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把人带回家！快开门！快开门！”

“这人都死了为何不让我带回家去？你们这帮臭和尚占着尸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让开！让我们进去！”

了空到时寺门已然关闭，可寺门外敲门声仍旧震耳欲聋，百姓们不住地撞着寺门。

“咚！咚！咚！”

撞门声，呼喊声，叫骂声，女子哭泣声此起彼伏。

“若再不开门，我们就火烧报恩寺！”

“对！火烧报恩寺！我们只想要回亲人遗体，为何不许？”

“火！是火！”

有小沙弥瞧见寺门外漫天火红惊声尖叫。

“他们疯了！当真要火烧寺门！快去请执事过来！快！”

烈火如龙狂热撕裂着夜幕下的宁静，火光闪烁，照亮了黑暗，映照出无数跳跃、舞动的影子，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在烈焰之中。

了空快步冲上前，见几十名老少沙弥拼死抵住寺门，横木已不堪重负，隐隐有断裂之状，而报恩寺内不少被隔离的百姓也探头向外张望。

“了正！你速速去告知师傅，寺门怕是抵挡了不了多久了。”

“咚！咚！咚！”

铁与木碰撞声，百姓们呼喊声响彻整个夜空，撞门声犹如催命符不停敲打着每个人的心门。

“执事！寺门烫得骇人！”

“还请大师兄速速决定！”

话音未落，已有小沙弥受不住滚烫的寺门哀嚎着退下阵来，了空回头，可了正依旧不见人影。

了空紧握双拳，额角青筋已然暴起，终于他猛然抬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决绝：“都让开！”

“执事！”

“师兄！”

了空平地跃起，宽大衣袖呈半圆形带起一阵烈风，那几十名抵门的沙弥瞬间被移除出数十米，寺门陡然失去支撑，“吱呀”一声被撞开，空气中霎时弥漫起炽热气息，伴随着燃烧烟雾和弥漫灰尘，犹如被囚禁已久的野兽，急切地挣脱束缚，奔进寺门。

许多百姓顷刻间被推进了护国寺大门。

月光映照下，了空身影孤独而坚定，犹如一座孤峰，静静地矗立在众人面前。众人皆是一愣，目光狐疑地看向眼前和尚，却见他缓缓垂眸，一手波动佛珠一手立于面前，那些神秘经文从他嘴里轻声吟唱，如流水般潺潺而下。他身后那些师兄弟们见状，也拨动佛珠跟着吟唱起来。

然此刻被冲进寺门的百姓们只是少数，不少百姓还在寺门外叫嚣推攘。

“狗和尚！快快把遗体还给我们！”

“快进去！”

“哎哎！别挤！别挤！”

一时间百姓们呼喊声与僧人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可渐渐地，僧人唱诵之声越来越大，他们虔诚地低眉垂目，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佛经，眼神里充满了智慧和慈悲，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本质；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对生命的虔诚和敬畏。

“呜！我的儿啊！”

也不知是谁当先跪倒在地，一声悲戚高喊，紧接着了空面前密密麻麻跪倒了一群人，皆匍匐在地小声呜咽。

远处了正身旁的老和尚缓步上前：“阿弥陀佛！事情已了，咱们回去罢！”

良久，有人回神，不见和尚们唇动，却闻唱诵声在耳畔回荡。

“大师，为何不能让我们把尸身带回去？人虽已死总要入土为安的好。”

有人打破寂静，了空缓缓抬眸，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高山。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因时疫而亡的尸体往往沾染大量秽气，这些秽气被康健之人碰触便会使其感染时疫。”

“此话当真？”

许多人面露惊讶之色，有不少人已下意识站起身向后退去。

了空沉声：“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声音不大却精准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沾染时疫死去之人，身体很快便会腐烂，朝廷出于对上都城百姓安全着想，会将其就地焚烧，待到时疫过去诸位可来护国寺领回逝者骨灰。”

此话一出，不少人即刻便站起身大声询问：“可朝廷也有律法，烧棺身者，流两千里，烧尸身者绞啊！”

了空面色沉静，他向前走了几步，海青飘飘，随风而动：“大灾当前则另当别论，请诸位放心报恩寺一定好生供奉逝者骨灰，为其念经超度。”

“有劳大师！”

“有劳大师啊！”

亲人离世，生者心伤，可面对时疫，能将尸身领回去入土为安的又有几人？有些人家活了大半辈子，除了维持生计之外，攒些钱就是为了买一口好棺材。家境好一些的人能在身前就置办好棺材，在买上一块墓地方能入土为安，而多数穷苦人家多是草席裹尸送到乱葬岗了事。与其这般还不如留在护国寺让高僧超度，要知道护国寺可是皇家寺院！

而当黎明曙光将大地唤醒，闹了一宿的报恩寺总算安静下来。了空安排好寺门修缮工作，方才匆匆提了食盒上山。

宋从安一宿未睡，瞧见了空来了也是一愣。

还是如昨夜一般的玄色海青，宽袖长袍，一双桃花亮若星辰，了空浅浅一笑，冲她扬了扬食盒：“吃饭？”

此刻的了空与昨夜那个孤身挡在人前，唱诵佛经的和尚简直判若两人。

宋从安揉了揉眼睛：“好。”

“昨天夜里吵到你了？”了空放下食盒，指指她眼下的乌青。还未等宋从安开口，只听了空又道：“昨夜动静太大，怕是连上都城都能听见，跟何况你呢？快把粥喝了，好好睡上一天，养养精神。”

他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说出的每个字都让人莫名的心安。

宋从安坐定，却见了空放下碗筷后并未坐下，似乎是要离开，忙道：“了空师傅你不用饭吗？”

“不了，山下还有事，昨夜动静太大，上都府应当会派人过来，师傅师弟不善处理这些。”了空温和一笑，看向宋从安的眼神满是温情：“从安姑娘用完饭将食盒放在门外便好，等得了空我自会来取。”

说罢他转身离开。

“了空师傅！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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