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倩雪转过头看向顾景源，问道：“源哥哥，什么事呀？”

她此时脸上还带着开心的笑容。

顾景源牵着穆倩雪走到床边坐下。

他伸手，轻轻摸着穆倩雪的头，开口问：“雪儿现在，对伯父伯母他们，还会心存芥蒂吗？”

穆倩雪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不会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关心和喜欢，就像源哥哥之前跟我说的一样。”

听着穆倩雪的话，顾景源又摸了一下她的头。

穆倩雪继续说道：“而且，我之前不知道，原来，这十年，他们一直都在惦记着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心里一直记挂着我……”

“源哥哥。”穆倩雪抬头看着顾景源，露出一个笑容，“我已经释怀了，不怪他们了。”

听到穆倩雪亲口说她已经释怀了，顾景源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

“那雪儿，想跟他们回去吗？”顾景源轻声问。

穆倩雪的小脑袋微微偏着，想了一会，她问：“源哥哥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呀？我现在，不是已经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了吗？还要回哪里去呀？”

穆倩雪眼中好像还带着些茫然，似乎是不明白，顾景源为什么会这么问。

顾景源看着穆倩雪迷茫的小表情，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好像有些不舍说出口了。

见顾景源一直没说话，穆倩雪的目光又被窗外的雪吸引了。

顾景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就是……回c市……”

听到顾景源的话，穆倩雪猛地看向他。

“源哥哥？”她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解。

“雪儿，想回去吗？”顾景源又问了一遍。

穆倩雪此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穆倩雪开口问：“源哥哥希望雪儿回去吗？”

她盯着顾景源，就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的答案一样。

顾景源没有直接回答，他轻轻摸了摸穆倩雪的头，反问道：“雪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穆倩雪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哥哥，不希望你回去……”

顾景源一只手还放在穆倩雪头上轻轻抚摸着，另一只手被穆倩雪抓在手里玩。他的眸子微微垂着，看着小丫头抓着他的手。

“那…那真话呢？”

穆倩雪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抓着顾景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些。

“真话是……”顾景源又沉默了一会，他的双眸已经完全垂下了。

过了一会，他才艰难地开口：“真话是，哥哥希望你回去……”

“为什么？”穆倩雪抓紧了顾景源的手，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源哥哥，不想让雪儿留在帝都吗？”

顾景源抬眸看着穆倩雪，没说话。

穆倩雪的眼里已经蓄着泪水，她看着顾景源，眼睛没有眨动一下。泪水越来越多，她的眼眶，已经快要装不下了。只要她轻轻眨一下眼睛，眼泪就会从眼眶中流出……

“是因为，雪儿平时不听话，老是麻烦源哥哥，所以源哥哥不喜欢雪儿了，想赶雪儿走了吗？”

穆倩雪说完，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她紧咬着嘴唇，下唇被咬破了也不自知。双手紧紧抓着顾景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她的眼泪，一滴接一滴，滴在自己手上，滴在顾景源手上……

顾景源心疼不已，他伸出那只抚摸着穆倩雪头发的手，想给小丫头擦掉眼泪。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手无力地垂在身后……

他想开口，跟小丫头说，不是这样的，他并没有不喜欢她，并不是想赶她走。但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他沉默着，穆倩雪也沉默着，房间里安静地，只留下穆倩雪的啜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倩雪松开了顾景源的手，擦了擦眼泪。

她站了起来，低垂着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跟爸爸妈妈和哥哥们回去，我会回c市。如果这是源哥哥希望雪儿做的，雪儿会照做。谢谢源哥哥这几个月对雪儿的照顾，雪儿走了以后，源哥哥要照顾好自己……”

顾景源跟着站起来，但他一直没说话，就好像，是在默认穆倩雪的话一样。

穆倩雪终于忍不住了，哭着说了一句：“我最讨厌源哥哥了，以后再也不想理源哥哥了……”

然后就转身跑开了。

顾景源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住她，但最终，他还是把手放下了，任由小丫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穆倩雪跑回隔壁房间，趴在床上放声大哭。

顾景源在自己的房间，隔着一堵墙，听着小丫头伤心的哭声。

他甚至，没有勇气过去安慰她……

他不敢，告诉她让她离开的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任由，小丫头误会他，以为，他是不喜欢她了，是烦她了……

顾景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洁白无瑕，指节分明，是穆倩雪平时最喜欢的玩具。

在穆倩雪面前，这双手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但在穆倩雪看不到的地方，这双手，却沾染过无数鲜血……

五年前，从山上离开之后，他见过黑暗，接触过肮脏……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再遇穆倩雪，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平凡人，一个，在阳光下行走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曾经那些过往，就不存在了……

他不敢，让小丫头知道他的那些过往。不敢让她知道，他并不是她眼中的，那个干净温柔的哥哥……

他害怕，小丫头知道了那些事情，会恐惧他，会害怕他……

他也不能，让小丫头知道这些，接触这些……

小丫头啊……她那么单纯，她只需要每天开心快乐地生活下去。

那些黑暗的，血腥的，甚至泯灭人性的事情，他不想让她接触到，了解到……

而最重要的，是目前他的身边，有潜在危险。

在这些危险没有被彻底清除之前，他只能让小丫头离开。

离开他的身边，离开他的世界，离得越远，越好……

这样，他才，越放心……

听着穆倩雪的哭声，顾景源感觉，胸口左边第二根肋骨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的微痛。

他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取人性命，毫无感觉。但他却，听不得小丫头哭……

可这次，却是他把小丫头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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