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画地为牢
伴生树连绵不绝。夙寒声只心神一动,密密麻麻的枯枝张牙舞爪袭向面前的商序。
伴生灵视元婴威压为无物,狠厉破开护身结界。
一阵琉璃破碎声,商序唇角露出个笑来,掌心前伸,一道符纹倏地出现面前,转瞬将那根伴生树碾成齑粉。
夙寒声手指凭空出现一道血痕。疼痛还未袭向脑海,那伤痕便转瞬消失。
"有点意思。"商序笑着道,"你小小年纪,竟会‘有半华’的禁术?"
夙寒声歪着脑袋看他。明明不懂“有半华”这句拂戾族之语,但他下意识明白这是“以身相代”的意思。
手腕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痕,少年眉眼带着纯澈,饶有兴致地举起手对着空中血月看向那蜿蜒狰狞的血痕。
商序[kou]中吹了声唿哨,水中无数诸怀恶兽满脸凶戾朝着伴生树的主干扑来。
夙寒声仍然看着那只漂亮修长的五指,电光石火间轻轻“啊”了声,像是明白了什么,琥珀眼瞳倏地一闪。
“叮”的一声脆响。
手腕内侧还未干涸的薄薄血痕凭空受灵力牵引,转瞬化为一道繁琐至极的法阵。商序一愣。
夙寒声眸瞳无情无感,修长五指轻轻伸展。却见那法阵一分二、二分四,只是一瞬便化为密密麻麻的法阵,流光似的被他随意一甩。
"吼!"
法阵宛如落雨似的簌簌落地,准确无误落在下方每一只诸怀恶兽身上,触之偌大恶兽竟然和方才的枯枝一样,悉数化为齑粉。
商序瞳孔剧缩,目露惊愕。方才碾碎枯枝的阵法是他事先画在手腕上的,只需要调动灵力便能[chou]出。
面前的少年却随手画出?
夙寒声像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摆弄着刚学会的阵法,顷刻间密匝匝遍布全身。
商序脸上的气定神闲已消散得无影无踪,神[se]微沉,手指上雕刻的传送符阵瞬间出现。
符纹在足下一转,一闪而逝。商序已消失半里之外。
还未等他站稳,却见夙寒声足下画出一模一样的阵法,转瞬跟上他。伴生树直直冲他砸下。
商序一抬手,张开符纹护住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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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生树吸收夙寒声的生机,灵力一击堪比元婴,伴随着方才那将任何东西击成齑粉的法阵轰然砸下,重重将商序砸至下方一块云屿上。
直到此时,商序才愕然发现.…夙寒声竟在学他的法阵?
此时明白为时已晚。
夙寒声眼睛眨也不眨地从空中跃下,足尖踩着伴生树凌空而至,手持一根由树根幻化而成的降魔杵,重重穿透商序的脖颈。
血倏地喷溅而出。
"啊——!"
夙寒声以半身生机作为代价,转瞬将传说中的拂戾族“圣人”制住。
凤凰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蔓延伴生树之上,只是这次不知是不是崇珏的玉环,那骨火并没有灼烧夙寒声,反而像是帮他镀上一层凌厉火焰,所过之处烧得寸[cao]不生。
夙寒声手指一动,枯枝化为五根降魔杵,分别穿透商序的四肢、内府,将他钉死在一块巨石上。"啊!"商序撕心裂肺地惨叫出声,双眸几乎凸出,匪夷所思地看着夙寒声。他的喉咙已被降魔杵穿透,一边呕血一边艰难发出撕裂的声音:"你……你竟是……"夙寒声身形好似一片鸿羽,轻飘飘踩着伴生树落至商序面前。
在小少君的认知中,这是徐南衔已死的前世。他不必在任何人面前装疯卖傻,更不必装乖。
夙寒声骨节分明的五指抓住一根降魔杵,雪白的发垂落至脚踝,将他整个人衬得好似冰雪筑成。
“噗嗤”一声闷响。
少君漂亮的手猛地一挑降魔杵..商序的头颅轰然一分为二,伴随着法纹一闪而逝,化为齑粉落至巨石上。
商序甚至连惨叫一声都没有,便没了气息。
夙寒声垂眸看着,眼底无情无感。
突然,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眉头微微一垂,眼瞳露出些许难过。"好可怜。"
