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价格直接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关税再减，还承诺定期购买定量的金国商品。

并且降价的不仅仅的茶叶，还有诸多从南海运来的商品，例如香料、木材、象牙、宝器等等。

这相当于直接告诉在场的诸位：我们要拿钱换和平。

完颜京说道：“茶叶降到这个价，宋国岂不是亏本买卖？”

韩企先说道：“你有所不知，茶叶不同品种价格不同，许多茶叶在宋国的南方，就卖这个价，最贵的不会超过200文一斤，而且这些年宋国茶园遍地开会，茶叶价格一直在降，我斗胆猜测最贵的茶叶已经降到100文一斤了，但卖到我们这里来，高价甚至到了1000文，其余的品种也都抬价了。”

“如此说来，这茶叶对我们来说是相当于恢复正常价了？”

“要看品种，若是好的品种也卖这个价，那赵官家的确是让利了许多。”

这般一说，在场的众人没有不动心的。

从宋辽澶渊之盟开始，辽人就酷爱宋人的茶叶，金人也不例外。

这并不是说辽金两国太低端，没有好的商品，而是北方那种气候很难种茶树。

就像中原和南方无法大面积开牧场一样。

兀术冷笑道：“赵官家让利给我们，这还真是新鲜事啊！”

“但确实是让利了。”

“赵官家会让我们赚钱？”

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是因为事情变得飘忽起来，超出常识认知，有一层迷雾笼罩。

“赵官家也许真的不想再打仗了。”完颜京嘀咕了一句。

还是沉默。

众人心里想着，也有这种可能。

“赵官家这哪里是不想打仗，这分明是想用钱收买我们。”完颜希尹说道，“想要拖延时间而已。”

“拖延时间，对宋人有什么好处？”完颜京说道，“宋军现在实力不弱，在云中府甚至占据了主动地位，宋人为何要拖延时间？”

继续沉默。

是啊！宋人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凡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若是换做十四年前，宋人议和是为了拖延时间，这说得过去，但现在呢？

还有必要吗？

“想要稳住河北局势，拖住我燕京主力，图谋草原，对我朝施行多面包围之策。”完颜希尹犀利地指出来了，“塔塔儿部被宋军攻克，若是宋人在啜河站稳脚，我内地西线将暴露在宋军的兵锋之下，我们就不得不花大价钱在西线修建防御了。”

完颜京说道：“那这个修建西线防御的钱，能否从宋人让利的这一部分中挖出来呢？”

大殿内的香炉燃烧得正旺，屋外的知鸟不知疲倦地叫着。

“一斤茶叶便宜450文，50万斤茶叶就能节省下来22.5万贯。”完颜京继续说道，“关税降低了10%，这10%我们给我们的商人加上去，按照每年我朝卖给宋人货品300万贯来核酸，又能多增加30万贯的收入，在西线布置五万大军，一年的军饷是40万贯，包括了粮草的消耗，宋人再承诺高价购买我们的商品，从收支来看，无论如何，赚钱在我！”

完颜希尹说道：“别忘了西夏在灭亡之前，跟宋人在西北的贸易也是扩大了的。”

完颜京说道：“那是西夏人鼠目寸光，无法控制自我，而且西夏弹丸小国，李乾顺财富来源过于单一，我大金可不是西夏。”

灭亡前的西夏：我命由我不由天！

灭亡后的西夏：厄运专找苦命人！

横批：大宋商贸！

“若是宋人真的愿意让出这部分利润，我们确实可以考虑休战。”时渐说道。

显然，他也动心了。

时家可是燕京大家族，这种汉人大地主，早在辽国时期，宋辽贸易中，就私下与宋商人有大量的贸易往来。

“韩相公如何看待这件事？”兀术的目光落到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韩企先身上。

韩企先端坐在那里，思忖片刻，才说道：“以赵官家这十几年来的行为推断，他是一位有雄心壮志的君主，他一定会想着将燕云拿到手，绝不会贸然跟我们达成百年和平，宋金的关系，与宋辽是不一样的，宋人一再向我们强调，希望宋金能像宋辽那样百年好合，可实际上，西夏被灭了，宋军还出兵草原，在草原与我们争夺控制权，这些都体现出赵官家的野心，如果相信他会与我们百年好合，无异于与虎谋皮！”

“韩相公的意思无非与希尹相公一致，赵官家故意拖延时间，想让宋军在啜河一带站稳根基，再次拉长战线，对我们包抄，但是好处我刚才已经说了。”

韩企先说道：“你有所不知，若是赵官家大量买走我朝商品，并且以高价购买，大量宋钱流入我朝，会造成民间物价上涨，影响民生根基。”

“此言差矣，我朝一直缺宋钱，赵官家愿意以铜钱购买我朝商品，恰好可以弥补我朝铜钱货币不足。”

“那久而久之呢？”

“若是发现物价上涨，大可以不再给宋人卖货品，停止宋钱流入。”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兀术没有表态，而是让众人退下，他独自沉思起来。

按照这样来看，关键在于草原，若是能将宋人的势力从啜河赶走，上京以西便没必要设置过多军防。

而赵官家的条件确实解决了兀术目前最大的难题之一：钱的难题。

钱永远是个好东西，无论你是老百姓，还是皇帝，都需要它，它是社会的标准共识，有了它，就可以兑换无数资源。

抢行不行？

抢是强盗们做的事情，是一锤子买卖，治国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嗨一把就完事了的。

而且兀术现在也需要时间，因为金国在渔阳发现了一座铁矿，对铸炮和铸甲都有极大的帮助。

兀术想要大力扩充军备，无论是铁浮屠还是拐子马，或者重甲步兵，他都想要大规模扩充。

这些都需要时间，也需要钱。

赵官家的这份国书，从某种程度来说，对他简直就是及时雨！

想了半个时辰，兀术决定给赵宁回信了，他答应了赵宁的要求。

至于韩企先所说的物价上涨的事情，他认为那不是事，倒是掐断贸易就可以解决。

但兀术并不知道，这个口子一旦打开，不是他能关上的。

群体无意识，这个社会学概念，金兀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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