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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燕翎思忖片刻,并未去见萧元朗,他这会儿心情不错,若见了萧元朗指不定要被气死,好不容易将人哄得肯亲他,若生了嫌隙得不偿失。只吩咐云卓将萧夫人的食盒与包袱送了过去,上回他将折子退回去,保全萧元朗,这回虽对王执下手,却也是计划将萧元朗摘开的,救人救到底,即便宁晏不走这一趟,萧元朗迟早也会被放出来。

  他每每吃味,宁晏都会来哄他,就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掀一掀醋缸,他也好表现表现,可惜小妻子过于从容淡定,鲜少闹脾气,燕翎是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

  夜里燕翎回来,宁晏也不催问,她既然察觉丈夫对表兄多有忌讳,就不会蠢到处处去提,这场婚姻渐入佳境,却还没牢固到无懈可击。燕翎见她不闻不语,心里最后那点不适也烟消云散。

  第二[ri]下午,萧府传来消息,萧元朗已被放出来,宁晏松了一[kou]气,萧夫人[yu]登门致谢,却被萧元朗给拦住,“人家未必高兴见到您,您就在家里待着,别连累她。”萧元朗神[se]疲惫,扔下这话回了房。

  萧夫人看着儿子消沉的背影,心痛不已。

  七月二十这一[ri],王氏出了月子,这是燕璟第一个孩子,宁晏问徐氏如何[cao]办满月酒,不成想王氏那边放话不许办酒,徐氏很纳闷,这是国公爷第一个孙女,怎么能不办酒,传出去还以为燕家嫌弃女儿呢,燕璟过来回话,

  “她说家里刚办了酒,又大办,没得折腾亲戚们,而且王家如今正在风[kou][lang]尖,怕也没心情来吃酒,娘,总之就依她吧,儿子也好过些。”燕璟满脸疲惫。

  自王娴开始坐月子,燕璟便没睡过一个好觉,王娴生孩子前不言不语,整[ri]冷着脸极少有个笑容,生完孩子,情绪变得起伏不定,今[ri]不是为这事争吵,明[ri]便是嫌丫鬟伺候不尽心,孩子哭闹得厉害,王娴越发动气,这个月子简直是[ji]飞狗跳,燕璟好哄歹哄,再好的[xing]情也被磨出茧。

  徐氏心疼儿子,却还是劝道,“璟儿,有的妇人刚生完孩子,喜怒不定,你多担待些,等过一阵子就好了。”燕璟闷闷不说话,最终摆摆手离开了。

  王娴的脾气徐氏了解,拗得很,她现在[xing]情多变,若拂了她的意,回头事情闹大也不好看,于是便吩咐宁晏,“先搁下吧,回头办周岁宴也是成的。”

  宁晏乐得省一笔银子落个清闲,于是应下了。

  待她要转身离开,徐氏忽然想起一桩事连忙叫住了她,“哎呀,瞧我给忘了,过几[ri]是你生辰,你打算如何办,这是你在燕家第一个生辰,无论如何不能冷清了,干脆一起办了。”

  徐氏笑得有几分尴尬,她这段时[ri]太忙,将宁晏生辰给忽略了,前脚不给孙女办酒,这会儿宁晏怕是想办也会拒绝。

  果然听见宁晏淡声道,“我不爱过生辰,若母亲疼惜我,便让我偷一[ri]懒。”这倒是宁晏的真心话,除了在穆家的三年,她从未过过生辰,每回也就荣嬷嬷给她煮一碗长寿面,林叔给她备一份生辰礼。

  徐氏很过意不去。

  这几[ri]燕翎回来得很晚,宁晏犹豫要不要与他提生辰的事,没别的意思,毕竟是夫妻,就想那一[ri]他早些回来陪她吃一碗长寿面,正想开[kou],反而是燕翎先问她一桩事,

  “陛下临时决定将今年的秋猎提前,过两[ri]便要启程去西山行宫,你是打算一道去秋猎,还是留在家里?”

  撞一块了,宁晏微有懊恼,便问,“那你呢,你要随驾吗?”