少年面容稚嫩,带着乖巧温顺的稚气,难过地看着下方的尸身,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赫然就是这段时[ri]他在徐南衔面前的模样。
十七岁的小少君只是不谙世事、头一回出门上学的孩子,和同龄人[cha]科打诨、在师兄长辈面前时而乖顺时而又使小[xing]子。
所有
人都喜欢他。
"天道昭昭,万物有灵。"
夙寒声踉跄地落地,蹲在商序的尸身面前,眼泪不住往下落,似乎想伸手去止住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呢喃道, "你要死了吗?不要……"
突然, “商序”猛地喘了一[kou]气。
方才已被夙寒声击成齑粉的头颅竟然凭空长出新的,只是却已不是“商序”的模样。——这人眉间一点朱砂,夙寒声记得,这是闻道学宫的女修。
夙寒声满脸泪痕看着女修,手哆哆嗦嗦地摸了摸她的头,明明是轻柔又怜惜的动作,他脸上难过而悲悯的神情却越来越古怪。
唇角未勾起、眼眸也未弯,甚至也没有出声。可却能感觉到他在笑。
夙寒声眼瞳溢满笑容和毫不违和的杀意,轻轻道: "……是啊,你当然不会死。"拂戾族夺去无数人命的“圣人”,自然不会轻易死去。
“女修”周身几乎燃起凤凰骨火,从她的四肢灼烧,痛苦地挣扎却被那降魔杵钉死巨石上。她死死咬着牙,厉声道: “我已活了数百年,夺头颅之人不计其数,哪怕你杀我百次,我仍有命数活着,而你……"
夙寒声脖颈传来一阵疼痛。他随意地抬手一摸,掌心全是鲜血。
翁林道。
女修唇角露出古怪的笑,被降魔杵钉死在地上的手指艰难一动,瞬间想夺取夙寒声的头颅。
可在阵法发作的刹那,夙寒声身上遽尔闪现一道古怪的符纹。
女修眼瞳一缩。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符纹上的阵法骤然反噬,夙寒声甚至没动手,那全新的头颅便转瞬化为鲜血淋漓一片。
第三颗头颅缓缓出现,是夙寒声不认识的男人。
他棕红[se]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些许不自觉的畏惧和忌惮,深深吸着气,尝试着同夙寒声商议。"浅滩的其他学子皆中了‘翁林道’,你若再杀我一次,我便全部催动阵法,将他们.…唔!"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夙寒声的降魔杵再次砸落。血已将“圣人”身下的巨石染得鲜红一片,四处全是破碎的骨头。
乞伏昭挣扎着踩着枯枝而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炼狱惨状。他惊住了,讷讷道: "少.
…少君?"
夙寒声正乖乖抱着膝盖蹲在“圣人”面前,耐心等着他换头颅复活,听到声音微微一侧头,看了半天才认出人来。
他眼眸微弯: "乞伏昭,你怎么在这里呀?"
乞伏昭噎了下。夙寒声浑身都是血,雪发上还在往下滴落着血滴,脸上却带着懵懵懂懂的稚气。
乞伏昭隐约听到“圣人”那句话,小心翼翼地朝夙寒声伸出手去:"少君,元潜、乌百里皆已中了翁林道,您……您三思。"
夙寒声认得乞伏昭、元潜、乌百里,脑海中却混乱一片,根本分不清楚前世今生。
“哦。”他不在意地道, "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心的。"就算所有人死在他面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乞伏昭一怔。
眼看着新的头颅缓缓重新出现在“圣人”脖颈上,乞伏昭眉头一皱,视线眼尖地瞥见夙寒声脖颈竟然也出现一道血痕。
那道血痕比其他人更深,必定下了不止一道符纹。
夙寒声却好似一无所知,还在满脸高兴地盯着“圣人”。
乞伏昭赶忙道: "少君,少君冷静!您也中了翁林道,万万不可拿自己的[xing]命开玩笑!我们已靠岸了,马上就寻到徐师兄。等一等徐师兄过来,或者闻镜玉……等他们来救我们,行吗?"
