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七月的时候，一份从金国十万火急传来的情报，放在了赵宁的桌上。

这份情报的核心意思很简单：天会八年六月二十日，谙班勃极烈完颜杲病逝于会宁府。

金国的皇储死了。

这下赵宁可以笃定，之前表明的金军要南下，一时半会儿是南下不了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种事放在中原王朝，必然引起政治大震荡。

皇储是未来的皇帝，这条埋藏在朝堂的潜在权力线，决定的是朝堂未来的权力格局。

大多数时候，太子继位后，之前的东宫旧臣都会得到提拔，甚至成为宰相。

所以，自古依附太子而上位者，不计其数。

那在金国的影响呢？

绝对比在正儿八经的中原王朝的影响要大至少十倍。

这个怎么解释？

这跟金国的权力制度有关。

金国刚刚进入封建王朝，还没有完全封建化和官僚化。

勃极烈制度让金国的核心权力分散，贵族派系林立，从政治延伸到军事。

例如宗翰，他老爹完颜撒改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兄，当年金国创业期的二号人物。

等阿骨打的亲弟弟完颜吴乞买继位后，宗翰已经屡立战功，势力急速膨胀，仅次于完颜吴乞买和完颜杲。

兀术也有自己的亲兵，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磐，甚至完颜昌也在上京培植自己的势力。

这种势力包括了合法的财政权、军权，对人口的处置权等等。

这就和刚刚进入帝国时代的中原王朝一样，贵族掌权，诸侯王林立。

而帝制演变到宋朝的时候，汉朝的诸侯王已经不存在了，东汉或者大唐的豪强世家也已经完蛋了。

大宋朝堂上的文官们，除了领俸禄和本身被赋予的那么一点行政权和军政权以外，基本上没啥权力了。

更何况，每一个文官都相互制衡，又被御史台、谏院监督。

可以说帝国君权进入宋朝之后，已经是一种非常成熟、完善的集权。

金国却恰恰相反，在不成熟的皇权、官僚帝制中，皇亲和贵族的权力过大，一旦皇储死了，必然引起内部最激烈的斗争。

而且金国内部还有一点，让这个矛盾更加剧烈。

完颜阿骨打死后，继位的不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而是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完颜吴乞买。

也就是说，金国在继承权上，还没有正式进入嫡长子继位的制度里。

没有法定的继承制度，任何一个完颜宗亲都有资格做储君。

那就看谁的拳头更大咯！

赵宁合上这份情报，心中感慨道：天佑华夏！

按照目前的局势，金国内部继承人问题会出现一段时间的争论，宗翰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南下了。

金帝完颜吴乞买内心最希望自己的嫡长子完颜宗磐继承皇储之位。

但完颜宗磐并无甚大功，恐怕不能服众。

接下来金国内部的权力架构必然会重新调整。

赵宁猜测的不错，原本借口西征耶律大石，准备屯兵燕京的完颜宗翰突然停止了南下，留在了上京。

连完颜宗望都启程回到了上京，金国内部一场权力角逐上演了。

赵宁最希望完颜宗磐能成为皇储，虽然正史上不是他。

不过这事是急不得的，头号灭宋强硬派完颜杲之死，无疑给了赵宁更多时间。

赵宁除了抓紧时间发展自己，能做的并不多。

想要坐在东京，影响数千里之外的上京局势，几乎不可能。

七月十三日一大早，赵宁就爬起来了。

他倒是悠闲得很，先是跑到东京内城王婆包子铺吃了几个包子和一碗面，随后惬意地跑到汴河之畔，寻了个杨柳茂盛之处，坐下来钓鱼。

不多时，王宗濋端了两份椰子水过来，那些在周围守护的殿前司禁卫军见到是王宗濋，也没有阻拦。

“官家，官家。”

赵宁转身看着王宗濋欢快地走过来。

“官家，这是臣刚弄到的椰子水，里面有冰块。”王宗濋脸上笑开了花，“这冰块啊，是经过处理的，是煮沸的水，放在冰窖里重新结冰。”

赵宁放下鱼竿，接过椰子水，闻了闻，还真是椰子。

“这椰子是从琼州那边过来的，绝对的正宗。”王宗濋笑呵呵说着，他坐下来，大口喝起来。

他知道赵官家私下出游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规矩，倒是也放得开。

“舅舅，这种椰子数量，东京城多吗？”

“倒是不多，也是钱喻清给臣送的一些，他们好像有船出海，去交趾做贸易，路过琼州，在琼州弄了一些。”

“钱喻清？”

“就是钱槿姝的兄长。”

“哦，想起来了，他们兄妹二人最近可好？”

“好着呢，登州的粮食供给非常稳定，还定期有粮食从杭州府运往东京，他们兄妹俩做买卖还真是厉害，在当地收粮食数量极其稳定，我打听过，他们雇佣了专门的人上门去农家收粮食，根本不需要农民去集结点，这大大省去了农民的精力。”

“而且给的价格，也颇为公道，就说这两点，就有很多家里有余粮的农民，愿意跟他们做买卖。”

赵宁好奇道：“若是如此，他们赚什么？”

“官家，这事我还专门去打听过，他们还是有钱赚的，只能说利润没有其他商人那么多，可是货源稳定，信誉良好，许多人都愿意跟他们做买卖。”

“看来，当初找到他们做这些事，还算是很正确的选择。”

赵宁不由得想起了钱槿姝，脑海中又浮现出雪景中，那个娟秀、清丽的身影。

想起了钱槿姝的笑容，钱槿姝每次一笑，眼睛都弯成月牙状，好看极了。

赵宁倒是没有喝这椰子水，只是突然说道：“朕让你物色的市舶司的人选，你物色到了么？”

王宗濋微微一愣，心里暗叫不妙，卧槽，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灵机一动，说道：“官家，钱喻清啊，还有谁比他更合适，他是杭州人，在杭州做买卖，又与交趾国有做买卖，我还听他提及过南洋诸岛之事。”

“南洋诸岛？”

“他说那吕宋岛上有许多甘蔗，我就说完全可以去那里低价买入，回来高价卖出嘛，这也是可以为朝廷创收的。”

这么一说，赵宁倒是真的觉得钱喻清还挺适合管理市舶司。

“如此说来，抽时间让钱喻清来见朕。”

“他最近有些忙，可能不太方便了。”

“哦？”

“他不是还有个妹妹吗，人家小姑娘现在也不小了，急着说媒呢，听说找到了一户人家，正准备谈婚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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