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不可违啊，阿黎……”伴随着女子最后的一声叹息，她的身形缓缓的化作无数光点，连同被小女孩拽得紧紧的那角广袖，都渐渐地消散了。

小女孩拼命地想抓住四处飘飞的光点，哪怕是一点微弱的光，但只是徒劳，那些流萤般的光点在空中漂浮着，最后都消失在了小女孩的眼前。

“不！！！！！……”

百里墨漪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漪澜宫熟悉的摆设，看看更漏，只见才过了半个时辰。

坐起身，百里墨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又做梦了。”还是那个她最不想看到的梦。

果然，漪澜宫不能出现木兰香，一闻到那个味道，她就会想起那个抛弃自己的女人，她的孃亲。那个最爱水泽木兰的女人。

回想起自己的梦境，百里墨漪苦笑，天命不可违，孃亲啊，究竟是不可为还是您根本就不愿违呢？

此时，只闻用来隔开内室与外厅的南海珍珠帘后传来声音，却是一直伺候在外间的姽初听到了响动：“公主，可是起了？是否要用些茶点？”

黎九公主有午睡醒后吃些茶点的习惯，这是在漪澜宫伺候的宫人都知道的，故姽初有此一问。

姽初的话让百里墨漪回过神，放下手，她道：“传罢。”算了，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何必在意。

而且，早就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孃亲还是不要她了。

茶点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了，摆在桌案上的几款点心粉红翠绿，各具雅趣，形状精雅，倒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

姽初为黎九公主沏了盏新制的桃花茶。

“姽初，将漪澜宫里的水泽木兰香全都送回内务府罢，以后漪澜宫只燃檀香。”百里墨漪手执着茶盏，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盏壁描有银线的纹路，升腾的茶香氤氲了那池天水碧，宛如凤尾焦琴的轻缈嗓音似自远方飘来，带着化不去忧愁。

姽初闻言，顿了顿才道：“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原来还是放不下吗？

听到姽初的回答，百里墨漪点了点头，开始用自己的茶点。

还未用完一碟糕点，嫿沫便拂开珠帘走了进来：“公主，蔺公公来传，国主宣见。”

放下银箸，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百里墨漪抬眼看向嫿沫，问：“父王宣见？有说是何事否？”

“蔺公公说是爲了干国太子寿宴一事。”嫿沫如是回答。

“嗯，下去吧。姽初，为本宫梳妆。”干国太子，东陵锦宸的寿宴？若不记错，那个太子的生辰是四月既望那日，现下不过才二月廿五。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啊！

想到将蝶舞本体偷走，还随意践踏的那两个盗贼，小八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身上温柔如玉的气质也变得有些诡异了。

在小八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掌心那朵白色莲花纹路，慢慢的，从根部泛起了一缕红色。

站起身将蝶舞穿过的鞋子摆放好，小八决定现在就要去打听到那两个盗贼的下落，却在出门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蝶舞，有些犹豫了。

自己这么一出门，万一又有人来寻怎么办？而且他也忘了问蝶舞，现在她这个样子，旁人会不会看见她，如果可以的话，那么他一个僧人的禅房里为什么会住着一个姑娘？被发现的话那真的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个乱世，对女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苛刻，他的小花灵虽然不谙世事，但是心思敏感，风言风语传进耳朵，听了恐怕会哭。

他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还是先等蝶舞睡醒了，问清楚情况了再说吧。那两个盗贼既然是和百姓们一样是爲了躲避战火才到普恩寺来，那么现在也不会离开。

而且，还说着要赶回寺院吃饭不是？想到这，小八咧开嘴，无声的冷笑了一声。

这么想着，小八又折身走了回去，坐到了蒲团上默唸经文。

……

蝶舞睡到了傍晚才悠悠醒转。

她刚刚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便看到小八在蒲团上闭目打坐，没有点灯，周围的景色已经昏暗了下去，可是蝶舞还是在第一时间看见了他的小和尚。

“小和尚，你没有去用晚膳吗？”双手撑着从床榻上坐起，蝶舞开口问道。

她记得往常这个时候，小和尚已经去用斋饭了才对，然后再过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就回来了。

蝶舞的声音让小八从冥思中回过神，睁开眼睛便见自己的小花灵望过来的关切目光，看得他心里暖洋洋的，连语气也不自觉的温和了些许：“还没去，过会带一些回来便是，蝶舞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边说着，边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一枚火折子，将烛火点燃了。

一根小小的蜡烛点燃起的烛火也只是昏黄的烛光，却足够让昏暗的禅房内变得明亮起来。

有道是雾里看花和灯下看美人，最是美丽，小八看着蝶舞自己给自己穿好鞋子，摇摇晃晃就要朝自己走过来，担心她会掌握不了平衡摔倒，急忙从蒲团上站起要去扶。

然而蝶舞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踉跄跄，可是却没有再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了，提着粉色的裙襬走了几步后，站在小八面前笑得开心：“小和尚你看，她学会走路啦！”

小八见此，为蝶舞学会了走路而开心的同时，心里却隐秘的泛起了几分失落，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份失落从何而来。

小花灵天资聪颖，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学会走路了，自己应该极为高兴才是，怎么会感到失落呢？

“嗯，蝶舞你真棒，人要学会走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下你就更加像是凡人了。就算出门也不必担心被人觉得与衆不同了。”小八说。

小八有些茫然，在对上蝶舞开心的眸子时，决定先把自己这烦杂的思绪抛到一边，只要小花灵开心了，便足够了，他想。

得到小八的夸奖，蝶舞就更加开心了，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圈。

“咕——”一道奇怪的声响从小八肚子里发出，在只有两个人，并且没有说话的禅房显得格外大声。

蝶舞好奇的看向小八的肚子：“小和尚你的肚子在叫呢。”

小八红了红脸，却也想起来了正事：“这是因为肚子饿了才会响。对了蝶舞，你现在需不需要用膳食？”毕竟变得这么大，与从前那般只食花露与阳光有点不太可能，那样子能饱吗？

小八还想着要带一些斋饭回来给蝶舞吃，却见蝶舞将头轻轻摇了两摇：“她不用和凡人一样吃东西的。小和尚你忘了她本体是兰花吗？吸食足够的水分和阳光便可以啦。倒是你，赶紧去用膳，晚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的剩了。”

蝶舞说着，又想起来了小和尚抱着她本体去听住持讲述佛理的时候，寺庙前院那一些百姓们，那么多人都要吃饭，去晚了小八便真的可能吃不到了。

于是便又催促他去用斋饭。

小八听到蝶舞说她不用吃东西，便放心的离开了禅房。

临走前还叮嘱蝶舞不要出门，他很快就回来。

……

小八离开后，原本就安静的禅房变得更加寂静无声，蝶舞又独自一人学着走了几步路之后，正想坐下，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隔着房门，蝶舞听到有人在喊：“小八你在里面吗？怎么还不去用斋饭？三师兄见你迟迟不来，让她来喊你呢！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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