夙寒声脸上笑意敛去,怔然抬头看向乞伏昭。"等……等他们来救我?"
乞伏昭道: "对,再等一等好吗?"
夙寒声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区区筑基期却能将元婴大圆满的拂戾族按在地上肆意蹂.躏,必定是用了强行提升修为的禁术。
伴生树铺天盖地,连小少君一头乌黑墨发都变成雪白。这是个极其不妙的预兆。
夙寒声本来乖乖巧巧蹲在那,突然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似的,伴生树咆哮一声张牙舞爪,一根枯枝猛地将乞伏昭缠住腰身。
“我为何要他们来救?”
乞伏昭心[kou]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几乎再次崩开,他被枯枝拽着悬空,艰难吸着气。"少、少君?!"
夙寒声眼瞳浮现不详的猩红,淡淡道: “我不要任
何人来救。”他不需要任何人救他。无论是为他寻药的徐南衔..亦或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将他强行困在无间狱禁殿中不让他自戕的崇珏。
夙寒声面无表情,魔怔似的重复一遍。"我从不需要别人来救……"
没人能将他从满是无头厉鬼的炼狱中救出。哪怕重活一世,徐南衔死而复生,他仍然摆脱不了心魔。
乞伏昭察觉到不对,赶忙道:"好,好,不让其他人来救,少君能救自己。"
夙寒声眸瞳涣散,看着乞伏昭半晌,好似变回平[ri]里那温顺乖巧的小少君。“是啊,我能救我自己。”
乞伏昭见有效,试探着道: “少君也中了翁林道,我们先解除符纹再杀他……”
他不清楚翁林道对夙寒声是否有用,但却明白一旦此人催动翁林道,元潜、乌百里,乃至其他学宫所有中了翁林道的学子,全都活不了。
不能激怒这个所谓的“圣人”。
"先不杀他。"夙寒声迷茫地重复, "等……等解除符纹……"乞伏昭道: "是。"
元潜和乌百里已经去寻徐南衔了,只要将徐师兄寻来,少君如此听徐南衔的话,必定不会再用禁术消耗[xing]命。
可乞伏昭想得太过美好。
夙寒声癫狂的神智刚刚软下来,地上的“圣人”重新化出头颅,[yin]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夙寒声,手指猛地一动。
"等我杀完这些金丹期学子,下一个催动的便是徐南衔的翁林……"
夙寒声眼眸猛地睁大,手中降魔杵轰然砸下。血再次溅出。
还未催动翁林道的手陡然垂下去。
乞伏昭第一次见到夙寒声杀人,被他干脆利落又狠厉的动作惊住了。
夙寒声眼睛眨都不眨地将头颅击碎,浑身皆是狰狞四溅的鲜血,他跪在那歪着脑袋面无表情看着"圣人”,魔怔般轻轻启唇:“我师兄的头颅呢?"
“圣人”已无声息,自然不可能回应他。
夙寒声像是个深陷秩序期的孩子,固执地想从一个死人[kou]中得到答案。他眸子呆滞睁着,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师兄的头颅呢?”
r />头颅呢?
乞伏昭看得遍体生寒,根本不敢开[kou]打断他。
夙寒声不厌其烦地询问十遍之上,突然彻底不耐烦地暴怒,一把扣住“圣人”的肩膀,双眸通红地厉声道。
"将我师兄的头颅[jiao]出来!"
