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秋闱考试结束，禾茉千年狐狸精的称号再一次被拉出来批判。

老皇帝半月都未曾露面，太医署的人却像流水一样在太极殿内往返，任谁也会忍不住猜想。

原本还持中立态度的大臣们也纷纷跟着上奏折，斥责禾茉影响东陵的国运。

加之水灾久久得不到控制，南边还一直在下暴雨，越来越多的百姓变成无家可归的灾民。

百姓们怨声载道，朝中的大臣们也蠢蠢欲动，西北边关又频频传来战报，突厥人又开始频繁出入边境，虽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但却像只苍蝇似的，一直围着嗡嗡叫，惹人心烦！

“太傅，京中的舆论压不住，各地的百姓也有进京的趋势，若是再等下去，茉姐姐那边定然要给出交代的！”

谢畅便是有心想要护着，到这个时候，他也压不住底下人的嘴巴。

“再等两日，等着秋闱张榜！”方泽谦如何能不知道现在的情形，但是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办！

“殿下，事情总是有轻重缓急的，臣今日再教您一个道理。”

方泽谦将手中的密报递给谢畅。

“眼前看得见的麻烦，不一定就是真正的麻烦，若是一叶障目，只盯着眼前的困境，便难以看到困境之后的生机。”

“太傅……这是何意？”谢畅不是愚蠢的人，但于政事和揣测人心一事上，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谢畅接过密报，打开看过后，心中大安，忍不住感慨：“宋小将军，他果真是个天生的将才！”

“太傅，您如何就知道宋小将军去那边能镇压住突厥人？明明宋小将军从未上过战场，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谢畅答应方泽谦时，也没想到宋廉能有这个能耐，悄悄就将突厥人的老窝又给端了。

谢畅握着手中还热乎的密报，越发相信方泽谦真的能远在千里之外，仍然运筹帷幄。

“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决定了便只管放手让他去做，多加干预从来不是良策。”方泽谦一直以来都是想将谢畅往明君方向培养的。

自从宋廉上次提及过要去边关发展，他便留了个心眼，在得知左丘正真要来京城时，干脆让宋廉直接就去了边关。

谁知道这小子果真是个军事鬼才，竟然敢带着三十人的骑兵小队，趁着夜色冲到突厥人的老窝，将他们储备的粮草烧光，连守营的将领都被他截杀。

没人知道宋廉是怎么在茫茫大草原中，准确找到突厥人的大本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怎样突破防线，取了突厥人将领的首级，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西北军营，一切仿佛是做梦一般。

“左丘正真所图，不过是想趁着陛下病倒，朝中无序扳回一城，可他却也顾此失彼，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殿下，这便是最鲜活的例子。”方泽谦清冷的目光直直看向谢畅，“只盯着眼前利益看的后果，一般都不会太好！”

“为君者，要想将国家大事都管好，要学会的便是使用手中的权利，驱使手中的人。”方泽谦将放在最左边的奏折拿过来打开给谢畅看。

“这是司农司送过来的奏折，殿下定然没有仔细看。”

“是，确实还未来得及看。”谢畅有些心虚，仿佛被抓到没有按时完成课业的学生一般，不敢抬头去看方泽谦的眼睛。

“这上面，范大人已经将受灾地方需要的物资列举得七七八八，只需要殿下您将户部的人叫过来商议，范大人的方案便能立刻执行。”

“受灾地方的农作物损毁程度，以及恢复方法，也在范大人的折子里有相对合理的解决途径。”

“但同样的，这也需要您将这些事情统筹兼顾，不是只看那些弹劾斥责内子的折子。”

“固然您偏袒内子的心，臣倍感荣幸，但殿下，只要陛下一日未醒，您便是这个国家的主心骨，您便是这个国家最大的仰仗！”

方泽谦的这番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也相当的冒犯，无论是谢畅还是昏迷在床的老皇帝，听见都不是什么好话。

自古忠言逆耳，谢畅听着这些话心中难受的同时，也确实能感受到自己的优柔寡断。

他极重感情，但这放在一个帝王身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太傅说得是，学生受教了！”谢畅被训了一顿，大有醍醐灌顶之势。

他将手边看过的那些弹劾禾茉的奏折，全部都放在一边，让贵公公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奏折。

剔除了多余的奏折，桌上空余的地方渐渐多了起来，谢畅也发现朝中并不是没有可用之人，而是自己先前没有发现。

现在手中看的折子，大多都是在提解决策略的，有不少人提出的都是可行性很高的方法，实用性比那些只知道喊“妖女祸国”的折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谢畅的思绪也像被清空的桌面一般，顿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他看着在一旁等待自己的方泽谦，眼中的孺慕之情越发明显。

“太傅，身边有您在，学生倍感安心！”

“殿下若是想好了，只管去做便是，您身后站着的从来不是只有臣一个人，而是东陵所有的臣子和所有的百姓！”

方泽谦放下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杯，眼见谢畅也开窍了，便不再多留。

少年人的心绪总是不安稳的，若是受到外界的干扰很容易走偏。

无论是君、臣还是百姓，这三者的关系从来不是君凌驾于二者之上的，而是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排列，三者总是在相互影响，相互成就。

这几日谢畅被朝中大臣的情绪影响，显而易见的焦躁和不安，方泽谦既然应下了太傅的差事，自然要点醒谢畅。

好在他身上也有着明君的潜质，不然便是方泽谦将话说出花来，恐怕也动摇不了谢畅的想法和做法。

知错能改从来都不会晚，有了方向的谢畅，连夜召见了那些递折子，提策略的大臣，虽说这些人平日都不怎么活跃，但确实朝中的中坚力量，最愿意干实事的一部分人。

如今得了谢畅的支持，办起事情来，自然是又快又好，速度和效率都很快。

先前那些让谢畅焦头烂额的事情，仿佛一夜之间全部都消失了。

直到秋闱张榜那日，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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