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最开始就抱着这个目的吗？”

    王言看着梦红尘向他伸出的那只手，少经世事的少女的手还是稚嫩的，如果只是这样一看，很难想象这是一双顶级近战魂导师的手。

    她和她哥哥不同，没有背负家族使命的任务，暂时也还没听到和自己父母有关的那些让她伤心的消息。

    “也许是吧！”她的尾音活泼，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失落，“事实上，我第一次听到您的名号，就是从雨浩那里。”

    “如您所想，雨浩的确对我们说了很多史莱克的事情，其中很多件都让我们愤慨。但是他提到了您，他对您评价很好。”

    “这次来史莱克之前，我答应了雨浩要来和您聊聊，但是我也很好奇，您相比史莱克的老师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让雨浩这种弟弟如此惦念？”

    “这才是我来找您的原因，王老师，我真的很想知道您是怎样的老师。”

    “而您没有辜负了我过高的期望，我没想到史莱克的环境里有这样一名好老师，雨浩的评价丝毫没有虚高。魂师在自我认知里都是傲慢的，总觉得一切都能靠魂力解决，能教给大家野外地理与生存知识的，您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所以，我如今来给您这个建议，并不是接到了什么任务才这么做，而是发自真心。甚至都称不上是卖雨浩一个人情。”

    “您应该明白的吧。这些年来，我在这里听的每一节课，做的每一个笔记，还有课后找您答疑解惑的每一次，都绝非虚情假意。”

    她说的对，王言想。梦红尘在他这里求学的态度绝非虚情假意，这些事情他都看在眼里。说实话，在史莱克内院，给到他如此尊重的孩子太少了。

    王言觉得她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魂师在自我认知里都是傲慢的。当然了，哪怕是一环的魂师，也比一个普通人强了很多，魂力也能做到许多普通人永远无法完成的事情。产生傲慢是不可避免，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他也听说过，一些低等级魂师在普通人手里被围殴死去的案例。现在魂导器还在高速发展，他专门去收集过消息，明德堂的进展虽然缓慢，但的确在发展民用魂导器。

    尤其是史莱克武魂系的傲慢，他肉眼可见。大赛期间，他试图带着孩子们去见识一番魂导器，但只有和菜头发自真心地支持了他的建议。

    笑红尘对马小桃的那场消耗战他也看了。根据他的理论推断，最后场地上剩余的、他自己召唤出来的金属应该不够笑红尘补满魂力发动金之眷恋才对。

    他当时真的觉得笑红尘是被马小桃给汽化了，心都沉入谷底，笑红尘要是真的死了，日月帝国明天对史莱克宣战都有可能。

    可是他就是成功地发动金之眷恋活下来了，而且看起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随后王言看到，包围比赛场地边缘一圈的金属丝全都不见了，融入比赛场地一半的那一百零八根魂导金属柱表面也都像被切去一块一样。

    因地制宜，很强的战场判断能力，虽然可能是事先和霍雨浩商量出来的战术。

    虽然只是擂台赛的一个小细节，但如果是实战中呢？比如他的对手架起自己的魂导器，突然间魂导器上长出一根利刺，捅穿了自己的大脑。你嚷嚷着“你怎么不控制自己的魂导器攻击啊”有用吗？

    史莱克培养傲慢的擂台战人才太久了。

    内院这个可怜的毕业率虽说除邪魂师有功，但就那天山洞里尸爆引发的惨剧来看，很多内院学生的死因可能就是傲慢。

    以为自己在擂台赛上杀过人就算是有厮杀的经验了，到实战中只会发现自己比看不起的对手死得更快。很多奇异的武魂在擂台上根本施展不出来，只能任由这些史莱克的人蹂躏，因为他们不敢全力施展。

    就笑红尘控制金属的能力，和菜头敢在在他面前施展魂导炮台，如果是战场上，和菜头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梦红尘之前有一句话戳中了他，他需要的真的只是史莱克内院老师这一荣耀的虚名吗？