可很快,他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抱着尸身失声痛哭,呜咽着乞求。"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将他的头还给我。"
乞伏昭只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疯。看着夙寒声单薄的身躯跪在血泊中哭泣,他甚至想挣扎着摆脱伴生树的束缚,去抱一抱他。
可他失血过多,被伴生树捆在半空,根本无法动用灵力。
又怒又悲了一遭后,夙寒声看着重新长出头颅的人,随手将身体重新钉死在巨石上。脸上泪痕未干,他却不太在意的随手一抹,漫不经心道。"啊,又活啦,继续吧。"
许是杀烦了,夙寒声眯着眼睛看着身下的人,抬起手狠狠地在手腕内侧咬了一[kou]。伤[kou]瞬间溢出狰狞的血,簌簌溢出。
夙寒声已没有脑子去思考是谁“以身相代”他的伤[kou],他微微仰着头,修长脖颈绷出一条线,散乱的雪发从肩上垂落至血泊中。
手腕鲜血滴落成一根根血线,血月照映下,缓缓落在夙寒声苍白的面颊上。
“翁林道……翁林道。”夙寒声阖上眼眸,任由滚烫的脸在脸上滑落,那炽热的夹杂着凤凰火的血缓缓在素白面容上划出古怪的法纹。
只是片刻,夙寒声半张脸上已浮现古怪的猩红法纹。
少年人脸上稚气由在,半张脸全是狰狞鲜血,另半张脸却诡异而邪气,连带着那只琥珀眼瞳都好似烧出橙红火光来。
夙寒声轻轻呢喃道: “以命抵命,我若用‘翁林道’杀你……”身下艰难苏醒过来的“圣人”一怔。
夙寒声跪在血泊中,狭长眼眸微微睁开,高高抬起的一截手臂挡住他半张脸,只能瞧见那只邪嵬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
只是一眼,几乎算是拂戾族纯种血脉的“圣人”竟然遍体生寒。——若非半死不活躺在地上,许是会膝盖瘫软不受控制跪下去。
夙寒声突然笑了,他带着气音低声艰难道: "……那我夺去的命是你的,还是其他头颅的呢?
4;"圣人"脸[se]瞬间煞白如纸。
翁林道是烂柯谱上的禁术,他受圣物器重才会得到这一术法,自然清楚这一禁术的所有细节。
可这道符纹他花了数百年才彻底掌控,面前这少年瞧着还未及冠,又哪来的本事.…
想到此处,夙寒声脸上古怪的符纹倏地探出一圈完整的阵法浮在面前,被那只漂亮的手指轻轻托着。
“圣人”呼吸几乎停顿。那……竟是完整的翁林道?!
活了数百年,被杀过无数回的男人从来不觉得“死亡”是件多可怕的事,甚至洋洋得意地自诩“圣人”。
可今[ri]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死”源自本能的恐惧。
这颗头颅不知是谁的,只见那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忌惮,飞快道: “……你有极高的符阵天赋,可三界中并没有多少书籍记载上等符纹!我可以教你……我懂拂戾族残留下来的数百种阵法,只要你愿意,我全都能教你。"
天赋?
夙寒声手指托着翁林道的阵法,斜着脑袋看着男人,淡淡道: “你先将我师兄的头颅还来。”
男人愣了下: "师兄?徐南衔吗?"
“嗯。”夙寒声半张脸符纹像是活过来般,缓缓扭曲成游蛇般盘在眼尾,柔声道, "把他的头颅给我。"
男人匪夷所思道:“我没有用翁林道杀他。”
夙寒声却道:“你杀了。”
"没有!"
夙寒声觉得此人当真该死,就该学崇珏教他的那般,直接杀人才是,不需要废话如此多,省得被濒死的恶兽再反扑。
他已失去耐心,就要用翁林道割去男人的头颅。
失血过多的乞伏昭艰难睁开眼,见状忙阻止道: "少君且慢!翁林道是禁术,此人身上并无气运,您若杀了他,无他的气运躲避天听,离开烂柯境必然会引来雷谴!"
“圣人”之所以斩杀的人当中都是尊贵之人,也是能借着头颅上的气运躲开雷谴。否则他百年杀了如此多的人,早就被天雷劈成齑粉了。
夙寒声歪头看他,轻笑一声,完全不顾那所谓的“雷谴”,慢悠悠地将翁林道靠近“圣人”。这种轻飘飘靠来
的阵法,像是钝刀子磨[rou],延长了那种等待死亡将至的痛苦。
“圣人”因常年的夺命,早已觉得‘死’这个字同自己全然不相干,所以此时死亡逐渐朝他[bi]近,越发显得恐惧惊骇。
“我真的没有杀徐南衔,不信你用琥珀拾芥将他寻来,我们当面对质!”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催动手中的法纹。夙寒声突然道: “是你先杀其他人,还是我用翁林道先割下你的脖子……”
“圣人”一顿。
夙寒声俯下身轻轻[bi]近他的脸颊,雪发从肩头垂曳而下,倾洒在男人的脖颈上,带起一股炽热的燎烧之感。
夙寒声眸中全是笑意,眼瞳灼烧璀璨的橙红光芒,整个人带着一股压抑癫狂的病态,凑到他耳畔用气音喃喃道。
"你敢赌吗?"