  烛光被帘帐遮去大半,一点微弱的火光跌入他眼里,化做[chun][ri]里的三分柔情,他捧着她面颊,轻声问,“你想去,我便陪你去,你不想,我便与舅舅请旨留守内阁当值。”

  宁晏眼眶一瞬间漫上汹涌的酸意,去年行宫秋猎,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行宫,今年却为了她放弃随驾,她手轻轻捏着他衣领,带着点软糯,“我想留在家里...”她并不喜欢热闹。

  “好....”燕翎将她圈入怀里,

  宁晏贴着他利落的鬓角,仰眸瞥着他挺拔的剑眉,软声问,“二十八这一[ri],你得空吗?”

  燕翎微微弯了弯唇,下颚往她额尖蹭了蹭,“没空....”他要陪某个小东西过生辰。

  宁晏闻言眼底的光一瞬间黯淡下来,沉默片刻,“哦”了一声。

  燕翎笑了笑,也不与她解释。

  次[ri]秋猎的旨意下来,燕玥回了府,嚷嚷着想让秦氏随她一道去玩,徐氏念着王氏刚出月子,估摸着闷坏了,也提议王氏夫妇随驾,将孩子和[ru]母留在家里,由她看着,王氏答应了,徐氏以为宁晏与燕翎肯定会伴驾,不成想宁晏不去,

  “也好,那我们娘俩在家里作伴,回头我给你过生辰。”

  宁晏笑了笑。

  燕玥等人这才晓得宁晏生辰到了,面露尴尬,干巴巴说了一句,“倒是不好陪大嫂过寿了。”

  宁晏并不在乎她们,自然也就无所谓。待次[ri],人人提前把礼物送了来,宁晏没细看,就吩咐荣嬷嬷登记造册,回头按照规格还礼便是。

  夜里崔玉等人又在明宴楼凑了一桌酒席,依照惯例给燕翎递个讯,没料着他会来,结果燕翎如期而至,还主动吩咐周管家上菜,一副东道主的架势。

  大家不免议论起随驾西山的事,却见燕翎特意加重了下语气,

  “二十八这一[ri]我媳妇生辰。”

  临川王世子侧眸瞧他,“所以你这回不去了?”

  燕翎擒着酒盏晃了晃,酒[bo]微漾,“我当然不去,我问的是你们。”

  “我们?”大家[jiao]换了个眼[se],

  “对,我媳妇生辰。”燕翎再次强调。

  大家瞬间意会,看着燕翎明明求他们却端着架子的模样,又气又笑,捶胸顿足道,

  “可以啊,兄弟,这回上道了!”

  崔玉拍了一把他的肩,豪气冲天,“成,咱们留下来给他捧场,正好,今年明宴楼的单全都记他头上。”燕翎无话可说。

  周管家再次[chou]了[chou]唇角,默默回到账房翻了翻崔玉等人的账目,心疼地捏了捏眉心。

  这姑爷如此大手大脚,明宴楼养不起。

  大家传杯换盏吃得好不痛快。

  七月二十四这一[ri],京城大半官宦女眷随驾西山,太子与三皇子也跟着一道去了,内阁只剩下首辅程镶与燕翎当值,家里一下子冷清不少,宁晏来了小月子,干脆歪在塌上歇着。

  老太医给她把完脉,开下最后一张方子,待小[ri]子这几[ri]吃了,宫寒也该清除得差不多,老太医的药效果极好,宁晏这一回肚子不疼,身上也不觉得冷,除了小腹微有些胀,几乎没有反应,心里欢欢喜喜的,国公爷那位姨娘不声不响给他添了个女儿,家里处处有喜事,宁晏盼望着能轮到自己。

  就这么歇了四[ri],月事走的干净,宁晏浑身通泰,早起去给徐氏和国公爷请安,夫妇俩正抱着小孙女哄,小孩儿跟着爹娘夜里总要哭几回,这几[ri]睡在容山堂反而安生了,都说隔代亲,徐氏念着没给孙女办满月酒,偏疼了几分,小婴儿生得像燕璟,那眼神儿眯起来与燕璟几乎一模一样,国公爷特别爱,逗了好几回,瞥见宁晏进来,朝邵管家招了招手。

  邵管家捧着个锦盒奉给宁晏,宁晏摸不着头脑,“父亲,这是什么?”

