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特意让专车从小区后门绕了一下，果然老远就瞧见姜鹤撑着伞儿，蹲在树底下喂猫。

    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姜鹤那总是鼓囊囊的外套兜里，揣的不是备用机或者是零食，而是一只大号的猫罐头。

    “顾老板，我刚才说的这些，您怎么看？”顾夏那会儿正眯着眼研究猫罐头是什么牌子呢，姜鹤咔哒一声合上手里的马克笔，开口问道。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负责培训的人是张洁芳，顾夏做学生的经验丰富，张洁芳当老师却显然是第一回。

    她站在白板前，看着底下唯一的学生，紧张得汗如雨下，语速飞快堪比顶级rapper，半个钟头就念完了一天的课程内容，顾夏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清。

    “我觉得……讲得特别好，真的。”

    顾夏立刻装出认真听讲的模样，故作高深地蹙眉点头，又抓起笔在面前胡乱涂鸦的本子上奋笔疾书。

    姜鹤看着他写了一会儿，异常体贴地抬手，轻轻按了一下顾夏手里那支按压式中性笔的笔尾，笔尖弹出的那一刻，顾夏的鼻尖儿都冒汗了。

    “讲的太无聊了是吧？”

    姜鹤话音未落，顾夏的脑子里便已警铃大作，唯恐姜鹤下半句就是“那就不要勉强了”。

    “没有，挺好的，是……是我的问题，我……我有成人ADHD！”

    顾夏当然是胡扯，虽然顾建辉总嫌弃他疑似多动症，“跟屁股下长钉子似的，坐都坐不住”，不过顾夏觉得自己的行为算不上欺骗，充其量是善意的谎言。

    他演戏演足全套，还煞有介事地翻起了手机，想要找出那压根儿就不存在的诊断书。

    他当时只是想把这茬儿给赶紧糊弄过去，没承想姜鹤居然当了真，先是体贴地把笔试的时间加长了半小时，后头又安慰他现在的人都有点毛病。

    “我还是个癌症患者呢。”她指着自己脖子上那道长长的伤疤笑道，顾夏一直未曾问出口的两大谜团，姜鹤从公司高管“沦落”至此，以及从她生活里彻底消失的闫肃，就此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夏撑着伞走近了些，隔着连绵的细密雨幕，他认出了姜鹤喂的那只猫。

    竟是此地的猫王，一只颜值惊人、战力超群的长毛三花猫，它打遍群猫无敌手，长期出没于小区周边，性情很是桀骜不驯，酷爱自由跟流浪，对于人类的警惕性极高。

    顾夏初次与三花猫邂逅，被其美貌所惑，伸手欲撸，结果对方一爪子下来，把他的真皮手套都给豁开了，吓得顾夏差点儿尖叫出声儿。

    可此刻的三花猫却姿态妖娆、态度谄媚地在姜鹤脚边扭来蹭去，高高竖起的尾巴勾着姜鹤的手指，全无半点儿猫王的冷傲，就跟猫咖里的寻常打工喵并无不同。

    顾夏赶紧摸出手机，想要趁机拍下这一人一猫的靓照，无奈隔得太远，便蹑手又蹑脚地往前凑。

    结果他刚挪了两步，三花猫就警惕地抬起头，而后闪电般窜进路边的灌木丛，窸窣几声就不见了猫影儿，徒留顾夏尴尬地举着手机，半蹲在那儿，活脱脱一个猥琐偷拍狂。

    “姜小猫有点怕人。”姜鹤看到了顾夏，开口解释了一句，随后把装着罐头的陶瓷猫碗放在一旁的台阶上，又把手里的透明塑料伞撑到上头。

    “……姜小猫？”顾夏没想到猫王居然还有个名字，听起来似乎跟姜鹤她妈同辈？

    “我擅自给她取的，目前还没得到她的认可。”

    姜鹤边说边把卫衣帽子戴在头上，顾夏赶忙举着伞凑过去，把大半的伞面都遮挡在姜鹤的头上，姜鹤看了眼他身上粽色收腰的皮衣，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而后道了声谢，俩人并肩而行。

    顾夏虽然跟李明初打赌三个月追上姜鹤，可其实心里根本没底，姜鹤对他的态度客气又疏离，截至目前，俩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过今天的姜鹤明显有点不一样，顾夏发现姜鹤一直在偷瞄他，他心中暗喜，精准计算后，他低头看向姜鹤，果然俩人的视线“刚巧”撞在一起。

    姜鹤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逮个正着，她局促地站定，神色颇为踌躇，顾夏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顾老板，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姜鹤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就是……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姥儿见一面，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几分钟就好，就……就简单说两句。”

    姜鹤实在是没办法了。

    最近的天气一直不大好，这两周更是一直阴雨绵绵，姥儿置换的人工髋关节也跟着酸胀不已，难受得她连觉都睡不踏实，又加上下着雨没法下楼溜达，姥儿的情绪也越发的烦躁不安。

    前天晚上更是闹了好大的脾气，说什么都要回家，连行李箱都从床底下拖了出来，“天天就困在这屋里，坐监牢的还能出去放个风呢！”

    姜鹤跟张洁芳怎么劝，姥儿都不听，吃了秤砣铁了心地就要回去，最后还是姜小萍的馊主意管了用。

    “您要回去也行，洁芳陪您一块儿，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吧……鹤儿刚联系上了顾老板，说好了过两天就来看您，您这一走吧，真是有点可惜了。”姜小萍扼腕叹息道。

    “真的吗鹤儿？你妈不是蒙我呢吧？”梁秀晶眼珠子一下就亮了，语气却还是将信将疑。

    “当……当然是真的了，我还想说给您个惊喜，结果您要走！”

    姜鹤的演技比起她妈实在是拙劣，不过明显已经上头的梁秀晶压根没瞧出来。

    “那我不走了。”梁秀晶打那天起，每天早睡早起、认真锻炼，等着盼着见顾老板，姜鹤一拖再拖，终于拖不下去了。

    姜鹤从最开始那会儿，就认定顾夏撑不了几天就得跑路，所以直接没跟姥儿提过他这茬儿，这段时间她一直对人家不说是“横眉冷对”的，起码也是“公事公办”，现在却因为私事儿求到人家头上，说不尴尬是假的。

    “好呀。”顾夏答应得极痛快，不过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要求。”

    “……好，你说。”

    “姜鹤，你能别喊我‘顾老板’吗？听起来好奇怪啊，喊我顾夏唄。”顾夏微微弯腰凑近姜鹤。

    “就这？”姜鹤有点意外，她还以为顾夏会“趁火打劫”，最起码也得跟她讨个正式体验员的名头。

    “就这。”全然不知自己被“小人之心”度了的顾夏点了点头，“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去看姥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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