夙寒声并不在意元潜、乌百里,甚至自己的[xing]命。可这位“圣人”似乎看起来极其怕死。这是场必输的赌局。
夙寒声看着他脸上的恐惧之[se],突然崇珏的一句话。"他们恐惧什么,你更要夺去什么。"
"看。"
崇珏从背后抱住瘦弱的夙寒声,[bi]他去看吊在无间狱枯树林中的拂戾族尸身,低沉笑着教他,“他们明明那样畏惧死亡,却心安理得朝你挥来屠刀。你反杀他们,看着他们濒死时的恐惧,难道没有心生愉悦吗?"
夙寒声那时的回答是: "没有,我累,想回去睡觉。"可如今看着“圣人”满目惊惧,夙寒声竟然诡异地明白崇珏那番话的意思。
用“翁林道”这把刀杀了无数正道修士的人,却也畏惧这把屠刀落到自己头颅上。人这种生灵,好奇怪。
"不要畏惧。”夙寒声不解地歪头看他, “你为何要畏惧自己的刀?"
“圣人”注视着夙寒声那诡异的好似深渊般的眼眸,一时竟然不懂要如何回答。死亡……是每个人都会畏惧的本能。
夙寒声垂眸看着他,轻轻道:"不要畏惧,不要……"
随着他温柔的呢喃细语,五指间薄如蝉翼的符纹缓缓落在“圣人”脖颈,另一只空着的手捂住他的双眼,像是对待请人般温柔又缱绻。
雪白
的发落入脏污的鲜血中,伴随着凤凰骨火灼烧出璀璨漂亮的碎光。
"…畏惧。"
温柔的尾音轻轻在男人耳畔绕过,只听得耳畔“叮”的一声脆响。是阵法发动的声音。
翁林道悄无声息地催动,转瞬斩去“圣人”的头颅。
“圣人”身上仍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畏惧,被夙寒声捂住的双眼瞪大,浓密羽睫扫在滚烫的掌心。
夙寒声轻轻跪坐在血泊中,[kou]中呢喃着不知名的小曲。……直到掌心下的双眼不甘心地缓缓闺上。
翁林道的法阵夺去“圣人”本体的头颅和命数,悄无声息化为一颗漆黑的魔心飘在浮空中。夙寒声伸出素白手指捏住那漆黑的魔心,好奇地看着。
乞伏昭已彻底被夙寒声的疯狂震住了,被伴生树绑缚在半空,久久无法回神。这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君吗?亦或是之前那番乖顺温和的模样才是一张类似皮囊的伪装?
乞伏昭分不清。
夙寒声也分不清。
圣人本体已被翁林道杀了,就算有再多的命数头颅也无济于事,再也无法复活。
夙寒声踉跄着撑着降魔杵站起身来,一身素袍已化为狰狞的血衣,雪发曳地,发梢已被血浸得猩红一片。
哪怕杀了“圣人”,夙寒声仍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浑浑噩噩看着周遭,一时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又要去做什么。
好一会,他才“啊”了声。
"对,要给师兄找头颅。"
可“圣人”已被他杀了,师兄丢失的头颅要去哪里去寻呢?
夙寒声正思考着,周身跟了他两世的无头鬼悄无声息出现,徐南衔的声音带着恶意地传来。"寻不到,你可以用自己的头颅来祭我。"
夙寒声想了想,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对啊。"
将自己的头颅给出去,这些无头鬼就不会再来缠着他了吧。
神智不清的夙寒声竟然觉得这法子可行,抬手轻轻一动,一根枯枝凌空而来,缓缓缠住自己纤瘦的脖颈。
心魔前所未有地壮大。"快,快给我!"
"萧萧,我是替你而死的,你合
该将头颅给我才对。""是,若不是我想救你,绝对不会落得惨死秘境的下场,你该如何赔我?"