  以往家里孩子聚在一团,宁晏隐在当中乖乖巧巧并不显眼,今[ri]就她一人在,国公爷看着她不觉露出几分父亲的怜爱,

  “孩子,你嫁进来快一年了,这一年你的功劳我与你母亲都看在眼里,若非你,国公府不可能这般蒸蒸[ri]上,都说娶妻娶贤,娶你这门媳妇,是我们老燕家赚了。”

  这是对宁晏最大的肯定。徐氏也在一旁搂着孩子连连点头。

  宁晏露出浅浅的笑,施礼道,“也是父亲与母亲爱重的结果。”

  国公爷颔首,指了指盒子,邵管家替他打开,宁晏瞄了一眼,这是一只檀木金漆描百子送福图的香奁,里面有四层,搁着一套点翠首饰,从玉笄,簪子,华胜,耳环到金珰璎珞整整一套,做工[jing]细,颜[se]鲜艳,十分夺目。

  国公爷道,“这是我第一次立下军功,先皇赏了我一千两银子,我兴致勃勃去市集给你祖母挑的一套首饰,你祖母捧着这些点翠含着泪,说是我用命换回来的,舍不得戴,她一辈子也就看过几回,不曾上过身,临终前[jiao]给我,让我留给后人。”

  “我连你母亲都没舍得给,今[ri]你生辰,我将它给了你,孩子,无论家里有多少如意不如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不必担心宁家寻你麻烦,也不用怕燕翎欺负你,爹爹永远都是支持你的。”

  宁晏平[ri]是个很淡漠的人,她极少被人撼动,但今[ri]国公爷这番话,还有最后那一句“爹爹”,着实令她动容,她嘴唇蠕动着,慢吞吞露出一丝笑容,“谢谢您....”

  她长了这么大,都不曾从宁一鹤嘴里听过“爹爹”二字,不成想这份迟来的父爱在国公爷这里得到零星的弥补,即便宁晏明白国公爷能给她的爱极其有限,但仅仅一点就够了,她已满足。

  徐氏心里很明白,国公爷平[ri]虽疼爱底下几个孩子,但该给长媳的尊荣与体面,他一点都不含糊,这个家终究要[jiao]到谁的手里,他的态度是很鲜明的。

  徐氏给了她一对赤金镶绿松的镯子,宁晏不肯收,徐氏却笑着打趣,

  “怎么,你父亲给的你收得利索,却不肯收我的,是不认我这个婆母了?”

  宁晏红着脸,无奈收下,“儿媳是不忍您破费。”

  原本要在容山堂用午膳,却听得婆子来报,说是长公主府的库房失了火,宁晏大急,连忙跟国公爷与徐氏告罪,带着如霜与如月匆匆赶往长公主府。

  下了马车,府门[kou]一个人都没有,宁晏越发担心,提着裙摆跃上台阶,信手推门而开。

  浓烈的香馥扑鼻而来,各式各样的花盆整齐有序摆在庭院当中,放眼望去,十来位穿着粉[se]宫装的婢女来回穿梭在厅堂当中,廊芜下张灯结彩,处处扎着粉红的灯盏,人人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哪有半点失火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念头隐隐冒出来,宁晏恍惚听到后面庭院传来嬉笑声,间杂些[shu]悉的只言片语,迫不及待却又尽量保持着端庄稳重的仪态,顺着左侧廊庑上了厅堂,越过穿堂....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牡丹吐艳,蝶飞莺舞,树梢上,环廊上扎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时不时有[shu]悉的笑脸打花粉后悄悄探出,亦有活泼的少儿环绕假山嬉戏,更有胆大的扑入兰舟划水,可谓是锦绣枝头绕,兰舟好话闲,花红柳绿,人烟荟萃,热热闹闹的景象汇成一幅活生生的画。

  淳安立在船头朝她挥手,“晏晏,我还是第一次来姑姑的公主府玩,太美了,回头我得让父皇参照长公主府修缮花园....”话未说完,岸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朝她扔水漂,她急得双手划桨,一片深深的涟漪[dang]开,她俏影已不知不觉藏去藕花深处。

  东头假山的亭中,戚无忌一袭白衫负手而立,手执竹笛遥遥往藕花处望了一眼,面露怔惘,崔夫人与云蕊之一前一后牵着孩子含笑朝她走来。

  一直冷冷清清的人,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热闹,跟做梦似的,宁晏拽着绣帕捂着胸[kou],痴痴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一片本该不属于她的繁华。

  云蕊之的大女儿上前来摇了摇她的胳膊,“表婶,您发什么呆呀...”

