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和肉体如此脆弱。

    无论车里还是车外，到处都在流血，触目惊心的血迹，汇成一条条小河。

    墙壁附近的泥土被刨出了一个大坑，血河渐渐汇聚到卡车底部。

    苏小漓躺在地上，狂跳的心脏还未平复，腹部剧痛，呼吸变得好难。

    可即便是如此慌乱之中，她仍一眼看到车底下的孩子还在动弹！

    “那个孩子！”苏小漓本能地惊呼。

    凌义成几乎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心口都被揪紧。

    他眼眶鲜红，忍着剧痛，用力将苏小漓推向距离卡车更远的地方，抽出染血的手臂，不顾一切地匍匐爬向车底。

    好在卡车底牌够高，小男孩确实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且惊吓到只会尖叫。

    卡车撞击冒出的烟雾和不知是谁的血液中，凌义成伸手去抓小男孩。

    他奋力拽住了小男孩的裤腿，将他从车底拉了出来。

    被眼前的绝境激发出超常力量的凌义成，单手拖抱着小男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到苏小漓面前，腾出另一只手将她拖到更远的安全之处。

    看到卡车再也动不了，凌义成眼前一黑，两腿一软，昏倒在苏小漓身边。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上流出。

    空气中弥漫起血腥味道。

    人们终于尖叫出声——气氛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血……”

    “快救人啊！！”

    “有人死了！……”

    好在县城真的不大，不过二十分钟后，警车、救护车已经赶了过来。

    赖春花扑在严重变形的卡车门上狂啸不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两名身强力壮的警察都拽不动她。

    县医院出动了所有的救护车。

    现场……惨不忍睹。

    这么严重的人为车祸，正常人根本不敢想象。

    接到电话的顾非寒，整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被忽然挖去了心脏，几乎窒息。

    他和项前进一路疯狂飙车，赶到了县医院。

    唯有的两间急救室给了伤情最重的男孩父母，医护人员们不敢有半点懈怠，争分夺秒进行抢救。

    奈何……那两人早已失去了任何生命体征。

    抢救多时，医生也只能无奈地宣布：抢救无效。

    剩下的苏小漓、凌义成、小男孩、以及张洪兵几人，还有多名擦碰伤和受到惊吓的路人，一时间，几乎占用了县医院所有的医护资源。

    乱糟糟的一个晚上。

    苏小漓和凌义成的情况都不太妙。

    一个虽然伤得不重，却有流产的先兆。

    另一个则严重多了，即便躲避及时，可因为承受了几乎所有的撞击力，又拼尽全力救出了那个男孩，整个后背外伤出血、右肩胛骨和尾骨骨折、且内脏大出血。

    本就身有旧伤的两个人，再次命垂一线。

    听完医生检查的结果，顾非寒卡顿的大脑终于飞快运转起来。

    他火速联系了席声，待到两人情况稍微稳定后，两辆救护车将两人一同接去京城最好的医院。

    顾非寒看着凌义成那张毫无血色的、和自己相似的脸，上面遍布细碎伤痕。

    不知为何，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细密的疼痛。

    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小混蛋……不仅又一次救了小漓一命，也是帮他本人挡了一次劫难。

    凌义成不认识什么张洪兵，顾非寒却是知道的。

    张洪兵如同疯狗一般想要撞死小漓和凌义成，应该是为着十多年前他们一家子栽在自己手里的那一出。

    多年前小混蛋豁出去一条命想要洗白上岸，顾非寒因着心里的别扭，迟迟没有出手。

    而这一次，顾非寒红着眼眶，咬了咬牙。

    一直昏迷的凌义成被抬上救护车前，忽而神志清明了一瞬。

    看清了眼前人，他朝着顾非寒喃喃。

    顾非寒将耳朵凑近凌义成，轻声问道：“怎么了？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小……漓……”

    “小漓很安全，”顾非寒向他投以真诚的目光，言辞亦是无比真挚，“你和她都去京城的医院，一起去。”

    此刻，哪怕是说谎欺骗凌义成，顾非寒也要先骗得他有信心活下去才行。

    凌义成像是松了一口气，心底有股暖流流经，竟似笑了一下。

    他缓缓闭上眼，忽而又睁开，“男……男孩……”

    顾非寒反应了一下，继而再次认真点头，放大了声音：“放心，我让人照顾好他，等你好了再来看他。”

    凌义成闻言，这才彻底松下力气闭上眼睛，任由医生和护士将自己抬走。

    京城的医疗条件到底好些。

    陆家、顾家排好了班，轮番组团来医院照顾两人。

    苏小漓每天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治疗安胎，家人可再不敢让她乱动弹。

    凌义成被迫躺在床上的时间比苏小漓还长，简直要闲到长虱子的程度。

    苏小漓都生完了，他的骨头才养到差不多，也才被家人允许下地活动。

    即便如此，几家的长辈们也没允许他们两人胡乱跑，只让两人在京城安心调养身体。

    苏小漓命硬，小苗苗命也硬。

    在妈妈肚子里经历了生死劫难，顾苗苗生下来居然比陆允宁当年还重了二两。

    健健康康、白白胖胖。

    苏小漓还没出月子，顾苗苗已经初现大美人的模样，皮肤白若静瓷，眼睛晶晶闪亮，几乎集合了爸爸妈妈全部的颜值优点。

    顾非寒心软地一塌糊涂。

    三句话离不开老婆闺女，神情柔和到所有人都以为他换了一个人。

    见到小苗苗终于健康出生，为了不让小漓再受生产的罪，顾某人偷偷去做了结扎。

    又想天天当畜生，又不想媳妇儿再这么辛苦，只有这个办法。

    顾某人想了多日，否决了无数个名字，最终决定还是尊重老婆大人的意思，按照“允”的顺序，给闺女起名“顾允安”。

    当然也万分希望：这个闺女和她妈妈一生平安，再无生命危险。

    大名归大名，家里人还是习惯唤小姑娘的乳名——“苗苗”。

    照顾老婆大人月子的同时，顾非寒没忘记还有张洪兵那茬子事儿。

    有人命在身，又有顾、陆、林三家的律师联合出手，没有任何意外，张洪兵被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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