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遂良嗤笑一声：“我等在朝数十年，对也罢，错也罢，立后之事，必须认真对待，死又何惧。”

  “这样，待会儿陛下若是问的事情与废后有关，那便让我自己应对，你二不要说话，这样，就算是触怒了陛下，大不了我一人死，总好过满盘皆输。”

  “不必，若你一人力争尚不可取，若我几人同行才能相制，那武照不是个简单角色，恐会心计不弱，不能放松她对陛下的迷惑。”

  几人微微蹙眉，二人说的都有理，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先等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几人难道还会说服不了陛下么？”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不做表态，或许他们今天还真的会输。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身后传来宦官的叫喊声。

  李治面无表情的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李治进来的那一刻，三人都是眼神微凝起来。

  而今李治身着朴素，龙袍退去，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缓缓走来。

  几人施了一礼后站在原地，谁也不吭声。

  院落一片安然，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过了好一阵儿，李治似是随意散步，在院中走动，而后突然开口道：“朕昨晚梦见我父皇与母后了。”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的，还是说给他们。

  李治突然叹了口气：“人生真是短暂，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现在一想，父皇已故六年，母后已经十几年。”

  “朕还记得当初在这里给父皇母后背诵孝经，每每想起都让朕心中五味杂陈，舅父，您觉得，朕这些年如何？”

  长孙无忌点点头：“陛下“孝心！”天地可鉴。”

  李治岂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但他也不做计较，而是继续道：

  “父皇与母后年纪都不算高，走得太早，若有神玄术法可让其复生，朕其实就算不做帝王，也要图个阖家团圆。”

  “只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而今朕身边，竟然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了...”

  李治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他虽然与媚娘有畸形的爱，但心中对父母的挂念却是真的。

  二人忽然抬头对视，长孙无忌与李治皆是叹息一声。

  过往无法改变，既然已经稀里糊涂的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多言的呢？

  “好了，朕今日跟你们谈谈重要的事！”

  李治收起了那副忧容，面无表情开口道：“朕召见你们，是想问问你们废立之事，今日，诸位爱卿务必给予朕答复！”

  长孙无忌开口：“近来朝野不宁，皆是因为此事，敢问陛下因何非要废立皇后？”

  李治淡淡道：“原因甚多！”

  “其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与皇后同房数年，却无子嗣，而武昭仪有子，所以朕决定，改立武昭仪为后！”

  几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皇后只有在最初的时候才跟李治在一块儿腻歪，这么多年都不怎么同房，哪来的后？

  长孙无忌淡淡道：“恕臣直言，若陛下执意如此，恐有违背宗法！”

  “何意？”

  “简单，皇后乃是先帝所定，不宜轻废！还请陛下谨遵先帝之意，追念先帝之德，莫动此念！”

  李治咬了咬牙，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先帝先帝先帝！这些话他已经听了数千遍了！什么都是先帝！

  他父皇当初何尝不是囚父篡权，那他谨遵父命了吗？

  但这种话，他李治就算死也不会说出来，只能顺着说道：“朕自然不敢忘却父皇之训，奈何世事多变，父皇也不曾想到朕会与...”

  长孙无忌开口打断：“世事可变，但规矩不能变！”

  “古有云糟糠之妻不可弃，更何况皇后出自名家之女，那武照父亲虽是国公，但出身寒微，岂能配得上陛下？”

  “陛下若一意孤行，就算我等答应，朝中大臣答应，天下人如何看？天下人怎能服！”

  李治本想力争，奈何是真说不过这几个老家伙，这才短短几句话，自己就变得被动了。

  “就算如此，若不立武昭仪为后，朕心有不甘，至于皇后，朕早晚都要废的！”

  李治突然想起了李云霄的那副模样。

  反正就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朕就跟你们耗上了，朕还年轻，能活几十年，你们还能活多少年？

  要是李云霄这时在这儿，肯定得夸奖他，他一身好处不学，学这副滚刀肉真是一学就会。

  见李治如此执拗，长孙无忌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陛下，臣最后说一句，若您打算永远背负乱伦之名，让先帝蒙羞，让李家世世代代受人议论，您就坚持吧。”

  李治右手忽然握在长剑上。

  这长剑本来是佩戴过来，给自己增加胆识的，但现在，他是真想砍了这几个人！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又输了！

  “你们真不错，朕今日算是领教了，此事暂定，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李治看了几人一眼，自顾自的昂首离开。

  长孙无忌向四周看了一眼，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你再看什么呢？”

  见长孙无忌如此模样，身边两人都有些纳闷。

  在朝堂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他怎么这么慌张？

  长孙无忌淡淡道：“你们没经历过，自然不知道那个梦魇的厉害，行了，回去在想办法。”

  几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

  李治出来后，来到立政殿附近，不知道该如何进去。

  一个帝王，竟然三番五次的被臣子说服，他信心满满的与武照保证出来，而今落魄归来，他如何面对？

  “失败乃成功之母，若事事顺心顺意，他日若是遇到波折无人相助，岂不是直接会被气死？”

  “谁！”

  突然传来的声音给李治吓了一跳，连忙整理仪态向身后看去。

  看到来人后，李治松了口气。

  “原来是帝师，您怎么来了？”

  李云霄并起双指在李治头上点了一下。

  “我若不在，你今天可能会为自己的莽撞买单了。”

  李治恍然大悟：“帝师，方才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你小子气势提升的很快，但沉也沉的快...跟我年轻时候一个吊样。”

  李云霄倒是对自己刚来时候的猥琐出言不讳。

  李治低下了头，有些委屈道：“我是真的说不过他们，不如帝师帮我除掉他们！？”

  李云霄手掌内力翻涌，从李治胸前吸出一本书籍。

  随后...

  啪！

  一个嘴巴给李治直接给打蒙在了原地。

  “帝...帝师何故又出手打我？”

  “打你都是轻的！你要记住，这世间从来不缺乏充满野心的人，缺少的是一位既有野心，又爱民如子的帝王。”

  “常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你脑袋里只有用杀解决事情，凡事都惦记让他人帮忙，那干脆这个位置你让给别人吧，反正傀儡是谁没所谓。”

  “而且我们也不会一直在朝中，说不定哪天就去外面看看，扩充一下我大唐版图。”

  李治眼角忍不住抽搐，这话说得也太明白了点，而这外面又是哪里？

  李云霄拿着书籍翻开查看，说道：“奇怪，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治理朝政的么？这本“帝范”你到底认真读了没有？”

  看李云霄又缓缓抬起手，李治连忙上前拉住李云霄手臂：“帝师，我认真读了，只不过我与我父皇不同啊，再说，您不是答应父皇要照顾我吗？”

  “照顾你，我还不够照顾你吗？你知道我这些年跑来跑去的有多忙？我袁兄李兄又有多忙？”

  “再者说，若不是我的话，你可能都死在洛阳了你知道吗？”

  李治忽然愣住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真是在温柔乡待的太久了，只关注朝中琐事，外面却不有耳闻啊。”

  “还请帝师提示。”

  李云霄眉头微蹙道：“前不久洛阳突发洪水百年难遇，而地点，就是玄武门！若你二人当初去了，可能会使其提前爆发。”

  “就你跟武昭仪那副如胶似泥的模样，若是正在嬉戏，你猜后果是什么？”

  李治听到这话，喉咙滚动了一下，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当初李云霄劝说不让他出去游玩散心恐有灾祸，如今还真的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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