  宁晏被她晃出一脸笑,犹然失神问云蕊之,“你们怎么在这啊,不是去行宫了吗?”

  崔夫人在一旁促狭接过话,“是啊,原本行装都打点好了,偏生某位大人非要把我们都给留下来,说是要给一位叫晏晏的宝贝疙瘩庆祝生辰....”

  一位叫晏晏的宝贝疙瘩....

  宁晏一张脸躁得无地自容,连忙收敛了惊[se],露出得体的笑,“我不知来了这么多贵客,我这就去厨房瞧瞧可安排妥帖....”迈开半步,被云蕊之双手一拦,“你呀,今[ri]哪儿都别去,正正经经坐在这里,就等着我们给你拜寿。”

  宁晏哭笑不得,“我年纪轻,哪里受得住姐姐嫂嫂们的礼...”

  “受得住,受得住....”崔夫人将她往旁边一拉,指了指身后横厅当中一条长案,“瞧瞧那是什么?”

  一行人迈过去,明黄的绢帛摊开,上面裹着册封宁晏为二品诰命的圣旨。

  宁晏怔立住,眼眶慢慢溢出一些酸楚。

  云蕊之摇着她,“瞧瞧,这是什么福气,我怕是得等将来生个儿子,靠着儿子才能给我挣诰命,你这刚成婚便是二品诰命,后头怕还有个一品诰命等着呢。”言下之意是燕翎迟早升任内阁首辅。

  处处没有他的影子,处处都是他的手笔。

  宁晏习惯了被忽略,这会儿被人簇拥,幸福扑面而来,心里满满溢着感动,即便是再从容的人儿,此刻也不禁失语。

  她不知该说什么,像是骤然被人推至高台,受万众瞩目,她不知所措。

  云蕊之注意到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溢着满满星光,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

  “这才是情意绵绵的模样嘛。”

  此前无论何时瞧见宁晏,她总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掀起她心中的涟漪,眼下她眸光悸动,显然是入了心坎里,燕翎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午膳摆在花园东侧临湖的采撷厅,男女分席,当中垂着一扇珠帘。

  燕翎本该早早回府,偏生昨夜首辅程镶着了凉,今[ri]晨起告假,内阁只剩燕翎一人,他走脱不开,只得拜托戚无忌替他宴客,心想着待会晚边早[ri]下衙,好回去陪她。

  他猜到宁晏不喜欢热闹,请的都是[shu]悉的好友,宁晏应该不会不自在,宁晏着实很欢喜,处处都很合她心意,夫妻一载,从来没有像今[ri]这般让她觉着,燕翎当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至于燕翎缺席午膳,宁晏不在意,他早就说今[ri]没空,他那么忙还能费心筹备这些,已然足够。

  午膳过后,大家又在长公主游玩一番,下午申时方才渐渐散去,大家相互[shu]知,也没有格外需要客套的地方,走的时候周嬷嬷还给每位孩童赠了一套赤金的长命锁,都玩得很尽兴。

  其他人都散去了,宁晏拉着淳安公主立在横厅聊天,淳安公主还在感慨园子的[jing]致,琢磨着如何复刻过去,宁晏却牵着她衣角问,“你今[ri]怎么来了?”燕翎跟她一向不合,怎么会请她。

  淳安斜眼睨她道,“你生辰我怎能忘呢,不过燕翎那小子也着实上道,昨[ri]去给太后请安时,特意将我请了去,第一回正儿八经给我行礼,邀请我来长公主府赴宴。”

  宁晏便知燕翎是因为她,给淳安公主低了头。

  “冲他今[ri]这番举止,过往的事本公主不与他追究了。”

  宁晏哈哈大笑。

  淳安公主目光不知不觉瞥到门[kou]送客的戚无忌,脸[se]顿生不自在,连忙住了[kou]。

  宁晏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掺和。

  戚无忌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扭头朝这边望来。

  明明隔得很远,也就那么不经意的一眼,淳安公主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她长吁一[kou]气,与宁晏道,“我先回去了,改[ri]来看你。”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她背着手如往常那般大摇大摆往门[kou]走,上了台阶,离着那修长的男子越来越近,她呼吸也跟着紧迫了些,却还是保持镇定在他对面停住脚步,语气稀松平常,“今[ri]辛苦你替晏晏待客。”

  戚无忌目[se]悠长凝望她,半晌朝她作了一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淳安公主颔首,能说的话信里已说得明白,不必赘言,于是她大步跨出门槛。

  戚无忌随着她转身,与她隔着一道门槛,遥遥追望,“还能一起打马球吗?在下马球技术不错,公主若需要人助阵,可以随时唤我。”

  淳安在信里告诉他,她憧憬的驸马模样,条条款款都跟他大相径庭。

  即便猜到她是故意让他死心,心也不可避免被刺痛。

  淳安公主听到这句话,心里那种不适忽然涌到了顶点,她尚且还意识不到这是为什么,却还是潇洒地转身,朝他挥了挥手,“好呀....”

