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岳云这种身经百战的人，一眼就看出金人真正的意图。

金人这是要使用铁浮屠的前兆。

现在只是部分拐子马先打乱宋军军阵，真正可怕的在后面，一旦拐子马冲击的缺口无法快速重整，铁浮屠一来，整个军队都得报废。

重骑兵便是如此，他们一般不正面冲击步兵方阵，因为那样过于奢侈。

但如果步兵方阵一旦如此薄弱的缺口，他们会立刻雷霆万钧般将那缺口撕得血肉模糊，并如同山岳横移一般碾压一切。

这样能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战果。

当岳云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卢崆怔了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铁浮屠，对于大多数军队里的文官，只是一个传说，真正和铁浮屠交过手，甚至看见过的，少之又少。

他们只知道，铁浮屠就像一座座铁塔，在大地上横移，无坚不摧。

“报！韩都统，宋军步兵两翼的防线已经出现局部崩塌。”

“好！”韩常带上头盔，将面部和脖子都护住，只露出眼睛部位。

他身后有三千最精锐的铁骑，尽数披重甲，手持钝器，纷纷带上头盔，护住脖子。

这是金兀术麾下最强大的骑兵军团，每一个士兵，都是挑选体格最强健的入伍。

平日里的军饷、伙食、训练，都是特殊对待。

他们在金军中的地位，也是超然存在的，只有金兀术本人能调动他们。

“成败在此一举！”韩常举起手中的钝刀。

言罢，他亲率三千铁浮屠，向战场的方向推进。

宋军的斥候飞快将这个情报送回去。

“赢官人！金人出动铁浮屠了！朝我军右翼杀来！”

众人神色陡变，岳云却兴奋起来：“终于出现了！”

他转身飞奔下主将台。

在主将台下面，亦有骑兵听候调令。

“赢官人，您这是……”卢崆急忙跟上去。

一边的扈从们已经开始给岳云穿戴铁甲。

“当然是去打铁浮屠！”

“您要亲自上场……”

岳云却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了。

等披甲完后，岳云翻身上马。

他身后有两千骑兵，人与马皆披铁甲，也只露出了眼睛。

人与马被铁甲包裹住，就像一个整体，像钢铁雕琢出来的一样。

“立刻传令第一营和第二营步兵立刻前往右翼支援！不得有误！”

“得令！”

“报！岳帅，金人铁浮屠出现了，往我军右翼靠近，约莫三千兵马！金军主力步兵也行动了，正向我军推进！步兵前锋约莫五千人！”

“岳云呢？”

“赢官人命第一营和第二营步兵前往右翼支援，自己亲率背嵬骑兵出发了。”

“金人左右路动向如何？”

“暂无行动。”

岳飞与薛弼对视一眼，两人已经了然于心。

金兀术在霸州分了三路大军，陈列在城北，兵力横向展开数十里。

但真正的精锐却在中路，另外两路，应该只是签军过来凑人数的。

“看来局势明了了。”岳飞说道。

此时，战场上的战鼓声真正响起来，震天动地，金军的前锋步兵也行动了。

他们披着铁甲，列出一块块方阵，开始往前推移。

他们是为了配合铁浮屠对宋军前锋的围剿。

双方真正大规模的较量，这才开始。

三千铁浮屠浩浩荡荡前行，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真正进入战场。

此时的右翼外围一带，拐子马和宋军骑兵依然还在对峙，双方死伤已经不少。

韩常的斥候将右翼方圆十里的情况告知给了韩常，并且还告诉他，宋军的步兵已经在增援的路上。

与此同时，韩常还接到了宋军右翼步兵防御已被破的消息，甚至连具体被破地点他都已经知晓。

这对于宋军步兵主力，无疑是致命的。

韩常认为，此时已经是击败宋军的最佳时机。

事实证明，此时也的确是击败宋军的最佳时机了。

韩常当机立断，铁浮屠加快速度。

他们从最开始的缓慢行军，到此时，小步快跑，移动速度明显增加。

和宋军缠斗的拐子马接到命令，开始提前撤离。

战场留给了战斗力更加强悍的铁浮屠军团。

他们就像一柄巨大的铁锤，锤向了原本已经松软的宋军防线。

“快！加快移动！”

第一营的指挥使梁兴大声喊道，他率先加快了推进的速度，整支营的行军变成了小步快跑。

举目望去，前面已经出现了一片模糊的轮廓，并且快速便清晰。

等到第一营和第二营的步兵抵达右翼的时候，铁浮屠也已经逼近。

“是铁浮屠！”梁兴大声喊道，“待会用长刀扎马腿！”

众人齐呼：“是！”

士兵深吸了几口气，变得安静下来。

随着铁浮屠的推进，地面开始剧烈抖动，但士兵们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甚至耳边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连寒风刮在脸上的刺痛感也没了。

天地间，仿佛陷入死寂。

这时，韩常发现宋军步兵援军已经到了，而且在快速列阵。

他快速环视一周，前方似乎有斥候向自己飞奔而来，他来不及再多想，也来不及再听那写斥候回报的最新的军情。

他必须冲锋，铁浮屠必须冲锋！

因为再晚一些，宋军的军阵结完，会增加铁浮屠的死亡数量。

“冲！”韩常大喝一声，三千铁浮屠，开始加速。

那如同钢铁铸造成一体的重装铁骑，开始加速！

他们的加速节奏把握得非常好，一看平时就训练过无数次。

并且前后战马至少保持着十五米以上的距离。

等他们开始奔跑起来的时候，那种冲锋的气势，是拐子马冲锋望尘莫及的。

前方增援的宋军士兵，感受到的不是大地在震动，而是在往下陷。

仿佛天塌下来了，脚下的地面陷下去了。

个人似乎像怒海中的一叶扁舟一样。

这种感觉不是人们坐在家里读书时候的豪情万丈，更不是站在朝堂上的挥斥方遒。

这种感觉，是害怕，是绝望，但却是坚刚不可改其志！

“顶住！”

最前面的士兵吼了一句，声音被淹没，下一刻，便有万钧之力压在他的肩膀上。

一瞬间，不知道是铁甲崩碎的声音，还是骨骼断裂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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