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老夫人暗藏不满时，那边太后已经和安国公夫人，结束对文阳侯老夫人的回忆，对江善道：“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以后我唤你阿善可好？”

这明显透着亲近的语气，让江善绷紧的心情稍缓，忙不迭点头应好。

太后不着痕迹扫过她脸上，没看见有怨怪憎恨之意，也不免轻松口气，笑着说：“我听人说，你是最先开始施粥的，后面还专门熬了羊肉粥，这份心意着实难得。”

江善不敢认下这份赞赏，“您谬赞了，宁王府与民女同一日施粥，还有其他府邸亦是好善乐施，尽心安抚城外灾民。”

她这副不居功的模样，让两旁的夫人们，由衷地露出两抹笑意。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在施粥这件事上，她们没有江善嘴里说的用心，但在太后的面前，谁不想多得两分脸面？

私底下敷衍归敷衍，面上都得表着忠心呢。

“江姑娘赞誉了，我们比起你来，真是痴长几十岁，还没你一个小姑娘，考虑的妥帖细致呢。”庆安伯府的夫人摇头道。

旁边的夫人点点头，不介意向江善卖个好：“我听闻你在中秋佳节时，还专门为城外的灾民，熬煮了鸡丝肉粥，这份心意咱们是望尘莫及。”

“还有这事？”太后似乎有些惊讶，眼里满意之色更甚，“你做的很好，那些灾民都是苦命的人，一路逃难至此，合该让他们也宽心宽心。”

江善脸上浮起害羞的表情，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被夸赞，夸她的人还是尊贵至极的太后，这让她一时间颇有些手足无措。

江琼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睿王妃警告的那些话，霎时让她抛到脑后，尖利的嗓音蓦地拔高：“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我这二妹虽有两分善心，却一味贪图便利，将所有事情交给下面的人，那熬制的羊肉粥，味道先不说，就那一股羊骚味，可是让不少灾民苦不堪言。”

这话一旦落地，殿内安静到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其乐融融的氛围霎时消散一空。

太后恍然地向江琼看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变化，“这是哪位府上的姑娘，我瞧着怎么有些眼生？”

因江琼开口而脸色猛变的睿王妃，闻言从座位上起身，面向上首恭敬回话：“娘娘容禀，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儿媳妇，她与阿善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是以言谈之间较为随意。”

说话的间隙，向江善投去一道善意的笑。

江善面无表情地回视，睿王妃嘴角的笑意略僵，旁边的夫人们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掩唇轻笑起来。

殿内蓦然诡异的气氛，太后似是没有丝毫察觉，依然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亲姐妹，怪道说话这般不拘一格。”

福康长公主别有深意地笑道：“唇齿还有相撞的时候呢，这亲姐妹呀......”指不定恨不得咬死对方呢。

江琼听出这话里的暗意，心里愤愤不平的同时，面上振振有词道：“就因为我身为长姐，对她有管教的责任，这才见不得她冒领功劳，养成唯利是图的心性......”

她拿眼睛向江善看去，俨然是一副‘我这都是为你好’的模样，“不提我准备的白米饭，就母亲和外祖母府上，熬制的燕窝粥和鱼翅粥，哪一个不比那羊肉粥强......”

说着，脸上流露出失望地情绪，“在太后娘娘跟前，你怎敢贪心不足，撒谎成性，外祖母和母亲不忍揭穿于你，我却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旁边的睿王妃已经要笑不出来了，而突然被提起的陈老夫人和陈氏，面上肉眼可见地僵硬一瞬，注意到太后轻瞥过来的眼神，两人飞快收敛表情，端着大度的姿态缓缓点了下头。

江琼这争功劳的做法，虽然会惹来旁人笑话，然而机会摆在眼前，两人自是没有放弃的道理，再说，她们打心底里觉得，府上准备的燕窝粥和鱼翅粥，可谓是众人中的翘楚。

是以，对于这功劳落到自己头上，两人没有任何的心虚。

“嗤！”福康长公主冷嗤一声，“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人家没熬肉粥之前，你们怎么没想到？”讥讽地睨向江琼，“自己蠢而不自知，不要想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平白地丢人现眼。”

这话说得着实不客气，江琼瞬间涨红一张脸，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攥紧，却因为对方的身份，咬牙隐下满腹怒意和委屈。

不就是因为她哄着周曦，让她帮过自己两三次小忙，再说，她也没让周曦吃亏呀，长公主至于这般看她不顺眼么！

一直沉默的恭王妃，忽然开口说话：“羊肉性温，有养血、益气、滋补的功效，至于粥里有羊骚味，我瞧着似也不算坏事，施粥是为逃难的灾民，而不是那些好手好脚的京郊百姓......阿善姑娘如今孤身一人，能拿出这些东西，显然已经尽力，自是比不得江陈两府财大气粗。”

这段话似乎耗尽她所有力气，喉间泛上尖锐的痒意，刺激得她撑着案几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愈显病弱之态。

太后见她这要晕倒的模样，赶紧招呼两旁的宫婢上去，服侍着她用过两口温水，又轻柔地给她抚背顺气。

所有人都关心起恭王妃来，唯独陈老夫人和陈氏僵坐在原地，脸色可谓是难看得不行，和离一事，是她们决不愿提起的伤疤，偏偏就让恭王妃随意揭开。

想到外面那些越传越离谱的风言风语，陈老夫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怒意，但很快就让她强行抹去，唯余一抹刻意的笑容在脸上。

慢慢缓过来的恭王妃，扯出一抹苍白的笑，“让母后担忧了，我这身子是越发的不争气。”

太后摇摇头，叹息道：“净说些不吉利的话，等晚些时候，我让江石敬去给你瞧瞧，总归会好起来的。”

恭王妃似乎已经不抱希望，轻声谢过太后好意，就握着茶盏低下头去，一如之前的沉默低调。但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江善总感觉她嘴角的弧度，像是含着若有似无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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