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洛毅的怒吼，洛天宸视若无睹。

  他最后给了洛毅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算是我对你的怜悯。”

  洛毅嘴唇颤抖，他死死的看着前方。

  颜秋怡虽然看不见，但是身为人母，心若明镜。

  她眼眶之中留下两行血泪，可她仍在笑。

  “毅儿……走吧。”

  “这里不属于你，走吧……”

  “不……不要……”洛毅眼眶通红，他不停的摇头。

  魏青忽然咳出一口鲜血，他的伤，太重了。

  魏青费力的抬起头，咧嘴一笑：“殿……殿下。”

  “老魏没用，又……又给殿下添麻烦了。”

  “咳咳咳……”

  魏青自知性命无多，临死之前，能再见殿下一面，便也算不枉这戎马半生。

  “殿下，让我去吧。”

  魏青嗓音平淡，似乎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解脱。

  他双腿尽失，修为尽废。

  “我已是废人，若是这条烂命，还能为殿下做些什么，我老魏到了下面，倒也能与昔日那些袍泽吹嘘一番。”

  洛毅身体颤抖，“不行，我不许你死，有我在，有我在……”

  “我能救你们，我能救……”

  洛天宸皱了皱眉，他冷哼一声：“如此优柔寡断，成何大事？”

  “朕今日尚能给你选择，可今日身在此处的若不是朕，你又当如何？”

  “若是有人以死相逼，以你一命换取他们二人性命，你又当如何？”

  洛天宸眼中似乎多了一抹失望，他嗓音冰冷道：“没有牵挂，便没有弱点，只有今日皆放下，明日才能皆拾起。”

  “洛毅，你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洛天宸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意。

  “若朕今日不给你选择，若朕今日未曾跻身通玄，若朕偏要让你看着他们二人死在你面前，若朕将外面那些乱臣贼子，那些让你心有牵挂之人统统处死，届时，你又当如何？！”

  “洛毅啊洛毅，你还真是一滩烂泥！”

  洛毅嘴唇颤抖，他的嗓音忽然变得沙哑至极。

  “洛天宸，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逼你？”洛天宸冷笑一声。

  “你生来便拥有国姓，你体内留着我洛天宸的血！人人生来皆非自由身，你想要大自在，好啊！”

  “转过身，拔剑。”

  “只要你能打赢朕，你便为执棋者。”

  洛天宸言语之中满是讥讽：“自由是强者的代名词，弱者，只配获得强者的施舍。”

  “朕再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跪在朕的面前，低下你那无能且高傲的头颅，从此做我忠犬，今日朕便放你一马。”

  “如何？”

  洛毅身体一震。

  魏青忽然瞪大了眼睛，“不能跪！殿下！”

  颜秋怡两行血泪流淌而下，最终滴落在地面上，她空洞的眼眶“注视”着洛毅：“毅儿，不要跪。”

  “你忘记娘曾经说的话了嘛，大丈夫顶天立地，你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

  “可以战死沙场，但绝不能苟且偷生！”

  “走！娘亲不用你救！”

  “毅儿！走！！”

  洛毅抿着嘴唇，他静静的看着颜秋怡与魏青，背对着洛天宸问道：“你说话，可算话。”

  洛天宸没有说话。

  魏青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他怒吼道：“殿下！！”

  “我武陵铁骑，可以死，但不能跪！”

  洛天宸眯眼望向姜枭。

  姜枭在心中叹了口气，今日无论结果如何，姜家，都算是与这洛毅结下死仇了。

  姜枭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短刀，这柄刀，是原武陵铁骑的制式战刀。

  洛毅腰间暗陵，忽然坠地。

  他妥协了。

  洛毅转过身，直视着洛天宸：“放了他们。”

  洛天宸居高临下的看着洛毅。

  “跪下。”

  “不许跪！”

  身后，颜秋怡忽然厉声道。

  一向温婉如水的她，此刻忽做高声语。

  “你今日跪下，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洛毅！你的脊梁呢！没有人能得长生，所有人都会死，都要死！”

  “我不要你救！我不许你救！更不许你跪！”

  洛毅落下一滴泪水，他只张口说了一个字。

  “娘……”

  忽然，姜枭踏出一步，持刀来到了颜秋怡身后。

  洛毅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可就在这时，一旁的魏青不知什么时候挣开了枷锁，他发疯一般撞向身侧的姜枭。

  这一幕，就连姜枭都没有预料到。

  他想不到，已经是一个废人的魏青，如何能在濒死之时，爆发出这么大的气力。

  可让姜枭更想不到的是，魏青……

  只是求死。

  魏青撞向姜枭，一抹血色扬起。

  姜枭手中的原武陵铁骑制式战刀，刺入了魏青的胸口。

  就连姜枭都愣在了原地。

  洛毅此时方才转过身，回眸。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魏青口中呕出大口鲜血，他也扭头回望了一眼洛毅。

  眼睛不知从何时变成了墨色，眼底好似燃出了异样鲜艳的火。

  ……就这样吧，为了殿下，我愿意，我同意了，带我走吧……

  他面色忽然宁静，张大了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鲜血不停的从他口中流出。

  多年以后，洛毅独自坐在一处山巅，披着月色，独自饮酒。

  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原来当年，他张口想要说的，只是一个字。

  “走。”

  姜枭回过神来，一掌印在了魏青的胸口处。

  瞬间，魏青身上燃起了火焰，随后，跌落断崖。

  在跌入断崖之前，魏青便已经没了气息……

  “不！！”

  洛毅疯了似的冲向姜枭，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空间牢笼。

  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牢笼，将洛毅困在了原地。

  他发疯一般用双手捶打着这坚不可破的牢笼，双手满是鲜血，洛毅双目赤红，不停的低吼着。

  姜枭动作不停，他顺势一掌拍在了颜秋怡的后心，颜秋怡吐出一大口鲜血，这一刻，生机尽断。

  原来，洛天宸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给洛毅一个选择。

  因为洛天宸给姜枭的一条生路，就必须是此二人的死路。

  只有杀了颜秋怡，再杀了魏青，他们姜家才不会葬送于洛天宸之手。

  洛毅怔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一直以来，神帝传承都给了他莫大的自信。

  精妙绝伦的剑招。

  独一无二的功法。

  瞳术，身法。

  一切的一切，让洛毅拥有了莫大的信心，让他得以多次越境杀人。

  但此刻，洛毅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无力感。

  原来，一个人不管再如何强大，都有自己无法保护的东西。

  人力，终究是有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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