夙寒声脖颈的枯枝越收越紧,眼前一阵阵涣散,无数无头鬼朝着他时而狰狞咆哮、时而纵声大笑,声音嘈杂,震耳[yu]聋。
倏地, "萧萧。"夙寒声眼眸轻轻睁大,迷茫看去。
密密麻麻身穿着徐南衔衣裳的无头厉鬼中间,似乎站着一个人,正朝着他快步而来。那是无头尸海中唯一有头颅之人。
徐南衔浑身浴血,乌金枪已断成两截,艰难地从荒原中的阵法中破阵而出,就瞧见那遮天蔽[ri]的伴生树正在癫狂发疯。
元潜和乌百里将徐南衔飞快带来,一条蛇恨不得长出十八条腿。
徐南衔受了不轻的伤,唇角溢出一道血痕来,可视线一扫被藤蔓包裹几乎自缢而死的夙寒声,当即呼吸一顿,立刻跌跌撞撞地冲下去。
"萧萧!"
夙寒声迷茫看着他。
他还未将头颅割下,师兄就有了头吗?奇怪的世界。
徐南衔手握残破的乌金枪,猛地一咬牙使尽全力将夙寒声脖颈上那根枯枝直直割断。
元潜也赶紧将悬在半空几乎失血而亡的乞伏昭解救下来,见他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赶紧塞给他一堆灵丹。
夙寒声猝不及防跌落到地上,看着徐南衔破开无数无头鬼,跌跌撞撞朝他奔来。
许是有一瞬间的清明,夙寒声突然喃喃道。"师兄……"
徐南衔猛地朝他扑来,正要将浑身是血的夙寒声抱在怀中。面前的枯枝却化为无数藤蔓,强行将他阻绝在外。
徐南衔一愣,还以为他伤迷糊了,又像上次那般不认得人了,忙道: “我是师兄,对不住我来晚了,师兄……师兄来救你了。"
夙寒声雪发垂曳,无神的琥珀眼眸透过藤蔓直直看着他,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一声,纵声笑出声。
徐南衔一愣。
夙寒声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意根本止不住。“哈哈哈真好,师兄来救我了,师兄……又来救我了。”
徐南衔不懂他怎么了,看着那满头雪发心[kou]一阵阵发疼。
/>他不敢刺激夙寒声,尽量让声音变得温和,悄无声息朝着伴生树靠近。"萧萧,你不认得师兄了吗?"
随着徐南衔缓慢往前走,枯枝分散而开,为他让出一条通往夙寒声面前的路。伴生树的枯枝[jiao]织成一面密密麻麻的网,将两人分隔开来。
夙寒声站在昏暗中冁然而笑,他踉跄着踩过尸身血泊走到枯枝网前,乖顺地喊。"师兄。"
徐南衔不敢强行破开面前牢笼似的网,伸手按在枯枝上,见他似乎恢复到平常乖顺的模样,不着痕迹松了[kou]气: "萧萧,寒声……"
琥珀眸瞳穿透层层叠叠的枯枝缝隙,夙寒声抬手将五指相隔着蛛网和徐南衔手指碰了下。可他却没有将阻拦两人的枯枝蛛网撤开。
夙寒声笑意未散,抬眸和徐南衔对视,轻轻地道:"徐南衔。"
徐南衔微愣。
夙寒声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更.…更没有用如此古怪的眼神看过他。
徐南衔面露茫然,不懂夙寒声眼中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愤怒吗?不对。
夙寒声突然说: ".…我恨你。"徐南衔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夙寒声眼眸带着痛苦的冷意,以及死灰槁木的绝望。——那双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怨恨。
崇珏虽将他困于禁殿,不得自由。
可徐南衔给他的却是心境的桎梏,让夙寒声穷极一生也无法摆脱心魔。画地为牢,痛不[yu]生。
徐南衔脸[se]已惨白如纸。
无数枯枝悄无声息地攀在夙寒声肩上,一寸寸缠住他修长脖颈。夙寒声眼中皆是恨意,泪水却不住簌簌而落,滑落苍白的脸颊,滴落至血泊中。
他彻底撕开伪装的乖顺,露出诡异病态的本[xing]。"徐南衔,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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