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你逾矩了！”皇后适时地开口，语气隐含居高临下的自得，“阿善姑娘既然与孝慈慧皇后同出一宗，与皇室自是再亲近不过，你行事素来周全妥帖，如何今日这般不知轻重？莫不是故意作践阿善姑娘？”

她这话说得委婉，然而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来，这是在借机训斥淑妃呢。

太后说江善是皇帝表妹，那她就是皇帝的表妹，除了作为正室的皇后外，其余妃嫔若唤她一声表妹，这不是抬举而是侮辱了，谁让淑妃的身份再高，名义上仍然是妾呢。

就好比她们府上的贵女，若到隔房表哥的府上，却让里面的妾室唤了声表妹，心气软和些的，不搭理便了事，遇到心气高脾气躁的，只怕得给她两巴掌，让她明白自己的位置。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淑妃脸色陡然沉下，她没把江善放在眼里是一回事，让人无故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半带冷意道：“皇后娘娘何故曲解臣妾的意思，臣妾不过是看阿善姑娘亲近，何至于让您如此打臣妾的脸？”

江善看看端庄大气的皇后，再看看淑丽清冷的淑妃，在陈氏暗含催促的眼神下，十分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

此事看起来因她而起，但很显然两人的矛盾，早在日积月累下已经形成。

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睇了眼江善，清清嗓子出来缓和气氛：“两位娘娘毋需争执，臣妇知道您们的心意，侯府与孝慈慧皇后一族，虽有几缕亲缘尚存，但两府分宗已久，如何敢高攀皇室。”

陈氏想不想和皇室攀关系？当然想！可再想也不能明着说呀，不然就是凭白惹人说嘴。高门大户最计较脸面，不论私底下有多少阴暗心思，面上都要光鲜亮丽才行。

太后放下手上茶盏，缓缓道：“谈不上高攀，阿善我是喜欢的，还要劳文阳侯夫人割爱，让她日后多陪着我说说话。”

“能陪伴太后，是她的荣幸。”陈氏连忙表态，心里的小人兴奋地满地打滚，听太后话里的意思，这是想和侯府再续一门亲戚关系呢。

这下周围的夫人们，看陈氏的眼神纷纷带上艳羡，谁说生女儿没用的？生个运道极佳的女儿，岂不比那些游手好闲的儿子强！

显然文阳侯府能攀上皇室，与太后对江善的喜爱脱不了关系。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慎妃看着极力保持平静的妹妹，眼里的神色蓦然一暗，她几次算计谋害江善，送出含有朱砂的香炉，想让她悄无声息的病逝，好空出侄子正室的位置。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这侄子如今前途尽毁，又让江善察觉出她的心思，这份生死之仇，恐怕再难消除。

如此，相比起让江善得意，她宁愿对方一直无法翻身。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被睿王妃紧盯着的江琼，既然江善成了皇帝的表妹，那她这个做姐姐，岂不也是皇上的表妹，偏生太后只顾着和江善说话，将她从头到尾撇到一旁，这明晃晃的落差，让她生不出半分成为皇帝表妹的欣喜之感。

有了这么一桩出乎意料的事，众人虽然面上说说笑笑，相处的其乐融融，但那时不时的走神，可见内心的不平静。

直到周曦骑着马兴奋地回来，“阿善，阿善，你快看我捉到了什么？”

她抱着一个蒙着布的笼子跑上高台，献宝似的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江善，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昭庆公主冷嗤一声，讥讽道：“还阿善呢，人家都成你表姨了！”

“嗯？什么表姨？”周曦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江善脸颊微红，自是不好解释，福康长公主轻咳一声，将女儿唤到跟前，将方才发生的事小声说给她听，就见周曦的眼睛越瞪越大，溢满了惊讶震惊之色，看得江善忍不住轻掩脸颊。

怎么有种脚趾扣地的羞耻感呢......

“啊啊啊！真的假的？那阿善你不就成我长辈了吗？”她一把扑上去抱住江善，笑嘻嘻地靠在她肩上，“既然是长辈的话，那你日后是不是得宠着我，依着我？”

她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看得昭庆公主在暗地里磨牙，暗咒一声蠢货！

太后原本还担心呢，一听这厚脸皮的话，当即失笑出声：“你这个不知羞的，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只管各论各的，阿善，你可不许事事顺着她，莫叫她尾巴翘天上去了。”

“皇祖母冤枉人，人家哪里有尾巴。”周曦撅起嘴巴，故意用后脑勺对着太后，“反正我不管，阿善以后必须得宠着我。”说着，抱着江善哼哼唧唧撒起娇来。

福康长公主简直没眼看，手痒地想给女儿一巴掌，然而不可否认，因为周曦的到来，周围的气氛骤然轻快，有些活泼的小姑娘，大着胆子让江善快快揭开笼子上的布，她们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江善轻轻地吸口气，一点点揭开罩在木笼子上的布料，先听到两声怯怯的吱吱声，接着一只褐红色的鼳鼠，出现在众人眼底，它看起来不过巴掌大，一双黑黝黝的小豆眼，拖着蓬松的大尾巴，小小的爪子扣着木笼，别提多可爱了。

连太后都微微坐直身体，江善见状忙将木笼递过去。

“瞧着似是还未足月，这是你猎到的？”太后问周曦。

周曦嘿嘿笑道：“皇帝舅舅他们气势汹汹的，猎物都让他们吓跑了，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解释的同时，不忘替自己挽尊，随后就收到老母亲的一个大白眼。

“我想着也是......”太后笑睨着外孙女，接着略微皱眉，“这么小，怕是不好养活。”

“母后不必担心，只管交给御兽苑的奴婢，等他们训好之后，再送到您身边，也不用怕这小兽野性难除。”皇后在一旁提议。

太后轻飘飘地瞥过皇后，问周曦的意见：“阿曦你呢，是想自己养着，还是让御兽苑的奴婢替你驯好？”

周曦左右为难，犹豫着说：“我想自己养，自己养的亲近。”

太后点点头：“让御兽苑调两个奴婢去你身边，如此也不用担心让这小东西伤到。”

“谢谢皇祖母，您最好啦！”周曦灿烂一笑，太后挥挥手，让她将笼子提下去。

周曦来到江善的座位，两人围着笼子小声说话，一面拿起攒盘里的红枣，掰碎了扔进笼子里，接待过几波来看鼳鼠的姑娘，她拉着江善起身，准备去下面骑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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