忙重要的事了，这比他本人在朝堂比百官更有震慑力！

　　众人暗暗心惊着，祈祷自己没有引起封禹的注意，不然下一个被读罪状的就是自己了！

　　朱翊楚的事交代下来根本没有什么可质疑的点，一个鸠占鹊巢的故事，还是一路替人做嫁衣的棋子，说起来真是可悲。

　　在九节说完所有罪状后，朱翊楚……应该说是孙阿牛，终于药效过去悠悠转醒。

　　孙阿牛刚睁眼，就看到身边跪着一个人，他猛然一个激灵清醒。

　　他是在乾清宫的龙床上睡着的，身边怎么会有人！

　　待看清身边的人面容，发现是齐首辅，他更是大为吃惊！

　　他连忙爬了起来，动作过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罪奴孙阿牛暂先收监！”九节合上册子，目光凉凉落在清醒过来的孙阿牛身上。

　　……孙阿牛。

　　那个尘封依旧的名姓在耳边炸响，将神思恍惚的楚王终于拉回了现实。

　　他惶恐地抬头，第一眼先是看到了龙椅中坐着一个俏丽的身影，那女子竟然是他许久不见的姜微盈。

　　几个月不见，她比以往少了一丝温婉，增添多了女人的妩媚，而她的……肚子。

　　孙阿牛瞳孔剧烈的收缩，不敢置信再次怔愣。

　　“放肆！我们皇后娘娘也是你这罪奴可直视的！”

　　不等封禹不满他黏在姜微盈身上的目光，九节就先怒斥，孙阿牛又是一惊，终于看到了姜微盈身侧站着的年轻男子——封禹！

　　那个他和二皇子都忌惮想尽办法将人逼出来的封禹！

　　如今他现身了，却不是沦为他们的阶下囚，而是站在高堂，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自己。

　　孙阿牛再是脑袋僵住也明白自己如今处于什么处境。

　　——他败了，在离登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败了！

　　“你个混账玩意！”

　　一直没有作声的齐首辅忽然暴起，一把就掐住了孙阿牛的脖子，双手狠狠用力的箍住！

　　“——你怎么敢假冒皇太孙的！你怎么敢！”

　　“——你这是要害我齐家满门！”

　　“——我齐家一直都是终于煜太子一脉！”

　　“——你怎么敢！”

　　齐首辅哪里还有往日的斯文儒雅，面目狰狞得像地狱来的讨命恶鬼，掐得孙阿牛直接两眼翻白。

　　可到底是年迈的老人了，孙阿牛在挣扎中找到了机会，一脚就重重踹到齐首辅的肚子上，直接将齐首辅踹得惨叫一声，翻到在一边大喘气。

　　没有人去阻止两人狗咬狗的一幕，封禹更是冷眼旁观。

　　齐首辅真是会自欺欺人。

　　从来不是齐家忠于谁，齐家只忠于自己的权势。

　　但凡齐首辅细致往下一查，就能发现孙阿牛身份有蹊跷，可他偏生没有，以齐首辅的谨慎，怎么可能真会如此粗心大意。

　　说来说去，都是被权力懵逼了心眼，只选取对自己有利的事坚定往前走而已。

　　孙阿牛的罪状清算完毕，接下来就是齐首辅了。

　　九节让人先把孙阿牛五花大绑，然后开始将齐首辅这些年暗中结党营私所为一条条也都拎了出来，随着罪状越多，齐首辅越是像泄气了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除了颤抖，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很快，两人都被拖了下去。

　　孙阿牛拼命挣扎着，甚至挪动着身躯在地上爬行，也想要去够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

　　——封禹怎么可能会是皇太孙，皇太孙早死了！

　　他才是皇太孙！

　　姜微盈望着孙阿牛赤红的双眸，发现他已经开始丧失神智，此时此刻的他是真疯魔了，彻底活在了自己臆想的世界中。

　　待两人被扭押离开，大臣们依旧垂眸不敢吭声。

　　姜微盈余光扫见还跪在门口的凌皎皎，拽了拽封禹的袖子说：“凌皎皎由我处置？”

　　封禹自然不阻拦，原本也是该由她来了断姜家和凌家那些扯不清的旧事。

　　凌皎皎望着被拖走状似疯癫的孙阿牛，万念俱灰，连眼珠子都没了光，看着远去的侍卫双眼空洞洞的。

　　一道身影从远处的宫门飞快跑来，脚步声响传入安静的大殿，突兀又清晰，咚咚的像是都踩到了大臣们心脏上，让他们无端的跟着紧张起来。

　　“臣房麒，求见圣上！”

　　方才还念叨的人，这会就出现了，带来的必然是新一轮的清算！

　　随着一声宣，房麒的靴子踏入大殿，大臣们都跟着禀住了呼吸。

　　“不负圣上所望，当年的弃城惨案已经查明，沈家军反叛案亦已查清！两案皆有内情，且事关当年东西两厂以及谋逆篡位的废帝。”房麒跪下，拱手高声汇报。

　　在场的大臣资历老的纷纷皱起了眉头，年轻的都面露疑惑。

　　实在是两件案子相隔太久太久了，资历老的听说过，记忆却都模糊，年轻仅仅只是听说过，根本不知道这两件案子居然还有内情。

　　但不管是哪一样，封禹都要开始清算皇家人了。

　　很快，皇帝和二皇子都被人带到了金銮殿上。

　　废帝卧床已久，如今再受惊吓，早已经奄奄一息，出气没有进气多，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濒死状态。

　　而二皇子倒是从容不迫，神色不见紧张。

　　从他最后选择只能跟封禹合作的那日起，他就知道今日的结局，所以还有什么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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