  她眉梢还是那般肆意,仿佛永远没有忧愁。

  只要她好,其他一切都不值得在意。

  戚无忌目送她走远,随后与宁晏远远作了一揖,方才离去。

  他的步子或许不那么快,却是稳当悠然,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是那个闲庭信步的无忌公子。宁晏扶着门框,看着他们一个朝北,一个往南,背道而驰,两辆马车又忽然在她目光的尽头同时折个弯,沿着同一个方向驶向远方。

  云旭告诉宁晏,燕翎下衙后会回来陪她用晚膳,宁晏念着时辰还早,便先回了一趟国公府,与徐氏与国公爷告了罪,老人家很高兴,让他们年轻人去玩。宁晏又去了一趟议事厅,处置了几桩事,又折回长公主府。

  彼时天[se]已暗下来,暮风忽然将绚丽的彩霞切割成两半,一半被青云遮去,连同夕阳也被吞没,一半瑰艳多姿像是从乌云中伸出的触角,变化成无穷无尽的模样,尽情展示它最后的荣光。

  宁晏坐在兰舟里等着燕翎,两盏羊角宫灯一前一后挂在船檐,随风摇晃出一团斑驳的光,光影如鬼面在她面前一帧帧晃过,她唇角不自禁扬了扬,却又慢慢放平,心底慢慢油生一抹怅惘,或者自小缺失关爱令她对突如其来的美好有些无所适从,有些害怕,害怕这是一场迷梦,怕一不小心就给碎了,害怕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承受不住。

  时间一点点流逝。

  凉风乍起。

  兰舟已不知不觉被风吹拂着在水面晃晃悠悠,骤然,噼里啪啦的雨滴打破了夜的宁静,一股寒风裹挟湿气卷来,宁晏打了个寒颤,抬眸,落英被细雨载着当空摇落。

  秋不期而至。

  阒然无声的四境忽然起了嘈杂,杂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道雪亮的火光破门而开,宁晏隔着藕莲看到那一抹亮光一点点在[bi]近。

  心蓦地揪起,她缓缓划动舟楫往岸上去。

  一道[shu]悉的身影慢慢从夜[se]里清晰地映出来,紧接着云旭提着火把靠近岸边,隔着一丈不到的水面朝她大喊,

  “夫人,出事了。”

  宁晏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倏忽断了,她都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燕翎回来,必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以燕翎今[ri]这般心意,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失约,她猛地用力一划,船只用力往岸上撞去,云旭飞快抬起脚,按住即将撞岩的船,一脚替宁晏稳住船只。

  宁晏敏捷地从船上跳了下来,开[kou]便问,“世子怎么了?”

  云旭摇头,“世子无碍,是西山行宫出事了,世子一个时辰前奉召赶赴西山,今夜怕是回不来了,让小的告诉您,千万别空等。”

  只要不是燕翎出事就好。

  宁晏压在心[kou]那块巨石得以挪开,长长吁了一[kou]气,兀自稳住心绪问,“出了什么事?”

  云旭眉头紧缩,语气低沉,“听说太子殿下受了伤....”

  宁晏脸[se]大变,险些站不稳身,半晌[chou]了一[kou]凉气,慢慢寻到自己的声音,“很严重吗?”

  云旭重重点了下头。

  宁晏卸下的紧张很快又漫上来,她沿着石径慢吞吞往汀兰苑走,如霜与如月一前一后迎了过来,云旭跟在她身后,“夫人,要不小的护送您回国公府,在家里至少安生一些。”

  “是,我正要回去。”无论如何家里还有国公爷,这等关键时刻,一家人该要在一起。

  宁晏快速收拾一下,带着下人赶回国公府。

  细雨婆娑空濛如烟,容山堂灯火惶惶,宁晏进去时,徐氏正服侍国公爷穿上盔甲,宁晏瞧见这等情形,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心跟着抖了一下,“父亲,母亲...”

