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管醒来的时候，豫王和豫王妃已经到了，事实上他并没有昏迷多久，又在得知缇春和宋珩要见圣上时第一时间让人告知了豫王，所以一切看起来还来得及。

刘总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在一旁的内侍地搀扶下，缓步到宋珩跟前。

龙榻边还坐着宫女，刘总管的眼前阵阵发黑，这把不等他出口询问，豫王率先道：“你这是何意？”

他的语气很不好，面容也憔悴，豫王早就对缇春吊着圣上的命迟迟不肯放手而心怀不满，此刻又见他们这般作贱，心底的怨气蹭蹭冒起。

他见宋珩不答，咬着牙说道：“把她拉开。”

刘总管连连说是，他身边的内侍刚要动作，宋珩忽然开口了：“慢着。”

内侍动作停住，他看看宋珩，又看看豫王，一时为难。

宋珩纹丝未动，说出的话却教众人胆寒：“她说她是漪香的旧识。漪香，豫王殿下还记得吗？”

这个让人闻之变色的名字，终将豫王妃的脸上也撕裂出一条裂缝，“你说什么？她是谁？”

她上前几步，似要将那宫女的模样看清。

豫王此刻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漪香这个人、这个名字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他甚至不想看见有关她的一切、听见一次她的名字。

“把她拉走！拖出去——”

“豫王殿下这么激动干什么？”

倏地，豫王的话让人打断了，意外的是打断他的竟是那龙榻边的宫女。

那宫

女缓缓转过头来，眼眸已不似刚头那般混沌，像是一下清醒过来了般。

她一手握着圣上枯槁的手，指腹轻轻摩擦，一面看向豫王，眼神诡异般阴冷：“看来豫王殿下果真不记得奴婢了。”

豫王眉头一紧。

那宫女抚了抚自己的脸，唉声叹了三回，缓缓道：“也罢，豫王殿下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殿下只要还记得漪香就好。”

豫王耐心尽失：“你到底想说什么？”

宫女扭着脖子，神情流露出几分病态：“我啊，我想请豫王殿下代圣上下旨，封我为贵妃。”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豫王妃更是忍无可忍，“来人！把她给本宫拖下去！深更半夜胡言乱语惹人清净，真是什么人都能给送到圣上的塌前了！”

豫王妃说这话时狠狠地剜了宋珩一眼，胸口起伏着，自是怒不可遏。

刘总管得了令，匆匆使唤人前去，谁知那宫女竟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大人，倘若我今晚出什么事，明日皇室的丑闻就会传遍大兖的每一个角落，各位大人尽管试试看。”

她那般信誓旦旦，一时竟将所有人都唬住了。

气氛僵持着，缇春忽然道：“如今圣上已退位，你再要贵妃的头衔绝无可能，不若换你个太妃的头衔，死后入皇陵，你看如何？”

那宫女其实并不在乎什么贵妃还是太妃的头衔，倒是缇春的一句“入皇陵”着实让她心动。她向缇春看过去，想到刚

头她也一直很有耐心地跟自己说话，声色便柔和几分，“也罢，那就听缇春县主的吧。”

“哦不，准确来说，那就听皇子妃的吧。”

她轻飘飘的一句，让在场所有人白了脸色，尤其那几个倒霉的今晚当值的内侍，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已经不在自己脑袋上了。

一直以来头脑清醒的缇春，似乎在此刻也因为长久的奔波和丢失的休息而大脑停止运转了，她找了半天自己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皇子妃。”

她笑眯眯地，眼神掠过宋珩，落到豫王身上：“怎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宋大人，是圣上的亲儿子啊。”

一股凉意爬上缇春的脊背，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宋珩，见宋珩面露惊诧，连忙抓住他的手。

几个人教宫女的话震的魂飞天外，还是缇春率先回魂，“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可有证据？”

“证据？”那宫女掩唇咯咯笑道：“我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哀婉地叹了声道：“也罢，我就不和你们兜圈子了。当年我和漪香一同在圣上跟前侍奉，那时的我，因着几分姿色，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因而那时我时不时地就在圣上跟前晃悠，可惜的是，圣上从来没正眼瞧过我，你们是不是以为，接下来我就要说，渐渐的，漪香就得了圣上的青眼？哈哈，都不是，那时的圣上忙于政事，满心

满眼都是朝事，别说我和漪香入不了他的眼，就连后宫的嫔妃想见他一面都难。”

“由于我屡战屡败，所以很快我就生出了旁的心思，那日宫宴，我将一杯掺了药的酒送到了圣上的眼前，我的计划很简单，只要那晚我爬上龙床，翌日，我就会是大兖皇宫里又一个新的宫妃，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漪香先我一步，进了圣上的寝殿。”

宫女说到这里时微微停顿，她细细品味着宋珩的脸色，几近敏锐地捕捉到缇春渐渐攥紧的宋珩的手。

她耐得住性子，豫王妃确实耐不住了，她煞白的脸色急切地问道：“然后呢？既然漪香进了皇兄的寝殿，为何又后来？”

不怪她情绪激动，漪香宛如一根利刺一般扎入她的身体十几年，如今告诉她这根刺又可能从来就不存在过，她如何能不激动？

宫女眼中闪过轻嘲，不紧不慢地说道：“豫王妃，不是所有人，都是我。我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漪香可没有，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劝漪香，她长得那么好看，只要稍微用点心，圣上不会注意不到她的，但她一心想要出宫去，并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宫里，所以她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我，并且一直在为自己的出宫做打算。”

她说着，眼色迷蒙，一时竟陷入回忆，她还记得漪香拒绝她时候的模样，她就没见过像漪香那样好看的人，放眼整个皇宫都没有比她好看的，

她的眼睛坚毅又明亮，像天上的星星，她似乎对未来出宫的日子充满了希望，说话时，嘴角都是勾着细微的弧度的，要知道，漪香素来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孤僻，只有那一次，她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鲜活气息。

只可惜——

“只可惜，她失败了，因为那晚圣上吃醉了酒，将她强行拉入了他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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