    曾经自己加入史莱克，向往史莱克的荣耀，是为了让自己披上这层镀金的外衣，还是想真的为这份荣耀添砖加瓦？

    那么，当发现这份荣耀内部已经僵化，根本添不上什么砖瓦的时候，他是不是该选择离开呢？

    “……我承认，”他说，“伱的话很打动我。”

    “是吧？”梦红尘歪歪头，她的蓝眼睛被阳光照得像宝石一样，“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真的很需要您这样的老师，您绝对能为魂师与魂导师的结合发展做出很大贡献。如果渴望荣耀加身，等到那时候，整个大陆都会传唱您的美名——我看得出来，您也意识到了，魂师与魂导师结合发展是一条未来的必然之路对吧？”

    “没错。你说得没错。”

    “那么，王老师，要答应我吗？”

    王言的镜片在阳光中闪烁了一下：“抱歉，梦红尘同学，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诶？”

    梦红尘疑惑地晃了晃自己伸出去的手，“可是王老师您不是都觉得我说得没错了吗？”

    “我依然需要对日月帝国的学院持保留意见。”王言说着，语气却充满了歉疚，显然他的这个保留意见也没保留多少。

    “原来如此。”梦红尘了然地一笑，她看得出来王言的犹豫。尽管快要人到中年的理论老师把代表着心灵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梦红尘依然一眼看出了他的动摇。

    她从衣兜里翻出一个漂亮的徽章：“这是代表我身份的徽章。”

    这徽章以日月为底，镶着一颗价值绝对不菲的华美蓝宝石，徽章背面镌刻着梦红尘的名字。

    “只要对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的门卫出示这个，您就能见到我，只要我在学院。不在的话，我哥哥也会出来见您，他对您也没有敌意的，大可以放心。”

    “你给我这个，”王言扶了扶眼镜，“就不怕我拿去告发你，或者让学院利用它对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做些不好的事？”

    “没什么不好的。”梦红尘笑着说，“因为徽章的效力只能呼唤我出来见人，却不能让人进去。如果来的不是您本人，我是不会放人的哦。”

    “不怕我去当卧底？”

    梦红尘好像听到了什么新的笑话。随后她摆摆手：“呵呵，您可不是那块料。您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哪个史莱克学生演技特别好的——如果算上前学生的话，雨浩很不错。”

    这段话说得王言很不好意思，他又想起被抓的夜晓胜，现在校方还在和那边交涉呢，最大的麻烦就是要不要把这件“恶行”公之于众，发出昭告天下的通告，说前任天下第一学院史莱克的学生偷了东西。

    之所以说是前任——当然了，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可是拿了冠军，自然是现任的第一学院。

    虽然就算通告了，斗罗三国也肯定是向着史莱克，但这糟糕的消息还是能对他们的联合产生些打击的。毕竟星罗天魂斗灵这三个地方本就不安生，要不是日月大陆撞了来，他们自己估计也得打半天战争呢。

    和菜头呢？他想，那孩子是魂导系训练的极限单兵，魂导系的希望全都压在他身上，他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但是学院似乎的确很久没有收到和菜头传来的密信了。

    这可不是一个极限单兵该做的事情，如果以魂导器的期望来看和菜头的话，他甚至算得上怠惰。连夜晓胜都出手了，他还干等着干什么？

    但是王言却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他带过和菜头一段时间，虽然仅仅是大赛几个月的相处，但他依然感觉到和菜头是个有心气的孩子，恐怕心里藏着事儿。

    如今迟迟没有回音，怎么可能？就算是说自己没有什么成果，也该寄封信来，怎么可能毫无音讯。

    而且，看史莱克其他人的信件，似乎和菜头并没有出什么意外，还好好地在日月帝国留学呢。只是有人提到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疑似是太紧张了。

    “看来你对我很有信心。”