  “你回来了啊...”国公爷面[se]犹然是镇定的,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任何时候都不能自乱阵脚,国公爷将胸[kou]的护心镜扣好,含笑与宁晏道,

  “孩子,在家里陪着你母亲,哪儿都别去,爹爹去去就来。”

  这一去便是两[ri]两夜。

  宁晏白[ri]陪着徐氏,夜里回明熙堂睡觉。

  婆媳二人均是沉得住气的人,谁也没露出胆怯,后来西府的两位老夫人也闻讯赶过来,大家都坐在容山堂等消息。

  消息封锁得再严实,京城权贵多少闻到些风声,即便是坐在容山堂的内堂,也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来。

  到了八月初一的傍晚,宁晏实在乏累了,回到明熙堂去歇个响,忽然一道寒风从后背刮来,待她转身,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对不起,我失约了....”

  他嗓音干得如同撕裂的绸缎,身上残留着混杂[cao]木气息的汗味。

  以前她会嫌弃,他也会避嫌,现如今这一身[shu]悉的汗气反而令人安心。

  宁晏紧紧贴在他胸膛,双手从他腋下往后搂住他,颤声道,“我知道的,若非大事你不会失约,我都明白的....”

  以前是因为温顺体贴不在乎,现在是出自对于他本能的信任。

  这份信任从哪里来,是他与[ri]俱增的爱晕养出来的。

  用力地贴近他,这时才发现他衣衫肩[kou]残有一抹血迹,宁晏心猛得一揪,

  “你受伤了?”

  “没有.....”燕翎缓缓将她放开,面[se]沉重望着他,“太子殿下失血过多,怕也就这两[ri]的功夫....”

  宁晏脸[se]一瞬间白如苍雪。

  燕翎疲惫地闭了闭眼,“我先换一身衣裳入宫。”

  宁晏二话不说连忙伺候他进去沐浴,这会儿谁也没回避谁,宁晏在一旁替他准备衣裳,燕翎自然而然在她面前脱下整个衣衫站在那里淋洗。

  宁晏腼腆地走过去,见他后颈还有一丝皂[ye]未被擦干,又打湿帕子踮着脚给他擦拭干净,燕翎冲洗了前身,双目沉沉凝着她不动,宁晏微微羞红了脸,面颊薄透如血,燕翎侧身啄了她一[kou],开始给她讲述行宫的事。

  原来太子在郊猎时听闻附近有高产的农田,带着侍卫与东宫几名属官前往农田一探究竟,滑坡而下时,不小心踩到猎人暗藏的弩刀,太子运气不好,被划破了大腿内侧的动脉,血水如注,侍卫匆匆忙忙把伤[kou]绑好,将太子驮回行宫,可惜失血过多,人已奄奄一息。

  这两[ri]太医一直在全力救治,可惜无力乏天。

  事发后,皇帝立即派人彻查,也同时将三皇子与霍家一党全部给控制住,就连随驾的霍贵妃也被拘禁。

  霍家以为是三皇子派人干的,三皇子以为是霍家暗中谋害太子,双方都心急如焚,骇惧[jiao]加,可惜整整三[ri]过去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并锦衣卫和东厂,所有人都来来回回审问细查,没有找到三皇子一党动手的痕迹。

  三皇子更是跪在大殿门[kou],宁愿自割腕血以救太子。

  皇帝一夜之间白了头,坐镇京中的皇后也一[kou]血吐出,缠绵病榻不起。

  苍茫间,整个大晋上空笼罩着一片[yin]霾。

  于燕翎而言,太子薨逝,不仅会引起朝局动[dang],更会滋生蒙兀的野心,换做他是乌[ri]达,现在就该集结兵力不惜一切代价南下攻晋,乌[ri]达是个成[shu]的政客,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场危机已席卷而来。

  而于宁晏而言,太子出事,三皇子便成为皇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一边是方才两岁的嫡长孙,一边是健硕的成年皇子,皇帝与朝臣会选谁为继承人,还真是难以预料。

  嫡长子继承是祖宗礼法,皇太孙有大义名分,而三皇子则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论私心,宁晏不希望三皇子继承大统,她不想有朝一[ri]跪在宁宣跟前,任她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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