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萧竞越的回信是这么写的。
“蜜芽儿,你的想法是非常正确的,你现在还小,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考上大学,千万不要沉迷于这种男生女生之间的事情,这样只会消磨你的意志,夺走你的注意力,让你无法专心学习,从而荒废了你的学业。”
接下来,他旁征博引,谈论古今,说出了不知道多少例子来佐证玩物丧志的坏处,以及男女之间的情感会让人迷失让人痛苦。最后就差直接说,尼姑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和尚才能一心潜修考上大学。
写完这些,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就好像那些知道孩子早恋的老师和家长,恨不得直接把这种发自于内心的青春萌动和本性给扼杀掉。
关键是人家蜜芽儿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再次重读了一遍蜜芽儿的信,信里面有徘徊和遗憾,但是更多的是冷静思考和对未来的规划。很显然,她对那个叫陆奎真的小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顶多是人家对她不错,她却终究将辜负人家而导致的些许歉疚。
研究到这里,萧竞越越发皱紧了眉头,心说这个小子心机很深哪。
先是帮蜜芽儿摆平了那些男孩子的骚扰,却一声不吭,故意不提,之后在离开前突然告白诉说了一堆,也不多解释,转身离开,留给蜜芽儿一个美好的背影。
等到他走了,再由个叫林红的过去把当初他帮蜜芽儿干的那点事说给蜜芽儿听。
完美的下场,堪称转折的内幕,这足以在任何人心中造成一种冲击,那是一个好人,对自己很好,那个人离开了,那个人很难过很遗憾。
看来看去,这都是故意的啊!
萧竞越撕掉了之前自己写的那堆废话,他觉得自己不能用这种生硬直接的方式来劝蜜芽儿,免得她万一有个逆反心理,反而和那个陆奎真越走越近了。
他开始平心静气地分析这件事,还把陆奎真的优点缺点本着最大的客观公立分析了一遍,最后说:
“看起来,这位陆奎真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你现在好好学习,等以后长大点,考上大学,你们还有机会在北京相遇,到时候如果他的想法没有变化,你可以重新考虑下你们之间的事情。”
蜜芽儿收到这封信,读了一遍,忍不住叹息:“谁要考虑他啊!”
从她的想法里,陆奎真是对自己好像“还不错”,可是这种不错,在他看来,是挺大的付出了。甚至回想下在广播室当主持人的时候,他对自己其实是很容忍的,这种容忍已经严重地违反了陆奎真的本性。他也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在压制他自己的性子来成全自己。
这是一种付出的心理,而这种付出心理,只适合于男女最初认识的时候,用来伪装自己的。一旦真得在一起了,持着这种心理相处,必然不能长久。
蜜芽儿想明白这个,提起笔来给萧竞越回信了。
“竞越哥哥,别逗了,你说的那些事,太遥远了,我想都不会想。至于陆奎真这个人,我是真心不太喜欢的,太幼稚了,如果不是最后来了这么一个转折,我估计都不想在信里浪费这么多笔墨说这件事。”
就此,陆奎真事件盖棺论定了,蜜芽儿彻底不去想了。
而萧竞越那边,收到这封信,却是终于松了口气。
陆奎真走了后,又蜜芽儿的广播主持人工作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学校里就选了一个新的主持人,这个人是二班的,叫韩富贵。
韩富贵也不是那种名不见经传的男生,之前小升初的入学考试,白雪第一,韩富贵第二,蜜芽儿是第三。现在蜜芽儿雄霸第一名,韩富贵和牙狗争夺第二名和第三名,而白雪则沦落到了第四名。
蜜芽儿和韩富贵不熟,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几天的接触下来,她发现韩富贵是一个热情憨厚的男孩子,普通话标准,英语也学得不错,而且还挺有想法的。
他父亲是供电局的普通员工,母亲是县图书馆管理员,他小时候经常跟着他母亲在图书馆混时间,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这使得他拥有其他学生无法比拟的知识面。
蜜芽儿和韩富贵就广播工作进行讨论,彼此都很欣赏对方,两个人合作得很是愉快。又因为两个人学习都挺好,便时常一起讨论下有点难度的数学题。
这一年蜜芽儿提前参加了中考,考上了高中,又在高中里复习,备战着第二年的高考。恰好这个时候,县里开始进行国际中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选拔了,彭校长是一个很愿意让学生参与到更广阔领域的人,他鼓励大家积极参与这次数学竞赛,并且打算在学校中进行人才选拔,争取送到市里去参加竞赛。
这个国际中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是怎么回事呢,这是世界上影响最大的国际中学生数学大赛,简称IMO,是为了发现和鼓励具有数学天分的青少年,每年举办一次,每个国家会推荐出六个选手参加。
1981年,IMO的东道主美国是邀请了中国参加的,中国数学会也同意参加,可是因种种原因没能参加。这件事一直耽搁到了1984年,才确定说到1985年派两位学生参加这次竞赛。
因为太匆忙,当时指派了北京上海的两个优秀学生参加,结果其中一个过去就得了三等奖。
其实蜜芽儿最初看到萧竞越拿回来的那个奥林匹克竞赛书,就有点纳闷了,怎么这个时候中国就有这个书了。一直到现在,听说要选拔比赛的事,她约莫意识到,现在的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知道的那个世界果然是有许多差别的,这个奥林匹克竞赛就是,提前了几年。
现在不过是1984年,中国已经参加了三次奥数竞赛,并且已经发展到了提前集训的地步了。
