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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向北,向北


  时间拨回昨晚。

  在小段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之下,刘子祥终于停下写日记,一边喝奶茶一边给他解疑答惑。

  “咱们到底是打下了库伦,这些战斗表现瞒是瞒不住的,与其让大头疑心渐深,不如主动释放信号,让他无所适从。”

  “那为什么是曹老三?”

  “因为曹老三已经让咱们搓扁揉圆了,把他放在那里,就算他有点什么想法,也得掂量掂量,再者说了,别以为咱们打下了库伦,从北到南好几千里地就都是咱们的地盘了,从热河到张加口到归化城,这么长一段路,名义上的都统有好几个,咱们怎么防?防不胜防!拱手让给他,咱们只控制商路,还记得以前是怎么说的来着?交通经济,有路就有钱,有钱才能养兵,归化城的铺子都是大盛魁的,到东边、到北边的商路都是咱们的,他曹老三就算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小段一竖大拇指,“明白了,鸡肋鸡肋,食之无味!”

  刘子祥点点头,“没错儿,还会用典了。”

  小段探头一看,发现有点不对劲,疑惑道:“大哥,你写日记,咋还一天写这么多天的呢?”

  刘子祥干咳一声,心说孩子就是见识少,没过过寒暑假到底是不行,都没在开学前一天疯狂补过日记。

  ......

  第二天,库伦愈发的冷。

  营地外突然一阵吵嚷。

  只见小马踢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看面相,是本地人。

  刘总办勃然大怒,上前一脚把小马踹倒,怒吼道:“怎么回事!”

  地上的汉子已经吓傻了,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不住的磕头。

  刘总办踩着小马,掏出枪来,“他娘的,反了你了,带头违反军规!”

  小马涨红脸,一声不吭。

  听到动静的士兵们都围拢过来,第一次看到暴怒的刘总办,一时间不知所措,有人鼓起勇气嗫嚅道:“总办,总办,您息怒,马长官他不是欺压百姓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啊,总办,您息怒啊!”

  这时候通译赶过来,看着在地上不断磕头的汉子,连忙一把拽起来,用草原话问他怎么回事。

  两人说了一阵,通译赶紧对刘子祥道:“总办!这个人偷了东西,大盛魁铺子里的东西。”

  刘子祥愣了一下,随即一咬牙,“百姓犯法,自然有法律处置他们,可你身为筹边军的一员,竟然殴打当地同胞,违反铁律,饶你不得!”

  通译连忙把事态发展告诉那草原汉子。

  那是一个破产的牧民,他原本有属于自己的羊群,有妻子和孩子,可有一天一位王公突然告诉他,他们家自古以来就欠了债,拉走了他的羊群,抢走了他的妻女。

  他流落到库伦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饿极了,冲进大盛魁铺子里抢了一点粮食,不知怎么这么巧,让一个汉人军官拦住。

  他认得这身衣服,这些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但身上口袋数量不同,这人有四个口袋,是个大官,草原汉子本来已经认命,在他们这里,偷了东西,尤其是偷了贵人的东西,是打死勿论的。

  他们是不是贵人?肯定是贵人,毕竟他们打死了好几千贵人,听说城里的王公老爷们都排着队去见一个汉人年轻人呢!

  可不知怎么的,又冲过来一个长相英武的年轻人,一脚踹翻了刚刚打自己的军官!

  听那个懂草原话的人说,那人殴打自己,犯了这位高贵年轻人的规矩,竟然要被处死!

  草原汉子都震惊了!

  连忙问通译,“你们的规矩都有什么?”

  通译掰着手指头,“不准欺压百姓,尤其是当地同胞,不能侮辱妇女......”

  草原汉子只感觉天旋地转!

  这怎么可能!

  你们是胜利者,胜利者享有最丰茂的草场,占领失败者的女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更何况,他还偷了东西。

  眼见那年轻人已经掏出枪来,草原汉子又重新跪在地上,不断恳求,请通译帮自己向那位高贵年轻人求情。

  刘子祥骂骂咧咧收起了枪,“既然老乡给你求情,那先留下你这条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啊,拉下去,四十军棍!”

  众人又是求情,“总办!天寒地冻,骨头脆,四十军棍会死人的!”

  刘子祥面无表情挥挥手,小马被人拖下去,不一会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听的草原汉子心惊胆战。

  刘子祥又让通译问了这汉子几句话,得知他叫吉仁泰,听他说了他的悲惨遭遇后,刘总办请他进帐子里坐坐,让人给他煮了一锅面。

  长期以来忍饥挨饿的人遇见方便面会爆发出怎样的激情?

  当吉仁泰舔干净锅底最后一滴汤水,双眼流出泪来。

  “这是什么食物?”他问通译。

  通译挠了挠头,他们光知道这面好吃,还真不知道叫什么,求助的看了看刘子祥。

  刘子祥道:“白象。”

  通译硬着头皮,对吉仁泰说道:“查干扎那(白色的大象)”

  吉仁泰喃喃道:“查干扎那,查干扎那,以后我的名字就叫查干扎那了!”

  通译翻译道:“他说他以后就叫白象了。”

  刘子祥忍住笑,“其实我觉得,你姓康也挺不错的......”

  吉仁泰,不,查干扎那突然跪倒在地上,“求您让我加入您伟大的队伍!”

  从此,筹边军多了一个马倌儿,而筹边军的美名也传遍了整个草原。

  甚至有大人会教育孩子,“如果你以后过不下去,找那些身上有四个口袋的人!”

  而后世的一档纪录片中,节目组展示了查干扎那后人提供的一些文字资料,经过鉴定,这竟然是刘总办的日记,据说,这是后来的马政顾问查干扎那先生学习汉字的时候,刘子祥先生让他抄写学习的,可见刘先生对自己日记的保存是多么不在意,根本没想流芳千古。

  日记内容读的人们热泪盈眶。

  “第三天,我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手脚已经失去知觉,但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我就会一直向北,向北,向北!走失的孩子渴望回到母亲的怀抱,而我的使命,就是为她指路!这片丰茂的草原,绝不容许异国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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