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朝门口的位置看去，陈氏喜笑颜开地从外面进来，正与守门的两个婆子说话，身后跟上来的丫鬟，各个手上捧着不少东西。

红绡也看到了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姑娘，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姑娘，咱们过去吗？”

只要是从侯府过来的奴婢，都没有不知道她们姑娘和侯夫人矛盾的，那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事。

“去！怎么不去，上门皆是客。”

江善从栏杆上起来，随手拍了拍整洁的裙摆，不急不缓地朝陈氏走去。

陈氏注意到从对面走过来的人，脸色微不可见的沉了半分，语气带着惯然的生硬：“怎么是你在这里？大嫂呢？”

江善恬淡从容地屈膝行礼，脸上是标准又客气的弧度，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夫人命我过来迎接客人，夫人里面请。”

“母亲怎么让你出来......”陈氏的语气多有嫌弃，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朝身后的婢女挥了下手，两位捧着锦盒的婢女上前，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拿着吧，这是给你的。”施舍般的语气充斥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江善静静地注视着陈氏半响，思考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对方脸上隐有不耐闪现。

她垂下眼眸，缓缓拒绝道：“多谢夫人的好意，只是东西就不必收下了。”

陈氏原本尚算温和的表情，听见这话后立即绷紧了脸，她已经先开口了，还这般不识抬举，真是与阿琼差远了，想着，一甩袖子愤然道：“随便你，行了，你好好当差吧，等晚些时候，我有话和你交代。”

说完，她冷眼越过江善，径直入了内院。

江善往后退开一步，望着陈氏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宛如一汪潭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继陈氏到来后，接连不断地有客人上门来，现在时辰尚算早的，来得多是相熟的亲戚，江善笑着与她们寒暄一番，随后招来丫鬟引着众人进去。

因为陈昕言的亲事，总归有些不光彩的地方，因此陈府并未大肆宣扬，只邀请了相近的亲朋好友，以及在政事上主张颇为一致的大人们。

换而言之，就是支持二皇子的官员们。

眼看着太阳升上高空，四周的树上传来响亮的蝉鸣，江善揉了揉微微笑僵的脸颊，已经数不清接待过多少夫人和姑娘们。

红绡扯着绣帕在姑娘脸旁挥动，见姑娘晒得泛红的肌肤，关心地劝道：“姑娘去长廊里歇一歇吧，奴婢和珍珠在这里守着。”

珍珠点着脑袋，嘴里吐出一口热气，“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姑娘去歇一歇也不妨事。”

江善摇了摇脑袋，已经走到九十九步，万没有在最后一步放弃的。

红绡见姑娘不愿离开，便上前搀住她的手臂，“那奴婢扶着您，您靠在奴婢身上，也能松泛两分。”

江善确实松出口气，小小地甩了下裙摆下的脚，正要开口说话，余光瞥见一对丽人相携着往这边走来。

两人身后跟着五六个随侍的丫鬟，很是有几分王府贵人的气势。

她眼里的情绪肉眼可见地落下，嘴边挂上冷漠且疏离的笑容。

江琼一身浅蓝色绣茉莉襦裙，头上是配套的蓝宝石头面，娇弱清秀的脸上，挂着柔和又娇怯的笑容。

在她的旁边，是一身月白锦袍的睿王世子，他头上戴着冠钗，剑眉凤目，贵气逼人，眼神时刻留意着身旁的人，眸光柔情脉脉。

“二妹，你在陈府过得还好吗？”江琼停下脚步，惊讶地望向对面的人，似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善于管理表情，只会让人感觉到她的关切和温柔。

江善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语气极其寡淡道：“原来是睿王府的世子夫人，时辰不早了，两位赶紧进去吧。”

这带着催促的语气，显然是不想和两人多谈。

“几日不见，二妹看起来似乎不若往日精神。”江琼自顾自地说着话，一边朝江善的方向靠近，面上瞧着布满关切，实则处处往人心上扎，“......是因为之前在素月庵太过清苦么，还是府里有不如意的地方，你不如与我说说，我这个做大姐的，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大姑娘有心思操心别人，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江善勾起唇角，故意点出道：“我见你眼下青黑，面色苍白虚弱，身形似乎也较往日瘦弱，不会是在睿王府受委屈了吧，你不如也说出来，让我笑......咳，给你参谋参谋。”

差点就说漏嘴了，她不好意思地冲江琼弯弯眉眼，反正咱们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刚才的话倒不是她打胡乱说，对方脸上虽然施以脂粉遮掩，但那股疲惫的感觉，以及眼下淡淡的青影，却是十分的明显，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想来，嫁去睿王府后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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