既然要开始进行公开选拔参加这个IMO比赛了,蜜芽儿自然是积极备战。
她喜欢这种需要更多智力来完成的题目,上辈子她卧病在床的时候就很喜欢翻翻那种高难度的数学题,可是因为身体原因,她没有机会去参加那种正规的集训,更没有机会去参加什么竞赛。
后来身体恢复,去了高中学习,她也只能是专心参加高考了,更不可能腾出时间来参加什么竞赛。
这辈子,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一个无后顾之忧的环境,她不趁机参加下这个IMO竞赛都有些对不住自己了。
她当然把这件事也写信告诉了小舅舅和萧竞越,而小舅舅和萧竞越竟然不约而同地给她寄来了各种资料。小舅舅寄来的是图书馆内部一些数学资料的影印,而萧竞越竟然是找到了国际方面关于IMO的一些英文资料,辗转几次从外国给她寄来的。
蜜芽儿收到这些东西很兴奋,她把这些分享给大家伙,不过大部分人不感兴趣,只有韩富贵和牙狗想看。
于是他们三个在下课后,就会躲在广播室里钻研这些习题,研究解题方法和思路。
任何东西都是有套路的,慢慢地掌握了这其中的精髓,仿佛也就不难。
甚至有些很高难度的题目,蜜芽儿还尝试着用高等数学的方式来解析和理解,她发现一旦引入更高的解题方法后,原本那些高难度题目就迎刃而解了。
看到这种情况,她只能试图放空自己,让自己忘记上辈子所学的那些东西。
“蜜芽儿,你刚才那个办法真好啊,为什么不用?用了那个,这几道题就没什么难度了!”韩富贵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他惊喜地盯着蜜芽儿所用的导数概念。
蜜芽儿解释说:“这个办法好像是在大学里才会学到的,我们还是别用这个办法了。”
“为啥不用?”牙狗不明白了,有现成的办法,为什么蜜芽儿还要寻求其他解题方法。
蜜芽儿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些高难度数学题,其实都是锻炼人的思维能力和创造能力的,我们应该开动自己的大脑来用自己的办法开创性地解决这些难题,而不是遵循前人总结的套路。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小时候学应用题,那个时候应用题多费脑子啊,吭哧吭哧想半天才能豁然开朗。可是想明白后,我们很有成就感,因为我们用自己的大脑找出了一个问题的解法。”
“后来呢,后来我们学会了用方程式。方程式是前人解决这些问题的思路,也可以说是套路。这种套路是别人总结的现成的方法,放之四海而皆通的真理,我们只要把题目套进去,问题就出来了。可是,这种题目给我们的大脑什么锻炼了吗?我们的思维活跃了吗?”
听到这些话,牙狗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前人总结的现成的方法,用起来肯定是好,这是一个捷径!可是一旦有了这种捷径,我们的思维就会被局限了。”
蜜芽儿点头:“是。用了导数,用了微积分,用了方程式,做数学题无往而不利,可是这种捷径却让我们的思维偷懒了。”
韩富贵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恍然大悟之余,不由得用敬佩的目光望着蜜芽儿:“你这个想法太厉害了,我小学时候,自从学了方程式,就觉得做应用题没有以前那么有意思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牙狗也是连连感慨:“蜜芽儿你好厉害,我有时候觉得你不是我妹……”
蜜芽儿:“啊,那我是你啥?”
牙狗崇敬地望着蜜芽儿:“像我奶!”
蜜芽儿:……我告诉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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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儿沉迷在这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试题的学习之中,很快清水县一中进行数学选拔,不出意外地,蜜芽儿牙狗韩富贵都选上了,除了他们三个,白雪也选上了。
四个人将于次月前去市里参加进一步的选拔。
这种要层层选拔,选□□最后齐聚北京,进行集训,集训一段时间后进行最终的选拔,选拔出六个人送到芬兰前去参加最终的比赛。
北京,出国,芬兰,这三个词儿在清水县一中这样的地方来看,是那么的遥远神秘,遥远到仿佛根本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一样。
蜜芽儿他们几个振奋了,开始打了鸡血一样地复习。
顾建国和童韵知道这件事,也是支持,他们也特意写信告诉了在北京的童父童母,还有在外地的童昭,大家伙都纷纷来信鼓励蜜芽儿,让她争取去北京参加集训。
至于出国,去芬兰,多少有点遥远了,想都不敢想。
既然童父都出动开始鼓励了,他那边有更好的资源,想法设法为蜜芽儿打听消息,甚至还特意找了一位教育口的老朋友请人家吃饭,问问人家这个奥赛的情况。
一家子都为蜜芽儿能更好地参加这个竞赛而活跃着,蜜芽儿自然不敢轻视大意,她每晚都要看书到深夜,看纯英文的历年竞赛习题,看高等数学的资料,甚至把华罗庚相关的数学文章都看过了。
而就在蜜芽儿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比赛的时候,顾建国和童韵却有了两个人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蜜芽儿听到这个,只好放下手中的习题本子,仔细侧耳倾听,一听之下,也是吃惊不小,吓得她从奥林匹克数学的世界一下子跌回了现实,从芬兰畅想之中回到了这狭窄的筒子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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