    王言叹了口气，把那枚徽章收进了手心。梦红尘喜悦地眨了眨眼：“就算您最后放弃了，它也不是完全没用的，那颗蓝宝石可是非常贵的，卖了它够您很长时间吃穿不愁，您也就可以暂时放下工作歇一歇了。”

    这话让王言十分意外。梦红尘居然会提议他卖掉这枚徽章……

    似乎是看出了王言的震惊，梦红尘笑眼盈盈：“因为我说了，我是真心为王老师好的，只要能让您过得比现在好，您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

    “……谢谢你，梦红尘同学。”王言深吸了口气，“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听我们带队的马老说，一周后还是在枫叶城交接。这两天，我们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一晃两年半过去了。”王言的语气有些忧伤。

    “是啊，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再会的时候。”

    梦红尘说完，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深深地再度鞠了一躬，银白色的长发如水般垂向地面。她的尊敬绝非虚假。

    “再会，王老师。”

    “路上……注意安全。”王言叮嘱道。

    也许在其他人听来，这只是一句老师对学生再平凡不过的叮嘱。但是王言自己明白这句叮嘱的分量，他希望梦红尘也能明白——

    从张乐萱最近口中的只言片语，他猜得到，史莱克是打算在回程路上截击梦红尘和萧夏风二人的。

    其他人都无所谓，但他们两个一定要处理掉，这是海神阁的意思。

    ……

    “你觉得史莱克会不会截击梦学姐？”

    霍雨浩站在宿舍楼门口，旁边靠着双手插兜的笑红尘。而被这两个一副收保护费样子的家伙堵在门口的，正是和菜头。

    “这需要我告诉你们吗？”和菜头言简意赅地说。他虽然在被胁迫下和笑红尘达成了针对徐天然的合作关系，但这不代表他要把史莱克的利益也全出卖。

    没有继续往史莱克递送情报，已经是他面对笑红尘最大的妥协。

    ——王言猜得很准，那天当和菜头试图用魂导器和笑红尘对峙时，魂导炮台刚刚架到了脖子上，他就猛地感到一阵窒息。

    “在离我这么近的位置用魂导器吗？”当时笑红尘随意地一攥拳，前三个魂环交替闪耀着，他立刻感觉自己要被当场窒息而死。甚至他做不到把全身变成枷锁一般的魂导器收回去。

    “魂导器用不了，你的食物系增幅也没用了吧。”和菜头至今记得笑红尘恶魔般的笑容，“现在，要不要放出你的太阳武魂来和我打，徐和？”

    ……于是合作达成了。霍雨浩回到学院中后，笑红尘带他与和菜头见了一面。当知道幕后主使是霍雨浩的那一刻，和菜头几乎要崩溃了。而霍雨浩第四魂环一闪，轻而易举地就连他痛苦的权利也剥夺了。

    现在，他面对这两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雨浩？”赤秋的声音从楼的另一端传来，金发的少女正站在宿舍楼下，看着霍雨浩像个校霸一样堵人。

    “呃，秋儿！等我一下，我处理点问题。”

    显然霍雨浩不想给赤秋留下这种校霸印象。但赤秋挥了挥手表示无所谓，对敌人嘛就是不能仁慈善良的。

    “那是你女友？”和菜头看了他们一眼。

    霍雨浩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也会被提起这个话题，他直接瞪了回去：“现在是你问我话，还是我问你？”

    “你们要问什么？”和菜头说，“如果只是截击的问题，那我只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只是留在这里，史莱克在商量什么我完全没头绪。”

    “倒是可以理解。”霍雨浩叹了口气，“只不过，我也听到一点风声，皇室似乎要请一名很厉害的魂师来保住我们的学员。”

    “堂主么？”

    和菜头对于日月帝国强大魂师的想象只限于镜红尘。

    “堂主要参与正式交接。”霍雨浩笑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好像听说是名极限斗罗，到时候我可是希望你好好自保，不要死了，毕竟我和笑大哥还用得上你。”

    极限斗罗？和菜头脑袋一空。

    日月帝国哪来的……极限斗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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