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爬起来问道：“说！”

“斥候在东面数十里之外探查到，杨再兴已经击败了一路金军！”

“当真？”赵谌忍不住面露喜色。

“千真万确，已经核实过。”张青也显得很激动，“不过目前还无法确定是金军的哪一路人马被杨再兴击败，坏消息是斥候在北边还发现了一路金军，按照之前情报来判断，可能是李成的人马。”

“有多少人？”

“数万人之多！”

“这么多？”赵谌愣了一下，神色凝重说道，“杨再兴只有一万人，刚经历了一场大仗……”

“殿下，我们从这里赶过去，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张青突然提醒了一句。

赵谌明白，张青身为辽东核心将领之一，肯定知道现在的情况，耿著必然跟他吹过风。

辽东系的神卫军和河北系的神武军同属天子上六军，但有些事确实不在军政，而在朝廷。

赵谌虽然是废太子，但这些年，他的基本盘在辽东，他与辽东诸将的利益几乎绑在了一起。

谁都会为自己谋未来，但不是谁都能巴结到好的资源。

政治游戏是零和游戏，今天你的对手巴结到了吕颐浩，或者秦桧，你还想插足进去？

一个人想在多个派系里左右逢源通吃，是不被允许的，秦桧曾经那个玩过，被警告了。

赵谌的基本盘就是辽东军，他还想去巴结岳飞，先不说能不能巴结上，恐怕辽东诸将心里也会有想法。

你齐王这是要干什么？

兄弟们支持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要去跟岳飞混？

那以后你复太子位了，这功劳是不是也要分岳飞一部分？哦，是不是要分他一大部分？

赵谌心中其实很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的局面。

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

他说道：“如果要赶过去，一天之内能到吗？”

张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想了一会儿，说道：“殿下，耿参军让我带给您一句话。”

“什么话？”

“每一个人在利益场都在追求利益，那些劝告你不要追求利益、要大公无私的人，千万不要信，他们只是不希望你们跟他们去争，你信了，就等着做牺牲品吧。”

这话从向来耿直的张青口中说出来，是赵谌万万没想到的，虽然这是耿著让他说的。

赵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同吗？”

“我是一个打仗的，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如果粮食、军饷和抚恤金给的不够，士兵们是不愿意冲锋陷阵的，我很讨厌那些儒生跟我谈家国情怀，老子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玩命，他们坐在京师的樊楼里抱着漂亮女人告诉不要计较个人得失。”

张青的话让赵谌有些惊讶。

“他们但凡来看看这些年辽东牺牲了多少人，就不会放这种屁了，刚来辽东的时候，后勤跟不上，许多将士们的脚都冻烂了，老子现在每年冬天双脚都还疼！”

“现在粮食和军饷呢？”

“现在都很充足，所以这个世道，末将最敬佩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赵官家，自从今上登基，军中的物资是真的一年比一年充足，第二个就是韩帅，韩帅很讲义气！哦，还有殿下。”

“小王？”

“他们说未来我们能不能再往上走几步，都靠殿下的提拔了。”

“谁说的？”

“耿著啊！”

“你先去整顿队伍，我吃完这点去找你。”赵谌说道。

“好！末将先告退！”

赵谌在那里来回走了好多转，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少转了。

他有两个选择：

一、立刻急行军，赶去支援杨再兴，一起对付李成。

这样他们可以快速获胜，重新拿回辽东主战场的优势。

二、赶路，但是稍微慢点赶，不着急。

这种事无法量化，谁敢说他齐王是故意慢的呢？

有什么证据？

我尽力了啊！

我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杨再兴部已经支撑不住，全体殉国，我部一怒之下全力出击，灭掉所有的金军，为杨再兴部报仇，也为大宋守住了辽东。

赵谌明白，这第二种办法，是政治斗争的基本操作，而且别人想要抓他把柄都几乎抓不到。

最后一大半的功劳还是他赵谌的，因为按照军政院颁布的军功制度，就是这样。

这样，河北系失去了一支精锐，岳飞实力受到打击，辽东系赚了功劳和威望，又有底气提更多资源，还会有更多人占到他这边。

这实在是太妙了！

张青此时正在整编队伍。

赵谌疾步走过来，突然说道：“张都统，立刻集结所有兵马！”

“去哪儿？”

“去支援杨再兴！”

“殿下，这……”

“这是军令！”

“是！”

七月初七，赵谌部做了短暂的休整后，快速向杨再兴部挺进。

七月初八，李成部距离杨再兴已经只有二十里，两军在鼎山北部形成了对峙。

李成知道军情紧急，中午吃完饭，他又立刻下令行军。

他打算今天就与宋军交手，并且派一支骑兵切断宋军的退路。

李成这个人打仗非常果断，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然会置对方于死地。

“报！杨统领，张参军，金军正向我军快速推进，预计至少三万人以上！”

张节夫说道：“我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现在不能再贸然交战了，赶紧撤吧！”

“不能撤！”杨再兴说道，“我们来这里就是来杀金贼的，现在金贼来了，焉有撤的道理！”

“但对方还有三万兵马，而我们……”

“我们尚有数千精锐，背嵬士卒亦战力十足，人人愿战！人人敢战！”杨再兴站起来，慷慨激昂说道，“别说来三万，来十万，也一样打！”

“这万万不可……”

张节夫还想劝说，杨再兴又说道：“张参军，若是岳帅在此，他会如何抉择？”

张节夫愣了一下，说道：“他会……好吧，他也会选择打！”

杨再兴要打，能不能打？

还真能！

因为历史上，岳飞部就曾经打完拐子马，转身继续迎战铁浮屠。

古代军队一般不能在一场大战之后，继续面临另一场大战。

但极少数精锐可以。

岳飞的军队，就是这极少数中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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